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与她的冥差小郎君》冬夜渔火

2、沉华殿之争

　　“寒……寒潭……”

　　桃鸢声若蚊蝇，体内红光似要冲破她赛雪的肌肤，汗水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温度高到差点灼伤星暮。

　　怎会如此之烫？！

　　星暮指腹搭上桃鸢的皓腕，仅一瞬，眉头就拧住了。

　　桃鸢上神的体内竟有一股怪火！

　　来不及细想，星暮将自身一半灵力通过掌心输进桃鸢体内，帮桃鸢压制怪火，另一半灵力用来护住自己不被灼伤，抱起桃鸢飞身去找距离此地最近的一处寒潭。

　　离近了，夜风习习转凉，雾色寒气常年弥漫在山谷间，滋养出几株耐寒的绿植红花，生于顽石，长于天地。

　　星暮双指一勾，白茫茫的潭中升起一流寒水，化成弧线入他手，寒而不阴，密而不浊。
　　再释放灵力扫过谭底，深浅适度，无蛇虫蚁兽。

　　他小心放桃鸢入寒潭，甫一抬眸，姝色无双的美人貌闯进眼底，雪肌香腮，长睫琼鼻，几缕打湿的发丝黏在素颈上。

　　星暮慌乱放开桃鸢，起身去寒潭的另一端，离桃鸢远远的，不敢多看，静心打坐。

　　只是打着打着，他忽觉四周寒雾散去了些，不得不俯身挽袖，掬一捧潭水细查。

　　这一查，寒而不阴的潭水不知从何时起，变得触手温热，且热度还在不断攀升。

　　星暮眉头拧得更紧，隔着一个寒潭，望向对面被雾气环绕的桃鸢上神。

　　桃鸢肌肤薄到近乎透明，仿佛轻轻一碰，其下的流动红光就会破开。

　　她体内怎会有此等怪火？
　　桃树遇火，岂不是……

　　星暮脑中翻遍以往阅过的所有医书、奇文怪谈，始终寻不到相关典籍，简直闻所未闻。

　　这么思考的少许功夫，寒潭之水已然滚烫。

　　又过去会儿，水面开始“咕嘟咕嘟”冒泡。

　　等桃鸢醒来，潭水的水位线下降一半有余。东方泛起一汪蔚蓝，漫长的黑夜迈入尾声。

　　桃鸢正巧迎上星暮错愕的目光，一时相顾无言。

　　除月隐和天帝，星暮是第三个知道她患有火疾的人，要不要……

　　念及此，桃鸢杀心顿起，却发现自己当下在凡间的一处寒潭里，应是星暮带她来，助她压制火疾的。

　　罢了，到底承了星暮的情，不过口头威胁少不了：“记住，今夜之事不得宣扬出去，否则……”

　　不待桃鸢威胁完，几道黑气接连遮住月光的清辉，投下阴影掠过山谷。

　　“桀桀，没想到在这还能碰到仙族的人。”

　　黑影们俯冲下来。

　　桃鸢跃起，飞离寒潭，黑气发出的攻击轰然打在她方才所待之地。本就极浅的水位线爆开高高的水花，混着谭底淤泥溅脏外边的顽石。

　　红绳自桃鸢袖中射出，抽向为首的黑气，被对方灵巧避开。

　　一击不成，桃鸢欲再战，不料，火疾耗光了她的灵力，加之她中的火疾并非凡火，哪是人间寒潭压制得了的？
　　四肢百骸、筋络骨血，依然处在剧烈焚烧的痛苦当中。
　　而对面的黑气则快速退散，显现出数名黑袍男子，其中为首的桀桀得意：“灵力耗尽？天助我也！”

　　蕴含着阴邪气息的攻击袭来，桃鸢手背抹掉下巴滴下来的汗渍，攥紧红绳，强行逼出灵力迎战。

　　几个趁火打劫的魔族宵小，即便她实力不在全盛期，还能怕了不成？！

　　红绳翻飞，桃鸢似一朵绽放的妖异红花，抽得魔族宵小皮开肉绽，阵阵尖啸回荡在山谷里。
　　但她到底顾及不全，稍有忽视，身后魔气寻机偷袭。

　　桃鸢扭头，一柄银晃晃的剑身横亘过来，拦在她面前帮她挡下魔气。

　　握剑柄的手，骨相清朗，长指交替间挽了个剑花，分离出两道剑身齐齐射出。

　　多了星暮加入，桃鸢后背有所交托，压力减轻不少，红绳以凌厉之势横扫开去，抽在魔族人身上扬起团团黑气。

　　为首的魔族人见势不妙，不再硬扛，带领剩余的魔族人急速撤退。

　　桃鸢收回红绳。换做以往，她定叫这群魔族有来无回，可眼下她唇色苍白，虚汗淋淋，实在不适合打斗。
　　倒是星暮的银剑颇具灵性，似是没能打个痛快，自发地绕寒潭盘旋一周，再回星暮掌中。

　　银晃晃的剑身沾着未消的黑色魔气。
　　除魔气外，还有一缕极淡的妖气。

　　“三重天妖界？有意思。”桃鸢深邃莫测的瞳孔中多了丝看热闹不嫌事大。

　　她倒想去妖界溜达一遭，奈何身子不允，得先回沉华殿，度过这个月发作的火疾，再走趟妖界。

　　此时的沉华殿，一块巨型天石悬空在云雾间，捧着座金柱玉墙、琉璃瓦檐的宫殿。

　　殿外，丹顶仙鹤飞过，一名穿水蓝千层云裳的仙子带着座下侍女踏云而来。

　　殿门敞开着，除月隐安静守候，再不见旁的仙侍。

　　凄凉至此，仙子目中轻蔑更添几分，大步往里走。

　　只是伸出的脚还没落地，月隐已拦在她前头，“上神不在殿中，请仙子择日拜访。”

　　仙子收回脚，上下打量月隐，嘲笑之色溢出眼眶，好像和月隐多说一句话，对自己都是种侮辱，让座下侍女代言。

　　“区区仙侍胆敢尊卑不分，莫不是忘了站在你面前的是何人？！”

　　北海泽山上神之女，北海公主汸遥。
　　月隐怎会忘记？

　　她放下交叠于身前的双手，直视汸遥，重复一遍：“上神不在殿中，请仙子择日拜访。”

　　“若本君不呢？”

　　汸遥冷冷注视月隐，想看看这个低贱的东西来仙界当了桃鸢的忠犬，是否变得会咬人了。
　　哪知月隐不再应答，只沉默地立着。

　　侍女一个箭步上来狠推月隐，把月隐推得后跌几步，提气嚷嚷：“什么东西？凭你也配挡公主的道？！”

　　没了月隐，汸遥昂首迈入沉华殿，巡视殿内摆设。

　　明净的地面倒映着顶上的水晶柔光，几根鎏金梁柱高耸入顶，雕刻了繁复的瑞彩祥纹，两排碧沉沉的桃花烛台燃着尖尖火苗，是殿内为数不多，有少许暖意的角落。

　　此外，不多一物，不缀一饰。
　　美则美矣，却也冷清得紧，不免叫人生出徒有其表，空架子撑门面之感。

　　见此，月隐反推开侍女，张开一臂再次拦住汸遥，“请仙子离开沉华殿！”
　　这逐客令下得半点不客气。

　　汸遥被激怒，抬手一巴掌扇在月隐的左半边脸颊上。

　　“离开？当初是谁，如丧家之犬一般被人赶出北海？怎么？如今得了上神的势头，也敢到我面前乱吠了？不过月隐，你怕是忘了你家那位上神，空有上神头衔，实际连上仙的修为都没有吧？”

　　“哦？是吗？”凉薄的声音自门外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