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作日常》塔米斯

3、秋天的第一杯奶茶

　　第二天醒来才发现桌面上的日历本竟然已经翻到了立秋。看着农历那一栏明晃晃大字，我还有些恍惚，明明才买的夏装，怎么就已经到了秋天？思及此，胸中难免有股惘然油然而生。我好像错过了夏天，又好像是对夏天的到来明白得太晚了。

　　换上布料较为厚实的卡其色外套，刚一拉开阁楼的门，属于夏日的蓬勃热浪就迎面扑腾而来，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热气。

　　是我谵妄了。反思自我的同时，我近乎敬畏地关掉门，在窄小的房间内有空调同这不可违逆的天气负隅顽抗。

　　古人总结出的时节这一套东西，大部分时候是极有道理的，现在依旧有很多地区依旧根据时节变化来进行农业耕作。因而横滨此时违反时节的气温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不屈抗争的宣告了。如果有空的话，我一定会提笔为这对传统的不屈反抗精神讴歌一篇，但我没空，这个点该上班了。

　　换回薄一些的夏季西服，我几乎是踩着迟到的点入了队列报到。组长很快就过来宣讲今天的工作内容，今天的工作还好，比较轻松，只需要在指派的位置附近呆着就好，此外就是随时听候对讲机里的命令。

　　我的待命位置是某条巷口，一到这里，上一份工作遗留下来的职业病就告诉我这里进可攻退可守，是那种很适合做伏击和狙击点的位置。

　　老实说，我真的很喜欢在港口黑手党的这份工作，有足够的闲暇可以用来思考，有朋友能够交流各种话题，工资这种被人认为是求职最重要事项的东西反而无所谓。我一直觉得钱只要能维持人生活下去就可以，精神的富足比起物质而言要重要得多。从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可能是因为从前的我脑袋空空如也吧。

　　……不过话说回来，我这种黑户，能找到工作就已经是烧高香了来着。

　　所以，嗯，踏踏实实地继续工作吧。

　　路口的红绿灯交替了几十轮，穿着时尚的男男女女川流不息地从眼前经过，情侣站在街角捧着奶茶摸头亲吻。此外，同组的同事勾肩搭背地在眼前来回路过了两三次，第四次的时候，其中一个吹着口哨扔给我一个印着某便利店logo的塑料袋，“织田，这么认真不会涨工资的啦。”

　　接住的袋子，特别沉，我掂量了一下，问他们，“这是接下来的任务吗？”

　　“才不是啦，是给你买的——唔！”说话的人遭受到了旁边人的一记肘击。肘击他的人大声说着，声音压过了其他人：
　　“不是，是团购剩下的奶茶，大家都不喜欢喝所以交给你处理了，你要是也不喜欢扔掉就是了。”

　　他把其他人都拽走，笑闹着走远了，只留给我远去的背影。

　　袋子里有几杯不同口味的奶茶，以及明治巧克力一类的小零食。是多心了吗？奶茶的杯数正好是他们人数的数量。

　　抱着一大袋子奶茶，我陷入了沉思。

　　当人开始关注某方面的事物关注时，就会发现它频繁地出现在生活里。这种被称为视网膜效应的东西不可避免地影响了我：走过的72名年轻女性之中有30名手捧奶茶饮料；而这30位女性之中，有28位都有男伴陪同。

　　第73位观察样本（…）由她的父亲陪同，但不同之处在于，73号样本一脸的不满，奶茶在她一脸愁苦的父亲手中。是害怕女儿蛀牙于是控制了糖分摄入量因此遭致了孩子的厌弃吗？这样的猜测在下一秒于脑海中烟消云散。因为他们正朝我走进，我能够清楚地听到男人低声下气、近乎伏乞地求着女孩：“只是一杯奶茶而已啦爱丽丝酱，喝掉也没关系的。”

　　…结果是自律的女儿和放纵的父亲这样的组合吗？感觉这种反差萌放在轻小说里会是王道设定诶。

　　回头问问安吾好了。

　　他们从我面前经过的时候，男人的视线与我短暂地相接了一瞬。我礼貌性地对他略一颔首，他回我一个微笑，然后我们各自挪开了视线。

　　世界上所有的人类在地面行走，如果素不相识陌生人的对视能够招来雷霆化作雨水，那地球剩下的21%陆地很快就会变为汪洋泽国。很可惜，是不存在这种法则的，视线只是无关痛痒的一瞥，转瞬而逝的意向。没有人会在乎在路上和陌生人对视的短短一眼。

　　不过。如果有一天…我和某个人于车水马龙的街上相遇，只消看他一眼，我便从心底生出淋漓欢喜，好似灵魂刹那间被春雷洗涤。玄妙法则在心间涌动，那一定是一见钟情。

　　第73位观察样本在前往停下，她的父亲随之停下了脚步，殷切地将戳了吸管的奶茶递到少女嘴边。但随之而来的是少女毫不留情地捶骂，“笨蛋林太郎！你到底知不知道秋天的第一杯奶茶是什么意思啊？！”

　　啊，对，今天是立秋。可是……秋天和奶茶有什么关系吗？我把下肢重心换了只脚，上半身继续稳稳地贴着墙壁。不过，直呼父亲名字什么的，唔，虽然少见，但也并不稀奇。

　　我发现自己又可悲地陷入了首因效应，即先入为主的印象牢固影响着人对事物的感知。我以为73号和她旁边的中年男人是父女，但或许他们不是父女，而是看似年轻实际成年的女性和她的显老恋人？没有对真相进行求证之前，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在太宰感情充沛诵读心理学书籍时候过于专心地听讲，其结果就是在无聊的时候脑子肆意奔跑，一路奔向不可预知的远方。当然，这绝不是太宰的过错，相反，我还要因由此产生的反思而向他道谢。

　　今年会思考的我，比起去年而言，是个大进步吧。

　　回到眼前。下巴布满凌乱胡茬的中年男人一脸理直气壮的回应道，“我当然知道啦！是那个吧，逢年过节都要为心爱的人买礼物之类的！”

　　“是你个头啊！林太郎明明什么都不懂只是在跟风而已！！”少女愤怒地拍打着他的小臂，锤得男人手中奶茶在塑封层下波涛汹涌。她一脸恨铁不成钢，“明明是那个啊——”

　　她叽叽咕咕地说了一大堆，话中大概内容是‘秋天的第一杯奶茶’诞生于粗鄙低劣的性暗示，非常恶心并不美好之类的。我几乎是越听越迷惑了。

　　与之相反的，她却是越来越生气，瞪着奶茶的眼神恍若杀亲仇人，可这抗拒的神色里又含了几分渴望的希冀，斯德哥尔摩患者的初期表现差不多就是这副神情了吧。或许这正是这副神情，让中年男人一直紧劝不舍。

　　“对不起打扰一下。所以，”我情不自禁地插了句嘴，“你不喝的原因到底是因为它所代表的含义还是仅仅不想喝啊？”

　　小女孩顿住了。这个问题显然让她陷入了思考。片刻之后，她问，“这重要吗？”
　　紧接着，她露出了像是草莓雪布蕾那样甜蜜的笑容，“……你还是第一个这样询问我意见的人诶，大姐姐。”

　　她身后的男人，神色敛了几分。他不笑的时候，气势是极为压迫的，掺混着神秘莫测的危险感。

　　“凡事总有第一次。”我说。

　　“但是，才不要回答你呢！哼！”她极快地变脸，傲娇地把头扭过去了。

　　我困惑地眨眨眼，不太理解现在小女孩子是怎么一回事，但是…话是要说完才行的，“说到底，意义不过是人类强加给物质的属性罢了，奶茶归根结底只是众多饮料之中的一种，和咖啡橙汁没有太多差别。所以，如果不想因口味不符的话，可以去喝其他的，如果是前者，就大可不必勉强了。”

　　“对于不知道它背后隐喻的人而言，这只是一种表达喜爱的方式。”

　　我把给同事给的饮料袋子拉开，递给她看，“这里会有你喜欢喝的口味吗？”

　　她没有动作，蓝得沉郁的眼睛看着我。这会儿她的眼睛竟然没有高光，让我无端想起了一个人坐在吧台的太宰。

　　我有些求助地看向她的长辈，中年男人站在她身后，他和小女孩一齐望向我，嘴角扬起的弧度和略带深意的眼神让我觉得有一些怪异。

　　“谢谢姐姐，我很开心。不过不用啦，我还是喝林太郎的奶茶好啦。”她的嘴角扬起的笑容比布丁冻还要更甜蜜绵软。

　　听到这话的男人露出了感动得热泪盈眶的神情，开开心心地把奶茶递过去。这时候他身上的违和的危险压抑感全然消失不见，就是看上去心理年龄不会超过十岁。金发的少女嫌弃着他，但还是一副老成模样地接过了奶茶。

　　真是奇怪的一对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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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更晚了
本来是想蹭秋天的第一杯奶茶热度的结果没蹭上（草
然后现在七夕又接着过去了，可以跳过不写七夕梗了（？），好耶！
话说回来，这个梗的所谓的起源，我竟然看到有人（男女都有）用它来攻击那些用奶茶秀恩爱的情侣……诶，就，心情挺复杂的，人家就秀个恩爱，怎么这么大的戾气呢。
看到什么便奉为圭臬实在是太怪了_(:з」∠)_无论如何都要一分为二地辩证看待问题呀。
下一章我一定要把书店摸出来，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