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与她的冥差小郎君》冬夜渔火

94、神杀阵崩塌

　　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扶虚心惊不已，只来得及堪堪避开致命处，却还是没能完全躲过桃木扇上的神力，直接被其削断一条胳膊。
　　随即，撕心裂肺的惨叫爆发开来。

　　扶虚的断臂被高高抛上空中，再直直地坠落下方的岩流中转瞬融尽。

　　重创扶虚后，桃鸢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仙衣破损，身上布满烧伤，血液和红衣黏在一起早已分不清楚，每一道都在深深刺痛着星暮，但对面的扶虚还活着，还不能放松警惕。

　　大概见势不妙，扶虚不知想到什么，慌不迭地朝秘境所在的方向逃去。

　　桃鸢一下看穿他的目的，暗道不好，那个方向！

　　她和星暮不敢停歇，立马追上去，以至于二人谁都不曾留意，桃鸢的心口微光一闪，有东西脱离出来，转向后面还躺在地上，已成为尸体的汸遥。

　　再说桃鸢追着扶虚来到秘境时，那座裂开的宫殿正在快速坍塌化为废墟，里面的婴儿被红光包裹着脱离出来，是个女婴。

　　下一瞬，四周岩火暴动，全部攻向女婴。

　　桃鸢顾不得自身，拼了命地飞身前去营救，但偏偏扶虚快她一步，加之岩火中被扶虚加入了地心异火，专克桃鸢，桃鸢根本来不及！

　　就在她绝望之际，身侧，冥河之水奔涌而过，化作水龙咬上扶虚的肩膀，阻止扶虚前进的同时，分出部分支起一层薄薄的水幕，护住空中的女婴。

　　桃鸢感激地望了星暮一眼，动身再次与扶虚交战到一起，并冲星暮喊道：“星暮，你带孩子先走！”

　　对桃鸢来说，星暮和那女婴的性命早已在自己之上，只要他们安全，自己哪怕和扶虚同归于尽也值了。

　　她会设法打开阵法结界，毕竟身为布阵之人的扶虚已重伤，神杀阵的威力就会减弱，打开结界并非没有希望。

　　她设想好了一切，却忘了她的性命对星暮来说，也是极其重要的，所以星暮施法收走女婴后并未离去，转身去帮桃鸢对付扶虚。
　　但扶虚到底是布阵人，有阵法相助，即便不是桃鸢和星暮两个人的对手，自保不成问题。

　　“他在拖延。”星暮肯定道。

　　扶虚知晓桃鸢强行提升修为，受损的神脉必定承受不住，所以他在拖延，拖到桃鸢的极限，便是他反败为胜的时机。
　　所以必须趁现在，尽快解决扶虚！

　　“在这等我。”
　　言毕，星暮只身追上前，手中长剑分离出几十道剑身，将扶虚所有的退路全部堵住，逼得扶虚不得不对他出手。

　　桃鸢欲上去帮忙，可她猛然发现，自己的体内的经脉已开始破败，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来得严重。
　　她恐怕……

　　然而最糟糕的远不止于此，身后有道熟悉的气息快速袭来，桃鸢赶忙回身，桃木扇与对方的折扇相击，当即把对方的折扇击成碎片。

　　桃鸢定睛一看，惊诧了一会儿，因为偷袭她的不是别人，正是汸遥。

　　汸遥？
　　不对，汸遥分明已死，怎会复生？且汸遥惯用的法器乃是一根长鞭，绝非折扇，倒是她之前见赤羽用过折扇，所以这个人其实是……

　　“你是赤羽。”

　　“这么快就被神君认出来了。”赤羽巧笑嫣然，“看来下侍在神君心里，还占据着不小的份量。”

　　话说得亲昵，赤羽动手后发出的攻势却招招杀意，直取桃鸢要害。

　　桃鸢一边应对，一边感受经脉寸断的痛楚，脸色陡然青白。
　　身体就像一只竹篮，无论灵力还是生机，全都不受控地倾泄出去。
　　再这么下去，她很快就会变成一个废人，连凡人都不如。

　　随即一个不慎，桃鸢挨了赤羽一掌倒飞出去。

　　“桃鸢！”

　　星暮赶忙接住桃鸢，击退追杀上来的赤羽。

　　赤羽受伤，退回扶虚身边，见扶虚断了一臂，惊慌不已，“你的手……

　　“无碍。”

　　身为上神，失去一臂扶虚自有法子重新补回，只是……当年那个未出世的孩子，这笔帐又该怎么算？

　　想到这，扶虚的眸光暗了暗。

　　这一幕赤羽没见到，对面的桃鸢倒是看了个清楚。

　　桃鸢太了解扶虚了，偏执，自尊心极强又记仇，于是她不介意捅破窗户纸，嘲讽道：“当年杀害你孩子的凶手，此刻就在你身边，怎么？十五万年过去，不想报仇了？”

　　话落，扶虚还没说什么，赤羽的神色一下慌了，又委屈又怯懦道：“神君你……你怎可如此颠倒是非黑白？”

　　看着赤羽那副装腔作势的样子，桃鸢真的笑了，直接戳穿她：“或许你不知道，神杀阵攻心，会侵入所有入阵者的记忆，形成一个又一个杀招，若不能及时清醒，便会被永远困在无数个记忆碎片中。”
　　“扶虚乃布阵者，我们在里面被侵入的所有记忆，他都能看到。”

　　例如，火姐姐的死。
　　例如，赤羽在火姐姐面前亲口承认是自己弄死了自己的孩子，只为了嫁祸玄木，让扶虚憎恨玄木。

　　得知自己的谎言早已被拆穿，赤羽的神色这下是真的慌了，一个没站稳竟趔趄一步，幸得身旁的扶虚伸手搀她一把，并温柔提醒：“小心。”

　　不知怎的，扶虚明明在笑，且搀扶着她的手也隔着衣料，赤羽却莫名觉得遍体生寒，心下生出无边惶恐。

　　“扶虚，你听我说，当年的事另有隐情，我在火神面前说的并不完全是真话，我……”

　　“不必多言。”扶虚指尖温柔地挽起赤羽耳畔的碎发，“时隔十五万年，都已经过去了。”

　　“是，都已经过去了。”赤羽讨好道，目光凌厉地射向对面的桃鸢和星暮，“你放心，我定会全力助你！”
　　说着，赤羽立即出手。

　　早有防备的星暮也立即施法应对，挡在桃鸢身前。

　　桃鸢望着星暮清俊的背影，有太多的眷恋与不舍了，可是自己的身体，不说经脉寸断，灵力与生机快速流逝，就说满身被岩火灼烧的痕迹，恐怕不消多久，火毒也会钻入心肺。

　　显然，结局已经注定。

　　她不怕死，只怕自己死后留下星暮一人，该如何应对扶虚与赤羽的联手？又如何应对这方神杀阵？

　　好在老天对桃鸢不薄，即使到了生命的尽头，桃鸢也还能再做一件事，还能护一护自己的爱人。

　　念及此，桃鸢凌空一跃，飞向扶虚。

　　扶虚望着那抹朝他迅速袭来的倩影，与对方一双冰冷的，视死如归的眼眸对上，突然浑身一凛，如同被人泼了盆冷水般清醒过来。

　　她是要……

　　“真身自曝，你疯了？！”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桃鸢身形一晃就到了扶虚跟前，化为一株焦黑的桃树，那是她的真身，迸开万丈光芒。

　　在这危急的瞬间，扶虚只能随手拉过一旁的赤羽，用尽一切手段地逃命。

　　被当作挡箭牌的赤羽瞪大双眼，身体如沙砾般摧枯拉朽，至死都不敢相信扶虚会这样对她。

　　“桃鸢！！！”

　　耳畔传来星暮的怒喊，桃鸢想着，她终究还是对不住星暮，不能和他避世归隐了。

　　“我带你走，带你回大荒山，你不许死！！”

　　星暮背起浑身是血的桃鸢，可他明明自己也伤得不轻，数次差点摔倒站不起来，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将桃鸢放下。

　　桃鸢望着头顶黑沉的天空开始震动起来，再扫视周围的岩流，翻江倒海般地涌动，无数岩火毫无章法，在空中飞窜，幸好星暮及时避开一次又一次。

　　“阵法要塌了。”桃鸢伏在星暮背上，气若游丝道，“星暮，你放下我吧。”

　　放下她，赶在阵法彻底崩塌前离开，便能好好保下一条性命，否则就会跟着这方阵法同葬，那是桃鸢绝不愿意看到的。

　　“你休想。”

　　星暮背着桃鸢重新站起来，释放冥河之水护在桃鸢周身，冒着透支灵力的风险也誓要带桃鸢离开。

　　桃鸢轻轻擦拭星暮额上的汗珠，内心竟出奇地平静，半点都不惧死亡的到来，只道：“星暮，你是不是……早就认出我了？”

　　焦黑的桃树，在桃鸢第一次展露真身的时候，星暮怕是早已认出，她就是当年自己从汉水河畔带走的那根桃木。

　　“是。”

　　果不其然，星暮果然早已认出她了，这不免叫桃鸢又好气又好笑，不自觉地将星暮搂紧，想着这最后一程路，还有星暮陪着她，已是老天待她不薄了。

　　“我走后，你……要好好活下去。”

　　“我不会让你死的，桃鸢，大荒山很快就到了，等你的伤医好了，届时我们便做一对自由自在的散仙，再不理世间的纷扰可好？这不是你一直向往的吗？坚持住，很快就能实现了，你再坚持一下！”

　　星暮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颤抖，叫桃鸢心疼得紧。

　　桃鸢也想坚持，但此时天空之上，漫天星火已开始坠落，那是神族陨灭的象征，一如十五万年前众神陨灭时的景象一样，无法阻止。

　　即便星暮自欺欺人地选择视而不见，他脚下的路还是被星火点亮了。

　　“你告诉我，桃鸢你告诉我怎么样才能救你？！”

　　桃鸢只摇了摇头，周身浮起一层微光，整个人变得像羽毛一样轻飘飘，好似一碰就会消散于天地间。

　　“来不及了。”她道。

　　若有办法，当年火姐姐他们也就不会死了。
　　她并不惧死，毕竟自己的这条命之所以能苟且到现在，只是为了复仇，她本就抱着必死的决心，奈何千算万算，她也算不到自己居然会遇上星暮。

　　“星暮，终究要麻烦你，渡我一段往生之路了。”

　　尽管神族并不会再有来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