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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冲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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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乐园老板真是能人多才,开了个游乐园还不算,一到夜幕降临,又推出辆餐车,支起几顶阳光伞,在海边乐滋滋地卖起了烧烤,生怕漏掉游客口袋里的任何一分钱。
厨师是不知道打哪儿请来的兼职,端盘子洗碗的照常还是她和丽丽两个。丽丽系了圈围裙,忽而瞥见自己光溜溜的手腕,惊声叫道:“哎呀,我手链跑哪儿去了?”
祝星正出神想事情,等她咋咋呼呼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指了指她围裙的口袋说:“你不是怕弄脏给收起来了么。”
丽丽一摸,还真是。
她两眼一弯,笑嘻嘻地说道:“还是你记性好,不像我,一回头就给忘了。”
祝星莞尔:“属鱼的,应该扔海里去。”
丽丽又嬉笑起来。她思忖片刻,试探性问道:“黄…明哥说的什么大老板…你清楚么?”
丽丽微愣,继而大大咧咧满不在乎地说:“清楚啊,说起来…我就是这样跟明哥认识的呢,嘿嘿。”
这回换成祝星发愣了。
这岛真有点水浅王八多的意味。
丽丽又说:“我这样的人反正是无所谓的,卖力几年挣他个钵盆盈满然后光荣退休,找个清闲点的工作逍遥快活,岂不美哉?不过我是我,你是你,你还小,不一定这么想的——哎不是,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个啦?难道你要…?”
祝星摸了摸鼻尖说:“没,我就问问。”
丽丽明白过来了:“一定是蔡明那王八蛋教唆你去的吧?”
这事没法否认,她便点了点头。
“哎。”丽丽叹口气,“没钱还真难——你是怎么想的?”
她能怎么想,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为了生存,她什么事都可以做。
虽说不堪,但蝼蚁都尚且偷生,何况人呢?
视野里绽放起一片摇曳的火——是那厨子在炒菜,蜂窝熊熊燃起的火苗像张牙舞爪的鬼,滋生出肉糜的香味。
祝星忽然就望走了神。
丽丽在旁边打量着,也未有言语。
丽丽可不是只功力浅的王八。从第一次见到她,她就觉着这女孩身上有点什么故事。
虽然模样乖巧青涩,恬静地像只小绵羊,然她偶尔的沉默里,却流出丝许难以名状的东西来。
具体是什么,也分辨不清。她也不想去分辨,毕竟她还得忙着逍遥快活呢。
*
“土豆、兰花串、烤鸡皮、烤鸡心、烤猪蹄…还有牛羊小串各来五把!再整框啤酒,完了你们还吃点啥?”大嘴一通吆喝,基本将菜单上的餐品给舔了个遍,他又看向似乎很烦躁的少年,重复道:“问你吃点啥?”
他不耐烦地挥挥手:“不吃。”
大嘴:“……”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今晚心情不佳,就是整不明白到底为什么心情不佳。
好在大嘴除了嘴大,眼睛还尖利尖利的。眯起眼睛一瞅,就发现他若即若离的余光总是顺着半垂的眼尾瞥向某个方向。
某个方向里有道身影,是何方神圣大嘴还没看清楚,倒是率先认出了那双晃人眼球的白腿。
大嘴算是明白了,却又好像没完全明白。
他晃晃脑袋,决心将这些糟粕赶出去,好叫他们别耽误自己进食。
把菜单递给丽丽后,他诨也没和丽丽打,趁机瞧仔细那双白腿的主人的五官面相后便飞也似的跑回桌,扯着一众兄弟说书似的点评道:“那新来的妹妹长得可真叫一个标致,小鼻子小脸儿的,腰细腿还长,跟上学那会儿的隔壁校花似的,可纯可乖了。”
听了他的描述,菠萝头和东子显得有些激动,正想附和却听得一句轻飘飘的嗓音拂来:“乖?“
十分讥诮的语气,仿佛是在质疑他的这个形容词。
大嘴眨眨眼,看向少年说:“难道不是么?说话都是温声细雨的…”
话音未落,他又哼笑了一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哎哎哎,看看。”菠萝头指着某一桌,贱嗖嗖地笑说:“可不就是太乖了,才让人忍不住调戏么。”
几米开外,女孩站在桌前,胡子渣拉的男人笑眯眯的,一只大手很恶心地摸了把她屁股。
似乎是想躲,臂弯却又生生被拽住。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她纤瘦伶仃的背影显得有些僵硬和无措。
他眉峰一蹙,十分会察言观色的大嘴便抢先道:“你可别多管闲事啊,那人是华字帮的,犯不着因为一个女人和他们起冲突…哎你!你他妈——你回来!”
他仰头灌完一口酒,拎着酒瓶就大步流星地过去了。
“陆川!”
根本叫不住。
“小美女躲什么呀?怕哥哥呀?放心,哥几个吃不了你。”
“来来来,坐下,陪哥几个喝开心了,小费少不了你的。”
男人试图强行拽她到身侧坐下,而她因着那“小费”二字迟凝了半秒,这么短短的一个间隙,她肩膀倏尔被人扣住给推去了一边。
未来得及反应,只忽感眼前劈下一记干脆利落的掌风,随后“啪”的一声乍响,啤酒瓶破裂,男人被当场砸了个头破血流。
“啊——”
“卧槽!鑫哥!”
“鑫哥!你——”
一起吃烧烤的两个小混混见状,惊地直站起身,筷子一扔抄起酒瓶就要跟他开干。
陆川扫了两人一眼,看似无波无澜的眼神里却有种悚然的凉意与冷峻的威慑性,直叫人不敢轻举妄动。
有些人,天生是自带气场的。
更何况少年,桀骜且阴沉。
其实即便动了也没什么好下场,因为他们之间打过几次架,结果…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不提也罢。
两人当即被震地踟蹰不前,举着酒瓶的手也缓缓往下放。
倒是男人抱着开花的脑袋怒吼:“你们他妈愣着给你全家烧香啊!还不揍他!”
话音方落,整个人便被一脚踹倒在地。
陆川提了提膝盖上起褶的裤子,不紧不慢地蹲下身,用那截剩下的玻璃渣在他里三层外三层的下巴处来回比划,悠悠笑说:“我陪你喝,你打算给我多少小费?”
玻璃渣滑过表皮,渗出一圈细长鲜艳的血痕。
男人拼命往后仰,竭力躲避,也不敢放肆扬言揍他了,战战兢兢的,模样显得有些可悲又可笑。
他眸光忽冷:“下次长点心,不该摸的别乱摸。”他随手扔掉玻璃渣,居高临下地睥睨道:“滚。”
男人闻言,一溜烟爬起来,两名小混混忙不迭冲上前搀扶。
看热闹的视线聚集全了,几乎成了焦点,约莫是觉得分外丢脸,男人环视一圈,冲他咬牙切齿地撂下狠话道:“陆川,你给我等着。”
他像是听人放了个雷声大雨点小的屁,那种满是讥诮的笑脸再度浮现:“嗯,我等着。”
男人恨得磨牙,却不好再丢人现眼,便指挥着俩混混气冲冲地走了。
陆川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不小心沾到点啤酒液的手,继而眼也不抬地回原位了,看都没看旁边杵着的祝星一眼。
祝星:“……”
祝星便也不多关注他,只闷声收拾残局。
对于他的“拔刀相救”,大嘴本身就不高兴,一张批脸从始至终就没好看过。见他回来,烤串也不吃香了,冷冷嘲讽道:“风头出够了?让你别嚣张非跑过去找刺激,忘了上次的事了?还嫌——”
陆川看向他。
大嘴:“……”
大嘴不说话了。
陆川自顾自地捡起串豆腐干嚼着,云淡风轻地仿佛刚才不过是去撒了泡尿,而不是抄酒瓶砸破人脑袋。
大嘴越看越生气,越看越生气,一会儿又哼哼唧唧地嘟嚷说:“真当自己是活雷锋了…帮了她怎样?指望人以身相许啊?啊呸,也不见人理你,怕是一个谢字都没吐吧?”
陆川:“……”
陆川细嚼慢咽的,听了他这番话,再看了眼不远处忙着扫地的人,忽然觉得嘴巴里的菜都不香了。
他不耐烦地说:“是我不想理她。”
大嘴:“……”
大嘴:“呸!”
*
老板整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却在这个时候蹦跶出来了。
看她拎着垃圾桶走近,他便厉声呵斥道:“你给我过来!”
虽有不妙的预感,但祝星心里很平静,她默默地紧随其后。
“砸场子?你才来几天啊你就砸场子?你知不知道他们都是谁?不知道是吧?初来乍到是吧?华字帮的人啊!□□啊!”
“人让你陪着喝几杯怎么了你要这样?啊?会少块肉吗?会死吗?!我告诉你,你今儿个惹了他们,回头他们找上门算账,可别怪我无情!”
“自己惹的麻烦自己担!你以为阿陆那伙人能保得了你?你做什么白日大梦啊你!□□玩刀动枪的,靠砸啤酒瓶就能拼得过啊?!”
老板是个瘦巴巴的小老头,一幅精打细算的奸商样。
对于奸商,最看不得的就是自身利益受损,今晚此出,虽是只损了几瓶啤酒,但其中的人脉关系,可就遭大殃了。
他两撇马鬓般的小胡子都给气得直上翘,痛骂了她一顿后,见她一直安静听着,低眉顺眼的十分乖顺,就也不忍心再骂下去。
但口气仍然横冲直撞的,格外不善:“你身份证呢?办了没有?”
祝星轻声说:“还没,但快了。”
老板一听,险些又气得背过气去,他炸毛道:“还没?!身份证还没?你是想让我被人举报罚款是不是?你之前怎么答应我的?你——”
“对不起,月底之前会办好的。”她很诚恳地说。
“哼!”老板叉着腰瞪了她一眼,不客气地道:“要是月底之前没看到你身份证,你就给老子滚蛋!有多远滚多远!”
祝星:“……”
祝星心累。
她叹口气,两边肩膀垮下去,可一转身,垮着的肩膀登时又扳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