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五 ...
-
那些过往的回忆，始于十七岁。
每年新生入学的开学典礼上，总要有新生代表发言。那年的新生代表，是顾无言。
明明也不过只是十七岁的少年，站在所有新生的面前致辞，依然语调平静，面无表情。又是这样俊秀出众的少年，轮廓清晰洁净，站在最前面的少女可以看见他低头时候眨动的深黑眼睫，风吹过来，一点一点划过去，就像是也在心上划过去，痒痒的，麻麻的。
“容容，容容，你看那个男孩子，多帅啊。哎呀，我还以为品学兼优的美少年什么的只有在小说里才见得到呢。”
程水清在楚忆容耳边唧唧呱呱，声音欢快清脆，隔着老远都能听见。台上的顾无言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的继续。结果倒是教导主任不给他面子，一把抢过话筒，说：“那两个女孩子，对，就你们俩，给我站出来！”
礼堂里一霎寂静无声，楚忆容磨磨蹭蹭和程水清一起走出来。她都快哭了。这是招谁惹谁了啊。
教导主任也不看她们两个，只是把话筒放回顾无言手里，样子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慈爱了，完全没有方才那样凶神恶煞：“你继续说，继续说。”
楚忆容和程水清一直站到开学典礼结束，腿都站麻了，何况那样丢脸。好不容易散会，楚忆容忍不住转头去看，刚好看见顾无言也望过来，清冷淡漠的样子。她还没回神，程水清已经大呼小叫的拉着她冲了过去。
“那个新生代表，哎，站住！”
她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个小本子和一支笔递过去，居然还能理直气壮的抱怨：“我们两个可是因为帅哥你才丢了脸啊。你好歹也要告诉我们你姓什么叫什么电话号码多少吧？要不然我们岂不是亏大了？”
楚忆容抚额哀叹。
顾无言稍稍歪了头看着她们，到后来居然笑了，真的把自己姓什么叫什么电话号码多少一个个写给了她们。
是什么时候真正喜欢上他的呢？楚忆容想了半天，发现自己都忘了。
只是那样看着他。三年。每天最期待的时候是课间操，因为那时候全校的学生都会从教学楼里面出来。她几乎是总是掐着点，不快不慢，出门刚刚好可以看见他慢慢下楼梯的背影。身姿修长挺直，隐隐约约有些淡漠，可是加起来就完美得刚刚好。她故意从他身边经过，心里怦怦跳。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听见男孩子清朗的嗓音，于是整一天都欢欣雀跃起来。
程水清嗤笑她，说：“一个男孩子而已，哪里值得你这么费尽心思。赶快去告白啊！”
楚忆容在心里纠结半天，最后还是闷闷的说：“我不敢。”
她本来就不善与人交往，遇到自己喜欢的男孩子越发沉默，最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程水清可以大大方方的去敲诈别人的名字电话号码，最后发展到勾肩搭背言笑肆无忌惮，可是她不会，更不敢。
何况顾无言是那样出色的男孩子。她不去争都知道自己必定惨败。
后来……
后来有一天，顾无言居然亲自跑过来找她。
他站在教室门口的时候大半人的眼光都在他身上，猜测着他要找的人。楚忆容当然也是那大半人里的一个，当时她还在做数学题，咬着笔头抬头去望，呆呆的样子让顾无言顿时就微笑起来，喊：“楚忆容，出来！”
她顿时茫然，几疑自己做梦或者幻听。结果同桌的程水清坏笑着拿手肘拐她，说道：“愣什么神？你的梦中白马王子来找你了，还不赶快上去？”
楚忆容下意识的反驳：“你才梦中白马王子呢。”
可是还是觉得茫然。走出去的时候连双腿都虚软，好像漂在云里。她从来也未曾和他说过话，想着或者是老师要求他来通知事情，脑子里乱糟糟转着念头。
顾无言说：“我听说你喜欢我？”
少年的声音压得极低，恰恰好只有两个人能够听见。而她听不出他话里的语气，楚忆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看他，便低下头。
先喜欢上的人，总是更加弱势。她喜欢他，喜欢到只要看见就可以。所以明明知道结果，可是浑身像是被抽去力气，连从他身边走开，不去听那些温柔的拒绝话语，也做不到。她最后只是咬着唇，说：
“是……”又怎么样？
低到气弱的声音，女孩子低着头，只留半张褪去血色的苍白的脸，看上去，竟意外的让人觉得心动。顾无言低低的笑开，说：“那就好。我也喜欢你呢。”
楚忆容怔一下，猛然抬起头，可是脸上神色却一片空白，明显反应不过来。那是在嘈杂的课间，走廊上三三两两的人，教室的窗户边上也有人在探头探脑。可是在她感觉里，所有声色影像都突然间消失了。她只看得到那个少年，在模糊成一片的绚烂背景里，伸出手，清晰的朝她微笑。而全世界，也只有她的心跳声。怦怦，怦怦。有规律的声音，逐渐乱成一片。
她是这样迷迷糊糊的就成了顾无言的女朋友。后来程水清还取笑她，道是“这么随随便便就把自己给卖了”。楚忆容也不反驳，只是笑，最后程水清悻悻的，再不做声。
她想，他哪里有随随便便，明明是很认真很认真的。
他们像每一对最平凡的情侣一样，欢笑，拥抱，争吵，亲吻。即使他从来也不告诉她为什么会选择她也没关系。即使他也许只是心血来潮骗骗她的也没关系。只要那些温和浅笑流露出来的情绪是真的，她就已经份外满足。
可是为什么呢。最后还是要突然的不告而别。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