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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镶金玉镯华贵,小北身世扑朔迷离 ...

  •   “小北在,小北一直都在这里。”她冲上去抱住了唐岚,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
      “小北?”一个女人倚在门旁试探性地问道。
      “梅妈,我找到了。”她转过身望着那个女人。
      梅妈笑了笑,示意他们进来。
      “公子要是不嫌弃,大可多留几日。”梅妈牵起小北的手:“小北命苦,我看我们这洛玉坊也不缺间房,便收了来。如今虽成了花魁,却不曾待客。二位,好生慢谈。”
      梅妈引着他俩上了楼,进了小北的房间,随后便出去合上了门。
      “小北,你,不恨我吗?”
      “恨。所幸梅妈心善,不然这世间怕是早无小北了。”说罢她抿了口茶。
      “......”
      “你很惊讶吧,当年的小北如今却成了风尘女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又是什么意思?”
      “我想为你赎身。”
      “我舍不得梅妈,”她站起身“她一手把我带大,从来不让我吃一点亏。还有那些姐妹们,她们待我不薄,我没有理由离开她们。”
      唐岚明白小北在担心什么,看来今天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跟着他走了。
      唐岚辞别小北,徐徐下了楼。只见梅妈倚在门旁,惋惜不已。他谢过梅妈,跨出门去。
      客栈人稀,伙计笑眯眯地算着账,见唐岚进来,便放下手中的笔,乐呵呵地迎了上来。
      “客官,想来点什么?”伙计嗓音浑厚。
      “五个烧饼。”他说着,摘下玉扳指递给伙计。
      伙计愣了愣,跑去端了五个烧饼,恭恭敬敬地摆在桌上,与之一同安放的,还有一只玉镯。
      “伙计,这个,这么多年了......”
      “害,该改口叫掌柜啦!”
      “哦!恭喜!”
      掌柜笑着并指点了点桌:“这镯子过于贵重,这么多年来本店一直未敢典当。”
      唐岚凝视着镯子,不禁长叹一声,闷头啃起了烧饼。
      “阿宽!”一个女人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听这声音,唐岚莫明其妙地一惊,竟有些想动身离开了。
      “啊呀,来啦!”掌柜飞快地窜上楼梯,扶着一名有孕的女子下了楼。
      陈黛!唐岚匆忙咽下烧饼。这么多年了,本想着不会再遇上陈家的人,没想到......
      十四年前,陈府。
      “唐,岚。”陈老爷将卖身契前前后后地翻了一回,冷笑着吐出这么两个字。
      “唐家,也就只能拿这么点来抵债了吧。”一旁的老夫人慢悠悠地品着茶:“嗯,今年新晋的茶不错,回头记得多进些。”
      “父亲,这唐家的人都跑了,不如把他们家的地......”陈家大少爷嬉笑着,拍了拍身旁小女孩的头。
      陈老爷思索了一会,便点了头。
      “这可是你女儿。”一旁的少妇赶忙将女孩拉到怀里:“丫丫乖,咱们回去吃糖。”
      “你倒是给我来个儿子?”陈大少爷变了脸。
      少妇沉默了,带着丫丫退了堂。
      唐岚倒在堂前的石板上,模糊地听着他们说话,不知不觉间合上了眼。
      此后的四年里,挨打,受饿,被人唾弃,每夜都只能躲在柴房里偷偷地吃剩饭。唐岚不明白,自己的人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难道一辈子非得这样么?
      一日中午,他趁着四下无人便打算从狗洞逃出去。刚要钻时,发现一名女孩正蹲在一旁看着他。
      丫丫?他吸了口气,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头:“丫丫,咱们不说好么?”
      “好。”小家伙奶声奶气地答道。
      那个丫丫,就是陈黛啊。
      唐岚怔怔地看着陈黛,一时语塞。
      “你盯着我老婆看干什么?!”掌柜有些生气。
      “阿宽,没瞧见客人噎住了?”陈黛笑道。
      “啊?哦。”掌柜愣了愣,倒水去了。
      “客官,别来无恙。”
      “是啊,掌柜夫人。”他笑笑。
      “我方才在楼上看得一清二楚,那姑娘可是喜欢你?”
      “想来应是有的。”
      “那你......”
      “想来也是有的。”唐岚略一忖思,缓缓开口道。
      “那便要细细想罢,这姑娘既是青楼头牌,姿容定是不错,对你有是有心,你何不......”
      “我正有此意,奈何明月甘愿照西楼。”唐岚摇头,不复与之言。
      陈黛欲言,但见着夫君来了,倒也不再多说,上楼歇息去了。唐岚一边啃着烧饼一边细细品鉴着玉镯,多年的从商经验告诉他,这镯子来头定是不简单。且看那成色,白玉水润光滑,里头败絮全无,镯身又是镶着金虬,虬龙的眼珠乃是青色猫眼,名贵至极。一琢磨到这,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事,于是将烧饼打了包,匆匆出了城。
      赶了六天的路,他终于回了府。一到府上,那些个娇滴滴的丫鬟便围了上来,可他看都不想多看一眼,径直到了大堂。此时一位双鬓斑白的老管家正擦拭着方桌上的红釉梅瓶,忽地听见急匆匆的脚步声,便缓缓直起腰转过身来。一见着唐岚,眯起的眼便倏地睁大了,一双布满皱纹的老手哆嗦着伸上前,他有些激动地喊道:“老爷!”
      “哎,柳叔莫要再擦了,瓶子哪有身体重要。”唐岚从袖间掏出玉镯递给他看:“您看这成了。”
      柳叔盯着玉镯,一双老手摩挲着镯子上的金虬,喃喃道:“看来老天还惦记着我这前朝人的命啊。”
      “此话怎讲?”唐岚纳罕道。
      “这只镯子乃是前朝皇帝的御赐之物,我当年在尚书家中做侍从时曾有幸看到过几回。”柳叔敲着自己的背,又说道:“前朝五品以上的官员按例都会发上那么一只。唉,想当年尚书一家深受皇恩,风光无限,最后竟落得那般下场,只可怜我这旧主啊......唉。”言罢已是老泪纵横,于是便背过身去拭着泪。
      唐岚不是什么文化人,他自小便断了诗书和父亲学起了经商,后来做了陈府家奴更是日夜偷学经商之道。他只懂得经商,哪里懂得什么亡国旧史,只不过见着柳叔这一副悲痛模样,倒也是有些动容了,于是跟着伤心起来。过了一会他才开口小声道:“柳叔莫要伤心了,对身体不好。”
      柳叔的双眼涨红,嘴角仍是不停抽动,似乎还有话要说,他哆嗦的手指着玉镯,眸中仍是泪光闪烁。唐岚见状也不多言,将他扶到太师椅前坐下,轻叹一口气,闭口不再提着玉镯的事。又是道了些趣事将柳叔哄开心后,他才扶着柳叔离了堂去歇息。
      安顿好柳叔后,他便回了房,兀自一人斜倚在窗前,望着漫天如瀑的紫藤萝花竟是有些入神了。他不是什么少年,眼角也已是有了些细纹。骨节分明的双手因早年干累活而变得粗糙,大大小小的伤疤藏匿在他干净整洁的衣服下,每一道都是他内心的痛。所幸他模样生得周正,人又算机灵,十年来才少吃了些苦,生意也是逐渐做大,后攒钱买下宅邸便请了当年接济他的柳叔来当管家......
      他就这么向外望着,不知怎得又想到了小北,于是低头盯着那只镯子。自己已是老了,可她还那么年轻,实在不该浪费在自己身上。他这么一寻思,随即忆起了十年前自己抛下她的那一幕,不禁后悔起来。想罢,捏着玉镯的手一紧,又慢慢松了下来。今日头疼又犯了,他暗忖道。只见他翻身睡下,连足靴也未曾脱。这是他身为家奴时留下的烙印,就是想改也改不过来。熟睡时被那群少爷们用炭块烫脚心的经历犹如发生在昨日,一想到这,他便将身子蜷得紧了些,再紧了些,最后终是沉沉地睡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待他刚睁眼时天刚蒙蒙亮,想必是第二日清早。粗略地洗漱完后,他便推开门走了出去。府内后院有棵合欢树,前几年柳叔托人移栽在这里,现如今已亭亭如盖。他只记得当年柳叔望着它喃喃地来了一句:“聚散皆随缘。”这其中的意味怕是只有像他那样的老人才会懂得了罢。
      “老爷。”一群采晨脂的丫鬟路过,见着他便远远地向他请了个安。
      “嗯。”他冲她们点点头,又转过身去看着那棵合欢树。
      沉默良久,他终是做出了决定——替小北择个好人家。
      小北想必是前朝官员的女儿,玉叶金枝,怎可沦落于烟花柳巷之地?她已到了待嫁之年,须是要找户人家嫁了的......
      “老爷。”柳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柳叔起得早了,您老人家还是再去睡会吧。”
      “不打紧,习惯了。”
      “柳叔啊,这两天我准备准备,去接位姑娘回来,您替我收拾间房吧。”
      “这,莫非是以后的夫人?”柳叔笑道。
      “是别人家以后的夫人,我啊,太晚了些。”他笑着摇摇头。
      柳叔看着他,笑而不语,随后便踱步离开了。
      十天后,九栾城客栈。
      “掌柜的,一间上房。”唐岚倚在柜台前,饶有兴趣地看着掌柜拨算盘。
      “好嘞。”掌柜挥挥手,招呼了两个小二,让他们带着唐岚上楼去了。
      唐岚进屋合上门,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心想自己定是要摆出最厚的脸皮来了,这回无论如何也要将小北带回去。想罢他将茶水一饮而尽,掏出柳叔事先替他拟好的稿子又念了两通,确认无误后便下了楼,鼓起勇气去找小北了。
      一到青楼门前他便被莺莺燕燕的低靡之音给怔住了。这些年他也不是没见过莺燕场景,只是眼前这般冲击力如此强劲的,他还是头一回见。脑袋一热,鼻血险些流了下来。站在不远处迎客的梅妈认出了他,连忙将他带到一间空房里坐下。
      “又来啦?”梅妈摇着扇子,笑道。
      “嗯。”他淡定下来。
      “那你可得快些了,我们家小北呀,已经开始陪着客人喝酒了。”她半挑着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唐岚心中一惊,之前的陪酒女郎他见过不少,那些个美人不是被搂腰入怀就是被摸手轻薄,总之其待遇不是寻常女子所能忍受的。一想到这他不禁问道:“那她现在在哪?”
      “就在你头顶,不信你细听。”
      于是他支起耳朵听着。果然,楼上传来阵阵酒杯碰撞声和一个男人轻浮的笑声,哦,还有一个女子的声音,柔柔弱弱的。他正准备继续,忽地听到一声脆响,那女子叫了起来。小北!他一下子从凳子上窜起,飞速地冲向了楼上。猛地推开门,只见一名娇媚无比的小倌正被一个汉子搂紧,那汉子的手不老实,正慢慢地伸入她的衣下,打算一探究竟。那名小倌也不拒绝,微眯着双眼,只是因那汉子方才惹得她舒爽了,她才叫起来的。这二人正尽兴,忽见门被推开,一个不相识的男子站在了面前,不免有些尴尬。唐岚亦是尴尬极了,倏地关上了门。
      不是小北。
      他不由松了口气,正打算下楼时,突然感到背后一凉,回过头一看,发现小北正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他。
      半个时辰后,他俩终是又坐在了同间房里喝茶。
      是时候将稿子背出来了!他抿了口茶假装回味,实则是在细想稿子的内容。不料竟被小北看出端倪,她斜眼看着他,道:“你在想什么?”
      “在想怎么带你回去。”他没办法,硬着头皮道。
      “不可能。”小北回绝得干干脆脆,看也不看他一眼。
      “你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前朝官员之女,想来也是金贵,不宜呆在这里的。”
      果然还是说实话来得爽快。
      小北眼眸一闪,扭过头来看着他:“你知道了?”
      “嗯,我府上的一位管家见着当年那枚玉镯,就将一些前朝的事告知我了。”
      “......”
      “跟我回去好吗?”
      “不。”
      他有些急了,一急就满面通红地把近些天来他想的事全说了出来,包括歉意和想替她说媒这档子事。正当他拼了命地往下说时,小北打断了他。
      “你,要替我寻亲事?”小北放下手中的茶盏,声音清清冷冷。
      “嗯。”他不假思索地应道。
      “......好。”她轻声道,推开门走了出去。
      “早些准备准备,后天走可好?”他在她身后喊道。
      她没有回答他,只是回过头冲他淡淡一笑,随即便回了住处。他大喜过望,快快地下了楼,向梅妈付了赎金,接着便松松爽爽地回了客栈。
      后天他接回了她,路上她一言不发,令他着实是有些尴尬了。又过了六天,待他将她领进唐府时,她的眼眸中才终于有了些许光亮。她望着漫天如瀑的紫藤萝花,不由得笑起来,也有了些天真烂漫的活泼劲儿。他见了欣喜,正欲带她去见柳叔,忽地听见背后有人喊了声“老爷”,于是回过头。
      是柳叔。
      柳叔的目光投向了小北,他有些呆滞地看了一会儿,突然激动地喊道:“七小姐!”
      小北一听,猛地回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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