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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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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开始,我便与瞿商暗中交往了。我慢慢觉得,与他交流身体,他给我钱,我们这是最单纯最简单的关系。躺在他家柔软的卧椅上,他朝我喷烟圈,展示他左肩的TATOO,用纤长的手指拍打我的额头……有一点令人沉醉的小幸福。我很少说话,只有他给我钱的时候,才说一句“谢谢”,偶尔会笑。他会抱紧我,说,冷漠的小妖精。
寒假,我没有回家。成夜在瞿商开的ZERO迪厅堕落。我扮成艳俗的夜总会女郎,陪不认识的男人喝酒、跳舞,等到客人要和我上床的时候,我会狡猾地利用瞿商巧妙脱身,屡试不爽。瞿商似乎也纵容我这么做,他说他喜欢看我数钱时的痴迷和孩子气。他问,你很爱钱呐,除了钱,你还想要什么?我毫不忧郁地说,凌零。他露出邪邪的笑,摇头叹息一声,掐灭了手中的烟。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凌零知道我是这种人的话,她会怎么看我。她一定不会再和我有一点瓜葛了吧,一定是的。只要一想她冷厉的眼神、漠然的表情,我的心便沉入万丈深渊。在这个世界上,她所关心的,有她爱的许挣,有她的那群朋友,但绝不会有我。任凭我怎样在乎她、挂念她,她也只是把我当作一个陌生人。从她那里,我得不到一点“公平”。
2月2日 大雪
妈妈突然告诉我,弟弟病了。我以为是感冒发烧之类,也没太在意。后来,妈妈说了一句,要花很多钱,所以,不能供你上大学了。我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她就在电话那头哭起来。
白、血、病。这三个字像三把快利的尖刀逐一插入我的胸膛。我来不及缓解这突如其来、猝不及防的剧痛。妈妈在电话里只是一个劲地说“对不起”,使得我真的以为是她对不起我。竭尽全力抑制自己哭出声来,我劝妈妈别担心,现在白血病还是很有希望医治的,只要找到合适的骨髓,就可以了……而我,我找到了几份工作,学费和生活费可以自己解决,你们不用担心了。还有,我这儿有学校的补助,还得了奖学金,我可以寄点钱回家给弟弟看病用……爸,妈,你们一定要鼓励弟弟对自己充满信心,我这个做姐姐的,一定会供他读大学,一定会的……你们告诉他,一定要好起来……
电话挂断后,弟弟那双小鹿斑比似的大眼睛在我脑子里扑闪扑闪,姐姐,我也要上大学!他的声音像巨锤一般重击我的心脏,足以让我永世不得翻身。
——摘自《小D日记》
我向瞿商借了八千块钱给家里汇去。骗父母说,那是我打工的钱和学校的补助以及奖学金。他们相信了。因为,我从小就是他们的骄傲,是个乖乖的懂事的好女孩。谁都以为我是个好女孩,凌零也不例外。他们都被我的外表所蒙骗,其实我是个不折不扣的龌龊的恶魔。表里不一的我也很担心,有朝一日,我的天使面具被揭下,那我该怎么面对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又将如何接纳我?
整个寒假,我都在北京。除了赚钱,便是和凌零网聊。她以为我回家了,我小心翼翼地瞒着她,以一种诚惶诚恐地姿势接近她。她在MSN上的名字叫“龙抄手——手姐”,据说那是她和李思、LEO的秘密。我在电脑前,木然地敲打着一个一个的字,想象着她的一颦一笑。这是我一天里最美好的时光。
——零,你是怎么看我的?:)
——你么,就像堕入人间的天使,无邪、单纯,哈哈!(这话说的,我都要酸死了……)
——那……我们是朋友吗?
——废话。
……
无邪、单纯。堕入人间的天使。她给了我这么高的评价,我无地自容。
倚在瞿商的怀里,我安静地想着发生在我身边的事。而那个同样默不作声的男人一直把手放在我的头发上,像抚摸一只宠物。
“钱,我会尽快还你。”我说着一句不冷不热的话。
他笑了笑:“其实,你可以不应还,只要你——”
“我什么?”我好奇他会开出什么条件。要我的身体么?他早就得到了。那么我还有什么可以作为条件和他交换?
他邪恶地笑起来,过了一会儿才说:“没什么。”
不用给我打哑谜,我不吃这一套。我在心里冷笑,有种感觉又一次包笼着我——我对生活绝望,却对自己充满信心。
这种感觉,在ZERO遇见李思时,再次出现——对生活绝望,却对自己充满信心——这种荒唐的心情犹如两排利刃把我夹在其间,寸步难行,进退两难。一想到我的“男朋友”李思在ZERO撞见我的情景,我的胃部便如翻江倒海,头疼欲裂。
有那么几天,吃什么吐什么,医生说我得的是“神经性厌食综合症”。瞿商似乎很着急,忙着把大大小小的药瓶药罐塞给我。他也许是担心我体质虚弱,承受不了□□之重。而我自己很清楚,我只是处于无限的恐惧之中,害怕李思把我的“丑径”告诉凌零。这种担忧令我变得神质兮兮,疑神疑鬼,脾气变得异常暴躁,在瞿商家里肆意摔砸东西。而他也不问发生了什么,每次回到家便让仆人收拾干净,然后冲一杯黑咖啡,在客厅里坐着,用略带忧伤的眼神看蜷缩在墙角的披头散发的我。
这种恍惚颓丧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我便恢复如常了。我不再去ZERO,成天呆在瞿商家中,睡觉、看电视、上网。他家平时几乎没人来,他一般只带一个心腹回来,因此家里很安静。我诧异为什么喻斓没有出现过,她不是他女朋友么?有一次,我半开玩笑地问了他的亲信小胡子。小胡子说,大哥在外面还有很多套房,嫂子们碰不上面也没什么稀奇。我笑了,戴维你算什么东西啊,不过是鄙人豢养的众多宠物里的一只。小胡子又说,不过,我还从没见过大哥带女人来这套房,这房子是大哥父亲留下的,大哥很少带人到这儿来,除了我之外,兄弟们都不知道这里。
小胡子的多嘴多舌惹来瞿商的不满。他在里屋咳嗽几声,小胡子便噤声不语。他换了件西装,微微皱眉,没有说话,但冷厉的眼神让整个屋子的温度下降。小胡子心虚地叫了声“大哥”,便跟着他出门去。瞿商走的时候,回头对我说,冰箱里有酸奶和水果,不要忘记吃。他说话的表情依然冷冰冰的,像在发号施令,但他说话的内容却并不那么冷。不知怎么,我想起了凌零。军训时候,凌零在嘲笑一位瘦弱的女生时,话语是讥讽的,可是她帮那女孩挎枪的行为却是热心好意的。看来,人都是矛盾的,言语、表情、行为、内心很难统一,那么,究竟哪个才似乎真正的自己?谁能保证,伪装久了,不会将真实的自我用虚伪的表面代替,从而变成了真实,而以前的本真却反倒成了虚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