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改造计划（无限）》同步

10、回去

　　元绒被惯性带倒跌在地上，关门前那一刻，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回放，他只看见林自止从衣领里扯出一条泛着银光的链子，在大门关闭之前朝自己扔来。

　　林自止的表情很平静，他深深地回望着，勾出一个安抚性的笑。

　　虽然他的眼底并没有任何笑意。

　　就在下一秒，元绒看见在林自止身后，那怪人膨胀成数倍，正伸出一双铁青尖利的巨爪，几乎快要将林自止横穿而过。

　　而偏殿中央的女神像此时突然抬起眼睛，正用那毫无感情色彩的冰冷石头眼珠，穿透过怪人和林自止，直指元绒。

　　但石门就在这时紧紧关闭了，林自止生死未卜。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元绒保持着仰坐的姿势僵在原地，手中紧紧握着林自止丢给他的项链。

　　说是项链其实也并不准确，看起来应该是识别身份的……狗牌。

　　银色链条只穿着一块边角摩挲圆润的铝片，上面刻了三个数字。

　　047。

　　最底部还有一行小字：DOE52A岛第一监狱。

　　偏殿内的躁动通过厚重的石门一直向外传来，元绒在原地静静听着，身边是昏迷不醒的齐麟。

　　可以了……利用到这种地步，足够了……以他的实力，应该还不会死……

　　元绒混乱地想着，突然感觉有些窒息，他张开嘴，口鼻并用地呼吸。林自止那一刻的神情挥散不去。

　　这废物改造还真没有选错人，他果然是……

　　自私自利的人渣废物。

　　元绒将手心中的铝片握紧，深深陷入掌心的软肉中。

　　他记忆穿过很久以前，似乎看见一间熟悉的屋子，傍晚的光线从蒙上层灰的玻璃透进去，扑面而来如烟尘般熏黄的光线。封存的旧事随几亿个细小颗粒如数翻出，变成不堪忍受的陈血。

　　“绒绒。”女人的面孔记不清了，他伸出手，发现这胳膊很短，还不足够触碰到女人的柔软的皮肤。

　　“这是逃出来的第三年了，你还是学不会走路。”女人声音很温柔，但柔软的嗓音中夹着担忧。

　　“绒绒，你说，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是吗？”

　　这时候的女人的精神状态还没有崩坏。

　　元绒睁大眼睛，想看清女人的五官，但他只看到嘴。一张形状饱满，涂着温润红色的嘴唇，说话间，莹润的齿若隐若现。

　　“哎呀，你也这么喜欢红色啊，一直盯着看。”女人挽起掉落在脸颊两旁的发丝，她似乎抱住了元绒，清醒地在他耳边说。

　　“肯定是因为……红是生命，白是死。”她喃喃地说着，声音直抵元绒的灵魂深处。

　　等元绒回过神，发现右手传来剧烈的疼痛，原来是这块铝片已经切入了他的掌心。元绒将其拔出，伤口不算浅，鲜血涌现而出，将苍白的皮肤染成红色。

　　门内的躁动已经平息下来了，元绒将手贴在石门上，他在犹豫是否推开。

　　收起你一无是处的犹豫，动用你的全部智慧，拼尽你单薄的□□，焚烧你的胆量和决心。

　　谁？谁在他脑子里说话？

　　来不及等元绒细想，他已经将门推开一条小隙。

　　就在一瞬间，一个浑身鲜血的人倒在他的怀中。

　　元绒惊讶地抱住他，不堪重负跪倒在地，扑鼻而来全是浓烈的血腥味。

　　林自止满脸血污，双目紧闭，脖子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掐痕，呈现紫红的恐怖颜色。

　　元绒感觉到触手所及的地方全是粘腻，湿润。

　　而殿内，只剩碎肉块铺满地面，从堆在一起的粘稠中，还可以辨认出好几条蚯蚓一样的老鼠尾巴。一张木椅分崩离析，神圣的石像依旧沐浴在光下，与地面血腥地狱截然相反。

　　元绒注意到林自止所处的位置，与以他为中心，辐射开来的满地痕迹。

　　很难不想象到，林自止一直到最后一刻，都在坚守着门，不让任何怪物逃窜而出，伤到他们。

　　元绒有一瞬间无法做出思考。

　　他不理解，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替别人去死。

　　“换位成功，新祭司诞生。”冰冷的机械音进行通报。

　　“小朋友？”齐麟似乎被吵醒了，还带着浓浓的困意。

　　他嘟囔出声：“这什么鬼地方？你怎么跪着……”

　　当他看清面前的惨状后，震惊不已。

　　“我靠，这是谁……干的……”当林自止完全出现在他的视线中后，他立刻做出反应。“这老兄……等下。”

　　“他还活着。”齐麟伸出两指摸到林自止还在跳动的颈动脉，又拨开他的眼皮查看瞳孔放大的程度情况。随后迅速将身上的衣服脱下，压着林自止还在不断出血的腹部伤口。

　　“失血过多，暂时休克了。”

　　“小朋友，我们怎么出去？只要回到医院，他就还有救”齐麟背起林自止，急切地问。

　　元绒瞥见林自止被血染成紫红色的病号裤角。

　　病号服！

　　在之前群鼠向怪人进献食物的时候，他明明看见那些残肢都穿着浅蓝色的病号服。

　　一定是病人吗？齐麟为什么同样会被进献？

　　“我只吃同类。”他想起那虚弱的怪人这句话。

　　同类……名牌……

　　元绒突然想通了什么，但他现在需要验证，于是转身就向着偏殿内部跑去。

　　“小孩！危……险……”齐麟话音还没落，只见元绒踩在血肉上，踉踉跄跄向内找着什么，血红色逐渐染透了他的手指，手腕，直到半个手臂。

　　果然！元绒在满地碎肢里捡到一些并不那么容易被破坏的名牌。

　　一共有四个，但足以为他提供推理支撑。

　　接下来只需要向齐麟验证。

　　他将四块牌子摆在齐麟的面前，分别是：303 陈利发、309孟朵、305王晴芸、311章天诚。

　　齐麟见元绒在手机上打出一行字：“你对他们有印象吗？他们什么病？”

　　齐麟扫过其中三个熟悉的名字：“303、305、311是我负责的，他们诊断都是……轻度躁郁症。”

　　元绒又打了一句话。

　　“你也是，或者你曾经是。”

　　他用了陈述句。

　　齐麟在看到这句话时，脑海直接冒出来刚才做的梦。

　　争吵。

　　“你们从没有真正认可过我！”
　　“我不去医院！”
　　“我没有病！没有！”
　　“你要是不去看病，我们就断绝父子关系！”

　　那时齐麟刚上高中，独自一人来到德康医院，挂了号，正在坐在门口长椅等叫号。

　　一个陌生男人坐在他身边，穿着外套。

　　齐麟本不想管，但这男人主动向他搭话。

　　“生病了吗？”声音温润如玉。

　　齐麟鼓起腮帮子，不理他。

　　“孩子。”男人突然将手放在他头上，带着温度的掌心源源不断传递着暖意。

　　“看着我。”

　　听见这句话后，齐麟措不及防对上了一双眼珠漆黑的眼睛。他无法形容对视那一刻的感受，就好像一瞬间看到了宇宙。

　　“你是个好孩子，你能治好自己，也能治好他们。”

　　男人缓缓地对他说。

　　“你不需要医生，你能够自医。”

　　等齐麟回过神，才发现男人已经走远了，而那黑色外套下，赫然露出深蓝色病号服的裤脚。

　　齐麟冷汗滴入眼中，传来涩感。

　　他从回忆中抽出，对元绒说：“确实有过一阵，不过也就是家庭矛盾、校园暴力之类导致的。现在早就好了。”

　　“比起这个，你知道怎么才能回去医院吗？他得尽快得到救治。”齐麟问。

　　元绒的推理得到验证，他将脑海中的想法整理一遍，向齐麟托出。

　　在咨询室内，他看到过住院病人的活动表，在下午吃过晚饭后，有一个半小时的活动时间。而那则新闻播出时，恰巧正是大量轻症患者在活动室活动的时间。

　　这些患者中一定包含着许多同类型病因的人，那怪人只吃同类，如果“同类”是指同类型的病，那么这个活动室内的同种疾病的病患就是他食物来源。

　　可要离开这里回医院的话，神庙周围是无垠的沙漠，他们怎么回去？

　　不对……

　　他们离开过吗？

　　难道……

　　“活动室有什么装饰吗？有什么与月亮相关？或者有没有神庙摆件？”元绒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打着。

　　看了手机上的字，齐麟闭眼睛仔细想了想。

　　“对了，活动室确实有个与月亮相关的……嗯……不过那不是摆件……我想下怎么说，那就是个沙盘，平时让病人们用。”

　　“放新闻那会，我被赶出来之前，其实正在活动室值守，当时有个病人……是哪个记不清了，反正他在沙盘面前，拿了个月球模型，好像还有一个灰色的建筑，其他的就想不起来了。”

　　正是沙盘！

　　元绒一直觉得这种沙子太过细腻，没有碎石，颗粒大小相近，处处透着违和。

　　他大胆地猜测，万一他们从未离开过活动室，而是被困在活动室的沙盘中呢？

　　看了元绒的分析，齐麟更是冒出一身冷汗。

　　“那……我们怎么变回去……难道一直都出不去了？”

　　不，知道了原委，就不会是死局。

　　齐麟催促道：“快点，这老兄出血量太大，坚持不了多久。”

　　医院所处的空间与沙盘上的世界，它们之间难道没有相连接的通路吗？

　　不如去问湖下的影子，它可能还知道些别的什么线索。

　　元绒下定决心后，让齐麟暂时照看昏迷不醒的林自止，就在元绒向神庙后的湖跑去时，林自止的伤口处发出不易察觉的，与巨木橡树同样颜色的银光。

　　“你回来了，这，这么快吗？”

　　湖中的影子似乎没有离开，元绒一靠近湖面，它马上也靠进湖岸出声询问。

　　“所以你找到我的丈……”影子似乎察觉到什么，它的声音骤然巨变，提高了好几个音调。

　　“我闻到他的血了！他死了！你把他杀死了！”

　　水下的影子猛然升出水面，赫然是一个畸形的怪物。

　　水草般黏腻长发稀疏贴在凹凸不平的皮肤上，水影皮肤通体呈铁青色，它与人型接近，双眼的位置却只剩一层薄薄的眼皮，口中全是细密的小牙齿。它的双肩与两腰侧各寄生着四个肉瘤，肉瘤仅仅长出两条很短的手，脱离水面暴露在空中胡乱抓着空气，肉瘤正中间与水影一样，长着一圈细密牙齿的口器。

　　水影与四个肉瘤的口大张，齐齐发出尖锐的叫声，没等元绒反应过来，那水影伸出铁青色覆满蜡的双手，一把将元绒拽入湖中。

　　猝不及防，元绒被水影的手死死攥住，挣扎中气管呛入湖水，他眼前发黑。水面上浮现几串气泡，随即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