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尘封的记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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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风拂动桃鸢的衣袂，墨发与红绸缠绵轻舞，向着汸遥一步步走去。
这是汸遥第一次见桃鸢上神。
传闻桃鸢上神深居沉华殿，喜清净，鲜少与众仙家往来，见过她的人委实不多，但凡是见过的，无不赞叹一句仙姿玉貌，九州八荒难有女君企及。
可惜，修为太差。
汸遥从来不屑，只觉是那桃鸢上神故弄玄虚，故作神秘，怕是修为太差，只能以美色侍人，意图勾搭别的上神寻求庇护。
今日一见，汸遥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想了。
什么仙姿玉貌？分明妖魅得很。
对桃鸢的鄙夷，汸遥不加掩饰，可桃鸢并无怒容，平静地从汸遥面前经过。
见此，月隐仪态恭敬，双手交叠在身前，退居一旁给桃鸢让路。
桃鸢来到上首，红袖一挥，大殿左右两排碧沉沉的桃花烛台上，烛火熄灭，流淌在空气里的甜淡香气也随之凝固。
“北海公主造访我沉华殿，所谓何事？”
汸遥一步站到桃鸢对面，傲气不减，示意侍女代她言。
侍女道：“公主与扶虚上神婚期在即，此趟过来自是为了入桃林，看一看与扶虚上神的姻缘。”
话音未尽，桃鸢抬手，一个硕大的手掌虚影落下来，“啪”地一声扇飞侍女，撞在金柱上。
桃鸢掀掀眼皮：“本君问你了？”
侍女吃痛，哪里说得出话？正欲吐血，桃鸢一道灵力过去直接封了侍女的嘴。
“咽下去，别弄脏了本君的地。”末了，她有些心疼地问月隐，“我家柱子没撞坏吧？”
月隐压下翘起的唇角，回道：“禀上神，没坏。”
那桃鸢就放心了。
不过这么一来，汸遥显然气得够呛，手指着桃鸢厉声道：“你……你敢！你知不知道我父君是谁？！”
“所以呢？”桃鸢不甚在意。
她像是被吓大的吗？
“我父君乃北海泽山上神！而我即将和扶虚上神成婚。桃鸢，我劝你最好立马给我赔罪！不然……啊！！”
一记惨叫，沉华殿殿门口，汸遥和和座下侍女被红绳捆住，圆润地扔了出来。
“关门！”
随着桃鸢绵长的音量落下，白底金石，刻着桃纹的殿门沉沉合上，还殿内一片清净。
桃鸢抿唇，灵力消耗太多，外加火疾，胸口火烧火燎地痛，险些维持不住。
“上神……”
月隐神色担忧，想扶上神回后山寒潭，但试探出去的手又悄然缩回。
“是下侍无用，让北海公主闯了进来。”
桃鸢瞥一眼月隐的左半边脸。
月隐生得温婉，肤白水灵，汸遥那一巴掌用了灵力，力道着实不轻，好好的脸蛋红肿充血，没个十天半月怕是消不下去。
桃鸢再次挥袖，两排烛火骤然恢复光亮，空气里的甜香也重新流动。
“守好殿门，任何人不得靠近。”
交代完，桃鸢也不管月隐听没听，尊不尊她意，拖着虚弱的身体径自去往后山。
此时暮色已退，朝露凝结在粉白的桃花花瓣上，晶莹剔透，折射着东方的五彩霞光。
桃鸢在树下经过，飘飘残花落于身后，每瓣都印着一个人名，每落地一次，消失一个人名。
此桃林，乃姻缘林。
仙、妖、人、三界姻缘，皆在此处。
“胡说八道，上仙修为我还是有的。”
若非体内的火疾，她又怎会止步于上仙，空担一个上神的头衔？不过有绳器辅助，桃鸢自信实力能甩其他上仙好几条街。
她来到桃林深处，一座木屋静谧等待，其后方升腾着袅袅寒雾，是她每月都要踏入一次的寒潭。
寒潭一圈皆由冰石堆叠而成，再设上聚集法阵，寒气终年不散，连带着整片后山都比别人家凉几分。
桃鸢浸没寒水中，身体的烧灼疼痛总算得以缓解，心绪也平稳下来，注视着雾气氤氲的水面上，漂浮的一层粉白桃花。
她这片桃林啊，何止汸遥，那可是九州八荒，多方好奇的。
然，姻缘这东西是那么好探的？哪怕自己司月老一职，也要遵循天地自然，不得擅动红线。
看汸遥和扶虚的姻缘？
桃鸢发笑，只怕汸遥得空欢喜一场了，毕竟在扶虚上神的心中，可是始终占据着一抹白月光呢。
就连她，当年也被骗得跟傻子一样。
那是一段十五万年前的尘封岁月了。
当年神界还未关闭。金木水火土五行真神镇守神界，桃鸢便是其中之一，年龄最小的木之真神，名唤玄木。
五万岁的生辰日，玄木一时兴起，换了身碧青衣裙，带着座下神侍赤羽下界游玩，落在扶虚山。
彼时扶虚山凶兽横行，千万年份的灵植仙草遍地生长。玄木好巧不巧，一下来就闯了混沌的地穴。
古籍记载，混沌，上古妖兽之一，体型巨大，其状如犬，长毛四足，足上无爪，有目不能视，背生双翅，因遇良善之人，残暴吞噬，遇穷凶极恶之人，顺服听从，故是非不分，名曰混沌。
它大肆屠戮仙界诸仙，实力强横，众仙家无一是它对手，不断洒下的血光照亮了昏暗潮湿的地穴。
“下侍垫后，神君快走！”
赤羽颤巍巍举起剑，将玄木护在身后。
这时，有仙君被混沌重伤，摔到玄木脚边。
玄木垂在身侧的右掌展开，一柄缭绕着浅粉灵气的桃木扇豁然显现。
身为真神，理应庇佑苍生，哪能管自己一走了之？
“混沌凶兽为祸仙界，赤羽，快回神界找人！”
言毕，玄木足尖一点，飞身冲向混沌，手腕翻转间，桃木扇掷出，急速旋转划过混沌坚硬的外壳，爆开一连串火星。
众仙家合力都无法破开的外壳，被玄木一柄桃木扇拉出条长口。
混沌大怒，仰天咆哮，前足顿地，霎时地动山摇，碎石簌簌坠落下来。
它一爪子拍向伤了它的玄木。
“神君危险！”赤羽大喊着冲上去。
巧的是，另有一道白影同时飞来，伸手欲救玄木离开混沌的巨爪，却不想两两相遇，赤羽娇小的身躯赶在白影到来前撞开玄木，使得自己不慎跌进了白影怀里。
手扶纤腰，四目相对，降下来时散开的衣摆如山花盛开，可混沌的爪子不会因此收住。
眼看快拍到二人了，落地后的玄木心生焦急，十指掐诀，浅粉神力直线灌入空中的桃木扇。
扇身瞬间变大，挡在赤羽和白影的头顶位置，与混沌拍下来的爪子激烈碰撞，波势如涟漪平铺开去，震伤混沌。
桃木扇缩回原状，重回玄木手里。
玄木后跌一步，唇角溢出一丝鲜血。
“神君！”赤羽冲到玄木身边，“神君你吐血了？！这可怎么办？！”
玄木抹掉唇角的血迹，“快回神界，找人！”
“是！”
“来不及了。”低沉的男声响起，是那个赶来支援的白影。
他道：“下君扶虚，乃扶虚山之主，手中有一套法阵可将其镇压，需二位仙子配合。”
玄木见此人白袍猎猎，眉目浩然正气，无端叫人信服，便同意试试他的法阵。
对方扔出五块阵石，四散开钉进岩石峭壁。
“我在此布阵，劳烦二位仙子进阵牵引混沌，防止它出逃！”
闻言，玄木和赤羽双双飞进法阵。
同混沌的体型相比，二人好似狂风巨浪的海面上，两片漂泊无依的孤舟。
不消片刻，五个方位的阵石一齐爆发金光，汇聚到混沌的正上方。
阵内，压力骤降，玄木真神之体无碍，赤羽却有些扛不住，脸色煞白。
玄木只好分出神力递到赤羽脚下，先送赤羽出法阵。
“神君！”
赤羽大喊，落地后要再次往阵法里冲。
身旁的扶虚掐诀布阵道：“放心，她应付得了。”
神族与仙族，乃天壤之别。
赤羽两只手在心口攥紧，重重点头，“神君向来厉害，她一定可以的！倒是我，关键时刻总帮不上忙，每次……都害神君分心照顾。”
她声音轻下去，脑袋低下去，抱住自己单薄的双肩，睫毛一颤一颤地，掩盖眸中的水光。
扶虚忍不住再看她一眼，安慰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真的吗？”
赤羽抬头，忽闪着眼睛望向扶虚。
扶虚莞尔一笑。
见此，赤羽精神振奋，眸中水光变为希望之光，倒映着还在金光法阵中与混沌博弈的碧青倩影。
碧青倩影早已血迹斑斑，身上多处被混沌伤到，好在扶虚终于布完法阵，玄木赶在结阵前飞身出来。
她左手捂着心口喘息，下垂的右手，血线流下来洇到紧握的桃木扇上。
“神君！”赤羽扶住玄木，“神君受伤，得快些回神界！”
自是要回的，不过玄木不忍见赤羽忧心，将右手悄悄藏到背后，笑说：“不打紧。”
“这位神君原来是神界的真神！”
地穴里受了重伤的诸仙们纷纷强撑起仙躯，对玄木俯首拜礼。
“多谢神君与扶虚上仙镇压混沌，平息仙界一场祸乱！”
玄木立于平地上，享受着众仙的朝拜，忽而感受到了肩上的责任。
从前火姐姐一遍又一遍告诉她，身为真神，要心怀苍生，庇佑万物，玄木从来只识其表，不得其意。
但现在，她好像懂了。
所以即便回到神界，火姐姐发现她竟敢胆大妄为，大战混沌，气得抓起鸡毛掸子追着她满殿跑，她也万分高兴。
“啊！别追了！火姐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不敢？我看你敢得很！”
鸡毛掸子“呼啦”抽在殿外的白玉石栏上，火神气急败坏：“你才刚满五万岁，知不知道凶兽是什么？万一出点事怎么办？！”
玄木抱头鼠窜，不忘为自己辩解：“火姐姐是你说的啊，我们身为真神，要心怀苍生，庇佑万物。”
“还敢顶嘴？！我让你心怀苍生，不是让你去送死！混沌那是上古凶兽！你一棵小苗苗够它塞几个牙缝？！遇到危险不回来报信，尽爱逞能！”
玄木躲着火姐姐的鸡毛掸子，余光看见立于旁边的赤羽听了这话全身颤抖得厉害。
她谎称：“我……我是忘记回来报信了！那么多仙家被混沌重伤，我不能见死不救啊！”
“好了火火。”穿水蓝仙袍的男子笑容温和，绕着蜿蜒的石栏小路缓步走来，“玄木还小，需慢慢教，急不得。”
“她现在就敢闯祸，等大了还了得？！”
男子揽火神入怀，掌心上下摩擦火火的手臂，轻声哄着：“好了不气不气，火火不气。”
有水神哄火姐姐，玄木的胆子大了许多，迈着小碎步一点点靠近火姐姐，拉拉火姐姐火红火红的衣袖，“我真的知道错了，火姐姐别生我气了，我伤还没好全，火姐姐要实在生气，等我伤好了再打成不成？我一定不躲。”
火神皱眉，眉心的火焰印记都歪了，放下鸡毛掸子，拉住玄木的手腕去藏书阁，把玄木按到椅子上。
玄木从未见过那么严肃的火姐姐，自知自己这次是真的惹火姐姐生气了。
火神在玄木对面坐下，深呼吸，平复完情绪后才道：“木木你听好了，生机乃万物根本，你是木神，生来便可拯救万物，而非战神！”
“我、水神金神土神，只要我们还在，打架的事就轮不到你。”
玄木认真点头，“我记下了。”
见木木真听进去了，火神才松一口气，手心轻轻抚上木木的右胳膊，“疼不疼？”
“疼。”
要换做别人，这条胳膊早废了，也就木木是生机浓郁的木神，恢复力强。
不过有一点火神很欣慰，“你本性善良是好事，只切不可再鲁莽。想庇佑苍生也需讲求方法，一味横冲直撞绝非上策明白吗？”
玄木刚想说明白，火神又道：“你既已受伤，这几日就哪也别去了，留在藏书阁好好看书吧。”
玄木傻了，“别呀火姐姐。”
她追上去，可惜火神把藏书阁的门给关实了。
面对满室天书，玄木垂头丧气，趴桌上随手拿起本书，翻开才看两行字就困意来袭，一书本盖在了脑袋上。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尘封的记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