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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清晨,我在一阵悦耳的钢琴声中醒来。那琴声,从二楼的高处飘下,缠绵翩翩,到了我的耳中只余下了一段若有似无的尾音。我从床上坐了起来,静静地听了好久才分辨出是那首著名的《罗曼史》的旋律。
      拄着又晕沉沉,铅块般的头,昨天发生的事情一幕幕地如同电影的片断一样又开始在头脑中回放。
      想来想去,想得头又痛起来,最后终于悲伤地发现:卓,我忍心对不起的人,只有你和我自己。
      蹑手蹑脚地爬上二楼,一步步地接近他的玻璃屋,看着那个卓尔不群的他穿着一身洁白的轻衫,象道剪影一般被玻璃门和窗外的阳光反映的很不真实。
      轻轻拉开玻璃门,眼前的他终于变得真实了起来,只是,晨光中,依旧灿烂而耀眼。
      “程卓然,我有话和你说。”
      他一动不动,连头都没有抬,执着于他的手指与钢琴的接触,和那音符营造出的《罗曼史》的缠绵旋律。
      “等我弹完这首曲子。”
      我点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把身子倚在玻璃门上,鼻子突然有些发酸。眼前的卓然,淡定而安闲,可是我可以感到,他好像已经有了一些预感,他应该是在用那一串串的音波在平复自己的心境。
      《罗曼史》的乐曲非常单调,他来回地弹奏着,不厌其烦的,气定神闲地,一弹就是几个小时。我靠着门儿累了,便倚着门坐下,于是眼前的他,一忽儿显得高大了许多。飘逸单调的乐曲让我的心情也变得平复了。
      终于,他弹完了最后一个音阶,放下了双手,然后把目光转向了我。
      “是非凡回来了对吗?”
      我的心立刻收紧了,眼前的卓然,目光淡然地望着我。你准备好了是吗?准备好了与我分手?心儿一忽儿如同坠入了无底洞里边,我几乎是硬撑着回应他:“是,昨天回来的。他,为了能早日回来,三年的课程硬撑着用一年就读完了。”
      “哦,我明白了。”他站起身子,“那很好啊,我们的合约可以早两年结束了。你自由了飞飞。你可以不用住在这栋房子里了,我现在就找人给你搬家。”
      他说完就穿过玻璃门,从我的身边擦肩而过。我坐在玻璃屋里,泪眼模糊地望着他坐在沙发上,拨动着电话。不对不对,就算是分手,也不该是这样子啊。他怎么这样子对我?这么冷静,难道以前的种种在他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过往吗?
      我爬起身,冲到他面前,心痛得全身都在打颤:“程卓然!难道我对你来说就是一纸合约吗?”
      他放下了拿了电话的手,凝视着我,缓缓地说:“你,不想让我把你只当做一纸合约吗?这样比较简单。这样你就不用一个人坐在公车的站台上哭,就不用说你想消失,或者咒你自己死了。你,想,还是不想让我只把你当做是一纸合约?想,还是不想?”
      我无言以对,只能看着他流泪,而且不自主地继续颤抖。不错,一纸合约多简单啊。
      “你要是不想的话,愿不愿意做一个有负罪感的人呢?只负一点点的罪。只有一点点,就是你自己心里的那一份,其它的,都由我来抗,我去见非凡,一切的事我都可以做,我来处理。这样子可不可以。你愿意吗?真的只有一点点负罪感,我保证,只有一点点。”
      再次被感动,笨笨的我好像只是期待着这一句话。拭去面颊上的泪,我从口袋拿出那张杜心儿遗落的纸张,递给他,“不可能只有一点点的,我们不可以什么也不顾地在一起,你,曾经对不起她,现在,该是补偿一下她的时候了,因为,不管你们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情,她的最爱始终是你。爱,是没有过错的,错的,也许只是命运。而我,只要程非凡说他不放手,我就不可能离开他,所以,分手吧。分手吧。”
      他接过了那张纸。那是一张病历,上面记录着杜心儿的一次验血的情况,还记载着病情分析,经过了医生的最后诊断,她已是白血病末期。
      程卓然定定地看着那一页纸,脸色迅速地灰掉了。我那一直坠落着的心,终于好像落到了底,望着他深锁的眉和低垂的眼,我自嘲地笑了,我一直在教他如何做一个有爱的人。当他真正地成为相信爱的人的时候,我们却只能分手了。
      善良和充满爱的人,一直都只能从别人那里取得证明。

      我终于还是搬出了程卓然的小楼。来的时候是浅浅的一后车箱的衣物,要去了,我的物品却满满地装了一车,可是,我依然感到,我在这栋小小的楼宇里还是留下了太多我无法带走的感觉和回忆。
      当车子终于驶离了我居住了近一年的小楼,我竟已泣不成声。
      曾经以为这是一座牢笼,后来却发现原来这里是给我温暖的家;曾经我以为他与我只是两条平行线,有着独立而自由的轨迹,后来才发现,他可以帮助我解下身上那一层层枷锁,医治好我的神经质和幻灭感,给予我我需要的爱。
      可是,再见,现在,我们只能说再见。因为我们千辛万苦找回来的爱,必须是善良的,所以如果说到对不起,只能对不起自己。
      我用我的手机给程非凡发了一条短消息:非凡,我现在去你那里,我有话要和你说。我,有一年的话要说给你听。

      推开房间朝南的几扇窗子,我倚着窗子向外眺望,可以听见清细的鸽哨声从远方传来,一切都似曾相识,却是又久违了。
      程非凡正在卫生间洗漱,据他说,他从回到家就一直在睡觉,直到收到我的短消息才忆起自己已经回国了。
      不多时,他头发湿漉漉地从卫生间走出来,一边用毛巾用力擦着头发一边说:“你想和我说什么?一年的话,那么多吗?”
      “程非凡,你还记得我曾经主动给你打过一个越洋的电话吗?”
      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神情恍惚地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有吗?对不起,我不记得了。”
      “有,我曾经问你,你听说过一张名为落鸿如火的唱片吗?”
      “落鸿如火,你怎么会知道这张唱片?它是绝版的。”
      “我当然知道,因为,这一年以来,我就和这张唱片的主人住在同一栋楼里,生活在一起。”
      他怔住了,拿着毛巾的手垂了下来。头发上的水滴,一滴一滴,落在了地板上,“你,和我哥哥住在一起?”因为没有带眼镜,所以他眯起眼来看我,一脸的无法置信。
      “对,和程卓然住在一起。”
      听了我的笃定的话,他好像终于接受了我讲的这个事实。立刻,愤怒的光芒在他的眼底燃烧了起来,“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和他住在一起?”
      我从我的包包里面掏出了我当初签定的那份合约,递给他看,然后把这一年来发生的故事源源本本地讲给他听。
      听完了我的故事,他像一块化石一样僵住了。
      “这就是我要讲的,一年的话。非凡,我背叛了你,也违背了我承诺的感情。对不起。”
      看着他不动,我觉得我心跳都快要停止了。
      终于,他移动了位置,从台几上取过他的眼镜,带在他的鼻梁上,透过厚厚的镜片,他盯着我,目光谈不上愤怒,也谈不上仇恨。只是望着我,好像刚刚认识我,要把我看得通透。
      “哦,我知道了。你走吧。”他忽然不再看我,闷闷地说,“我不送你了,我现在还是想睡觉。我的睡眠太差了,好像永远都补不回来。”
      这话让我好一阵难受,可是没有讲话,顺着他的意思打开了房门,准备在他面前消失。可是我忽然听到他的声音在我的背后响起:“飞飞,我不和你分手,绝不分手,你这一年的话,我听了,可是我想我很快就会忘记,以后,我一定可以把这一年的时间补上。其余的事,等我睡醒了再说吧。”
      我扭头看他,他深锁了眉头,那表情和程卓然有着惊人的相似,“哦,我知道了。”转回头,我走出了房门,然后在心头忆起我曾对程卓然说过:只要程非凡说他不放手,我就不可能离开他。
      可是,就算再在一起,我们也不可能是原来的我们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就被楼下的呼唤声音吵醒了:“413,林飞飞。”诅咒着爬起来,奔到窗口,心中烦着是哪个家伙不要命,大清早上扰人清梦,看我数学系神嘴林飞飞怎么收拾你,没想从窗口探出头去,看到的竟是程非凡,一身清爽地立在我的窗下。
      “下楼,去吃饭。”他又喊。
      “哦,我知道了。”我呆呆地望着他,觉得脑筋有些不清楚。他在做什么呢?真的要和我重新来过?我那一大段毫无保留的话对他来说是这么轻松就可以放得下的吗?
      一起去早餐,咸粥和油条的世界里我默默无言。
      他三两口起完了早餐,然后对我说:“一会儿陪我去看看我哥程卓然吧。”
      我全身的神经立刻绷紧了,睁大眼睛望着他。
      “别紧张,我不是去挑衅的,这么多年的书难道白读了吗?我只是想,我以前真是非常不懂事,父亲去逝后,居然把怨气放在很无辜的大哥的身上。难得他迁就着我,用辛苦赚来的钱供我念这么贵的学,还有,帮我留住了我那从来只会飞,不肯停留的女朋友。所以,我要见见他,也许讲不出什么谢谢的话,可是,哥哥总要去叫一声的。”
      哦,没想到他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心头百味杂揉,说不清是开心还是郁闷,那咸粥,再也吃不出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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