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网王+通灵）》十七夜之妖

8、第七章

　　所谓“初生之犊不畏虎”，尽管见到了这幅火光冲天、噩梦般的场景，男孩接下来的反应，依然是，冲上去……冲上去……冲上去为父母报仇！

　　“啊——啊——”他发出凄厉的尖叫声，冲破极热的温度，大步地跑过去。
　　他的持有灵扑到他的面前，想要阻止，可那男孩早已被悲伤淹没，他一把将持有灵挥开，一只手重重地扯到那杀了他父母的恶魔的肩膀上，拼命地，想要把他承受的痛苦给对方也尝一尝！

　　“小鬼呐……”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冰冷声线，冻得人心里直发颤。
　　魔鬼生气了……

　　叶王略回头，阴森的目光直直映入刚刚丧父丧母的男孩眼中，如同一道闪电，把他劈得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人……那不像人类的眼睛……充满了仇恨与愤怒的、仿佛积攒了无数年怨气的……好可怕……好可怕！
　　男孩在心里不知经过多少呐喊，每一寸正在战栗着的皮肤都告诉自己，要放开，要逃得远远的！可是，偏偏连一根手指都没办法挪动。

　　通体赤红的怪物自叶王身后窜出，狰狞的面容映着男孩恐惧的眼……男孩看着那只巨大的燃烧着火焰的怪手，面上满是绝望……
　　灼热的火气蒸腾而起，打在扑过来的幼小躯体上，将他抛出去，撞到墙上，然后一个翻滚了落下。
　　娇小美貌的精灵在那男孩面前飞来飞去，焦急地扑扇着翅膀，拼命想要唤回男孩被怒火冲过头的理智。

　　轻柔的风翩然而入，将男孩的身体牢牢摁在地上，再不让他鲁莽行动，男孩的耳边似乎听到温软的低语：“如果在这里死去了……就什么也无法做到……”
　　男孩无力，终于颓然跪下。

　　在他身后，叶王毫无怜悯地背对而行，他的披风托着他的长发，在热风中肆意飞舞。
　　半空中，有朦胧人影出现，似乎挥了挥手，狂风大作，风助火势，迅速把原本慢慢燃烧着火焰的地方化为灰烬。
　　既然悲痛已然产生，就不要再持续了吧……

　　巨大的火灵载着刚刚夺取人命的叶王，凝成一股的龙卷风自高空落下，正砸在他的身侧，化作面貌平凡的少年，单膝跪地。

　　“怎么，觉得我太残忍了么。”叶王没有回头，冷冷说道，“你的力量是‘风’吧？倒真是好心啊……”
　　“请主人恕罪。”蓝垂头。
　　“真是有趣呢，靠着互相吞噬才能存活的恶灵，作出这样的事情，难道不觉得虚伪么。”叶王的声音平板无波，听在旁人耳中，却是无比刺耳。

　　蓝不语。
　　在混沌黑暗的恶灵空间，当羸弱的灵体被其余恶灵扑食的时候，不知经历了多少忍耐，才能战胜对方，而保住自己的意识……而能够撑到被人召唤，他所吞噬的恶灵，早已不计其数。无法狡辩，无论是为了什么样的理由，无论是不是因为生存所迫，只要他吞噬了其余的恶灵，就永远不能说自己无辜……现在被指责虚伪……同样无法反驳。

　　良久，久到仿佛两人之间的空气都凝结起来，蓝才抬起头，说道：“为了生存犯下的罪行，我绝不推脱，但是，我并不会进行没有理由的杀戮。”旋即敛眸，“主人并没有杀害那个男孩的意思，我也只不过是，省略了麻烦的过程而已。”
　　“没有理由的杀戮……吗。”叶王轻轻地笑了，“杀戮，都是有理由的。”叶王披风卷起，再次掀起一片汹涌火光，“算了，我们回去。”

　　当火焰不再遮蔽人眼的时候，荒僻山间的宫殿已然进入眼帘。

　　当夜幕降临，天地之间变为纯然的漆黑，在某个宽敞的石室中，矮小的身躯被躺在石床上，像是亘古以来就只有一人存在般，孤寂而冷清。

　　“爸爸，妈妈……你们不要死……”
　　“为什么要杀死我的爸爸和妈妈！”
　　“你这个魔鬼……我恨你！”
　　“为什么要破坏我的家庭……为什么要夺走我的幸福！”
　　“我恨你，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滔天的恨意化作怨念，在安静的夜晚不断流淌，就像是条条布满荆棘的锁链，把人心绑得死死的，让人挣脱不得。也必然会缠到造成这份怨念产生的那人身上，在梦境中不断攻击。
　　只有拥有极为坚韧意志的人，才能在每一个夜晚经受这样的折磨，并且，完全抵制……然而，再怎么精神强大，所领略到的痛苦，并不会减少一分。

　　叶王闭着眼，听着千年如一日的诅咒，人类各种强烈的感情，不论他是否情愿，不论是不是他亲手制造，在这些年以来，总是会流入他的内心，他早已麻木……被千锤百炼的刚强意志，绝不会因此而发生半点动摇。
　　今晚，也只是情绪稍微强烈了点的、无数个夜晚中的一个而已。

　　突然，紧闭的石门被推开了，一个清淡人影无声地走近，有柔软的手指抚平了叶王皱起的眉头，然后，他的头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然后，像是强烈的磁性被某个绝缘体阻隔住，任何声音都不再传入，整个世界在这一刻，静谧无声。

　　“小孩子就要像个小孩子才好呐……”若有若无的，似乎有这样温柔的声音传来，“小好……”

　　墨西哥——
　　剥落的油漆的招牌，晃晃荡荡的快要垮掉的弹簧门，门口脏脏的遮阳的破布……这只是一间在这个地方随处可见的小酒吧。但从时不时有人进出的景象来看，这家酒吧的生意也还算不错。
　　推门进去，地方很宽敞，角落里有虽然有点旧但仍然很柔软的沙发，穿梭着来去举着托盘的女人们衣衫暴露，穿着十分性感。她们如同花丛中的缤纷彩蝶，在男人们之间灵活地游走，偶尔被人拧一把占点便宜，但很快娇嗔着白男人一眼，又娇笑着躲开了。

　　“老板，今天该给我们工资了吧？”一个身材高大脸的男人一只手拎着把吉他，另一只手在吧台上不耐烦地敲啊敲的。
　　在他的身后，还有两个更加魁梧的男人，满脸横肉，一个人提着架子鼓，另一个人操着键盘琴。

　　这是个落魄的乐团，如果不是偶尔在这些小酒吧中唱歌赚点小钱，几乎无以生计。

　　吧台后买的老头腆着啤酒肚，戴着粗大金戒指的手正粗鲁地擦着吧台上的一排酒杯。他的火气也很大：“北约狄，像你们这么烂的乐团，除了我以外，还有别人肯请吗？让你们在这干就不错了，少给我提意见！”说着他扔出去几个硬币。

　　被称为“北约狄”的男人怒火上涌：“最开始说的可不是这么几个！”
　　“就这么多，再废话就一个子儿不给！”酒吧老板粗声粗气地回答，他的身后窜出来好几个彪形大汉，一边捏着手指一边龇牙威胁。

　　“混蛋！”北约狄还要再说什么，可他后面的同伴可禁不住挑衅了，他只觉得旁边人影一晃，那个酒吧老板——啤酒肚的可恶胖子就被两个巨大的拳头砸得满地乱滚，连吧台上的酒杯也“乒乒乓乓”碎了一地。

　　“糟糕！”北约狄大惊，赶忙叫道，“卡路士，祖安！快跑！”他一说完，立马拉着他的同伴跑了出去。

　　作为乐团的音乐人，他们都没有抛弃手里的乐器，也正为如此，他们与后面追兵的距离也越来越近了。

　　“混蛋！你们给我站住！”
　　“干掉他们！”
　　“给我停下臭小子们！”

　　纷纷杂杂的脚步声让前面逃跑的人心惊胆颤，他们不知道后面到底有多少人跟来，也不知自己还能逃多久，只知道跑……拼命地跑！

　　终于还是被抓住了。
　　三个人不可能是一群人的对手，更何况，他们的对手手里还拿着铁棍钢管等许多可怕的武器。
　　“啊！”一声惨叫进入北约狄的耳里，他一回头——卡路士的胸口绽放鲜红的血花，瘫倒在地……尽管如此，还有许多双大脚在上面踩来踏去。
　　“北约……”另一边，也有痛苦的呼声，是的，祖安也被人用铁棒砸了脑袋，正满面淌血地徐徐倒下。
　　与此同时，北约狄的腹部一痛，是被人用利器捅了吧……这群混蛋，真的要杀了我们么……用手捂住不断冒出鲜血的地方，北约狄劈手把刀夺过来，反手朝面前的人身上刺过去。事到如今，能拖一个就一个！
　　北约狄觉得身上似乎有一股奇异的力量汹涌而出，他突然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接着，他红着眼杀了过去！

　　当一切平静下来，周围都是横七竖八的残躯，他抱着自己同伴的尸体，一边流泪一边呼唤：“卡路士……祖安……”我们只想安安稳稳地做音乐，再能够赚到食物的钱就好了，为什么还会这样？

　　这时候，他听到了稍显稚嫩的童音。
　　“你叫‘北约狄’……对吧？我很看重你，要跟我一起建设新的世界吗？”

　　他应声转头，在高高的围墙上，半蹲着他今后誓死跟随的领头人。
　　被逆光模糊了的面容，却有着无比强大的存在感。

　　“跟我走吧，我会让你重新见到你的伙伴，呐？”那人继续这样说着，用非常柔和却又没什么感情的语气。

　　他转过身，垂首伏跪，他听见自己说，：“是，我将誓死追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