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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几天后,程卓然慢慢地好了起来,不再整日里睡个昏天黑地,可是我发现我自己的境遇却糟烂了起来。因为,我快没钱了。
      没钱就得想办法挣钱,于是林飞飞又开始“飞”了起来。飞了几天后,我接了一个工作,周末到女神夜总会走台步。
      接到那个活儿的下午,高高的天儿蓝蓝的,一派秋高气爽,我立在校园中被秋叶铺满的甬道上,合上我的手机,心中百味杂揉。三年多了,我一个人孤独地享受着生活的压力,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老了。而我以为可以帮到我的程非凡,正在遥远的麻省,因为我没有回信,就没再给我写信。
      人生总是如此的现实,永远否定着我们看到的样子,表面繁华,内里冰冷。
      周末,我七点半钟准时来到了女神夜总会,换好衣服,然后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嗅着扑鼻的指粉味看着几十个不知来自哪里的漂亮女孩为了挣几十块钱而换上和我一样的衣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快到圣诞节了,这场秀的主题我怎么看怎么像圣诞大餐,而我们这些女孩,就象是餐桌上少不得的那道火鸡。
      空气有些冰冷,我裸露在外的小臂和小腿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音乐震天般的鸣响,我感到自己像悬浮在半空中冷冻食品,油腻而寂寞。
      “快快,走二号门。”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把打扮成火鸡一般的我们轰上舞台。
      “唰”地,成束的灯光打在了匆匆地站好位的女孩子身上,然后,我们一个又一个地走上了T形台,接受观众们的观赏。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蹬上舞台就觉得气氛不对,T形台下,一片的混乱,许多人影乱蹿,空气也显得非常的混浊,香烟的味道呛得人喉咙发痒。
      一个走完台的女孩在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清晰地听到了她的有些委曲和怨忿的声音:“妈的,都是混蛋。”
      我排位最后一个走台,当我走上了细细的T形台,终于了解了她讲这些话的含义,许多电筒的光束杂乱地在我眼前晃着,那些我在后面朦胧地看到的人影变得清晰了起来,他们吹着口哨,叫喊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话语。
      我忍耐着,坚持走到了T形台的顶端,然后旋身摆了个POSE,顿时,台下嘘声四起。这时我看到了一只大手穿过了光线,向我的裙子摸来。
      忍无可忍,我抬腿一脚把那只手踢开,然后走上一步,再一脚重重地踢到了那人的前胸上。这一脚也许是因为惯性的关系踢得很重,那人重重地摔倒了。
      林飞飞也许什么也没有,但是她有自己的尊严。
      我身后顿时传来了掌声和喝彩声,我知道许多女孩都在心里做了我想做的事。
      被踢的那个男子狼狈地爬起来,向我冲了过来,扒着台子就要上来,他身边的男子也在起哄。
      突然一阵震耳欲聋的RAP乐曲响起,一股强烈的气息从背后袭来,袭卷了我。
      一只有力的臂膀环握住了我的腰。
      我微微侧仰头,看到了一张帅气的面孔,肤色微暗,棱角分明。一种温暖的深色的光芒从他的眼中射出来,环绕了我的全身。随即我听到他的声音低低地说:“别怕,跟我来。”随着那超快速的乐声,他揽住了我的腰,带着我滑入舞台中心。我感觉像腾云驾雾一般,在他有力的掌控下,不知不觉地成了他的舞伴。
      他不着痕迹地把我送回了二号门边,然后松了手,滑着舞步回到舞台的正中间,开始演唱一首快节奏的英文歌。舞台上数十道彩光照射在他的身上。
      那一瞬,望着他,这个救了我的男子,我觉得自己好像正在做梦,而他就是一位只有梦中才会出现的有着传奇般气质的王子。
      后来,我才记起,他叫萧可,是一位很有人气的PUB歌手。
      萧可演唱这首动感十足的歌曲,他的动作和声音几乎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球和注意,所以当我回过神来,才发现那几个在T形台下捣乱的男子已经不见了。
      这就叫做救场吧。萧可,他真是个很棒的歌手。

      半个小时后,我被请到了舞台负责人的面前,这个三十多年的中年男子讲话彬彬有礼,他递给我当晚的演出费,然后对我说以后不用再来了。
      我接过钱,忍着鼻头的酸楚对他微笑:“对不起,这句话是我要对你们夜总会说的。”
      夜总会外,夜凉如水,一轮明月如盘,我仰起头,深深地呼吸着夜的清冷的空气,一种强烈的孤独和恐惧的感觉再一次冲上心头。
      “不敢回家吗?我可以送你。”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晃然回头,看见萧可换了套便装,正立在我的身后。他双手袖在牛仔的口袋里,短短的头发上还粘着发胶,前襟松松只系了两个扣子,露出了很健康的胸膛。衬衣的白和牛仔的蓝混在一处,有一种说不出的和谐和单纯。
      “不用客气了。”我苦笑一下。我现在很差吗?他要来怜悯我。
      “我今天演出结束了,一起走吧,没准我们会顺路。”
      事实上,我们一点也不顺路,可是他坚持要走一段南辕北辙的路送我。我不好再推辞,只好傍在他的身边向地铁站走去。
      萧可有180公分多,而且长得很偶像,据说他在PUB驻唱的时候,台下粉丝无数。奇怪了,他完全有做偶像歌手的实力,为什么还要把自己窝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呢?
      “那个,刚才要谢谢你把我从台上救下来。”
      “哦,不客气。其实刚刚我在一家PUB演唱,临时得到主办方的电话,让我来救场。我想我要是来得早一点,可能你就不会出事了。”他闷着头走路,高高的个子在路灯的照射下拉了长长的影子。
      突然,我听到我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我遇见谁会有怎样的对白……”我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可是没看到任何信号。
      萧可笑了,把他那一闪一闪的手机递给我看,“是我的,没想到我们的手机铃声竟是一样的。”
      我心中不知为何“怦”然一动,据说喜欢听这首歌的人都是寂寞的,那么他也是和我一样孤独吗?
      他接听手机,脸色大变:“好好,我马上就过来。”他放下手机,对我说:“对不起,我有事,不能送你了。”说完转身就跑。
      望着他高大的身影就要消失在暗暗的夜色中,我突然心中强烈地升起一种接触的愿望,于是我对着他的背影大叫:“喂,你发生了什么事,我现在很闲,可以帮你吗?”
      他扭头望望我,然后说:“好啊,来吧。”
      那一刻,我想我忘记了,我和他一点也不熟,我们是半个小时前刚刚在一家夜总会的舞台上认识的。

      ******

      那一晚我不该要求和萧可一起去的,因为我又面见了一场死亡。那种场面是我曾发誓不要再看到的。
      在一所市立医院的急症室里,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因突发心脏病去逝了。当我和萧可赶到的时候,面对得只是死一般的寂静和医生平静而麻木的脸。萧可的脸迅速地灰掉了,他掏出手机一遍一遍地播打一个手机号码,然后,我听到他用低低的声音在和什么人交涉,最后,他对着电话的那头吼叫:“你们一定要我说出来吗?她妈妈去逝了,她妈妈刚刚去逝。妈的,你们到底是不是人?有没有感情!”
      原来这位死者并不是萧可的亲人,我左右望望狭长的医院走廊,看不到任何的人影,听不到呼天抢地的悲鸣。说实话,这位老人她去得真可怜。
      萧可打完了电话,废然地坐在医院走廊尽头的坐椅上,夜色从他背后的窗子里透了过来,泻在他的身上。他在等的人是谁呢?
      我望着他不知该做些什么,可是又不忍离开。
      半个多小时后,大概是午夜两点多,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响起,然后我看到四五个人拥着一个黑衣的女子走上楼来。
      黑衣女子匆匆走近了,我终于看清了她的面容,皎洁的双颊,两眉间有一颗朱砂痔。天啊,她竟近两年来最走红的偶像歌手丘絮岚。看多了她在电视上甜美的笑容,所以当我如此近距离地看到她,她那凌乱的发丝,狼狈的形象,心中竟会升起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很快,又有许多的人从楼下蜂拥而上,银亮的镁光灯“唰唰”地亮个不停,在这本来寂静如死的医院走廊里。于是丘絮岚的经理人和助手们开始忙着应付和阻拦记者。
      一片混乱中,丘絮岚却呆立着,她的双眼红肿,直盯着坐在椅子上的萧可。然后,我看到了很惊人的一幕,萧可站起来,大踏步地走向丘絮岚,然后抬起手臂,重重地给了她一个耳光。
      这一记耳光打得丘絮岚右侧的脸迅速地肿了起来。
      场面更加混乱了,记者们拼命地要挤过来抓镜头,却终于被工作人员们推阻到了楼下。走廊慢慢地变得安静了。只余下愤怒的萧可,颤抖着的丘絮岚和一个太空垃圾般的我。后来,絮岚抱住了萧可,悲伤地哭泣了起来,一切终于好像正常了,我决定不再像个白痴一样留在这里,于是悄悄地走掉了。
      打了出租车回家,我打着呵欠却一点也不困。我捏着口袋里的钱,暗自想,这一晚上我真得是过得很充实,踢了个无聊的男人,认识了PUB红歌手,更见到了十五岁以上四十五岁以下男人们的梦中情人。
      我决定一会睡不着觉一定要写一篇日记。
      付了车钱,睡意袭来,我一步三晃地往家走,脑筋有八分半在短路中。突然一只手腕横亘在我的眼前,一个慢悠悠的声音响起:“几点了?你看看几点了?”我瞪大眼睛,终于看清那只手腕上有一只手表,表盘夸张地在我眼前不到半寸的地方。
      “三点半,这么晚了啊。”我喃喃地说。
      “你还知道晚啦?”那个声音不逊地抬高了音调,“我们的条约上明文规定不许外宿,不许外宿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就是不可以在外头溜达一晚上,然后半夜三点多钟才回来。”
      我抬头,看到了程卓然不逊的脸,可是那张脸在我的面前渐渐地模糊了。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好象在很遥远的地方响起:“程卓然,你过一会儿再骂好不好,我快困死了,刚才可能还有点晕车,我得睡……。”话没说完,我就一头倒在了他的怀里,没心没肺地睡了过去。
      他不会把我扔这儿吧,我不是帮过他吗?他应该会把我放在床上吧。不管了,睡觉是王道。

      第二天,我舒舒服服地醒了过来,看到自己很安全地睡在了床上,觉得很满意。
      哎,昨天的事,总该解释一下。于是我攀上了程卓然的二层小楼。
      程卓然正坐在电脑前,用眼皮扫了扫我以示他知道我上来了。我清清嗓子,说:“对于昨天的夜宿事件,我想我有必要向你解释一下。”没想他抬手打断我,还招手让我过去让我看他的电脑。我只好走到他的身后,向电脑的屏幕看去,咦,这不是萧可和丘絮岚吗?这么快就出现在到网络上了。还有,那个模模糊糊的脑袋应该属于我吧。
      程卓然用手指点指图片上我的脑袋,问:“这个人,是你吧,凌晨两点,你在医院里干什么?据我所知,你没有任何的亲人,所以应该没有理由出现在那里吧。”
      “那个,这个女人是丘絮岚吧,她长得好漂亮啊。”我连打太极。没想到他很不屑地说:“她是我自己做出来的,有什么好看的。你马上回答我的问题。”
      我脑中转了好几个弯,终于决定不把真像告诉他,因为不想他再追问我为什么大半夜追个男人追到医院去了,于是我骗他我的寝友病了,所以才在那里出现。他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我转身想离开。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你现在是不是需要钱?朋友有病应该帮助或者表示一下,据我所知,你没有经济来源。我可以帮助你”我如同被针刺了一般迅速地转回身,“不需要,我都可以,在很多个据你所知之前,我都是自己把自己打理得很好。”
      他望着我,眼光忽然变得柔和了,然后笑了:“你在干什么?我没有任何恶意。不需要就算了。”
      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我一时也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我没有再讲话,转身下楼去了。
      我想起,从前,我就是这样拒绝程非凡的经济帮助的。说我别扭也好,清高也好,可是我自己知道,林飞飞什么都可以没有,就是不能没有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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