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霭笼罩》鹤之河

2、带走

　　领头者用干巴巴的声音低声对玛蒂尔达和吉尔莫丽说：“又见面了，是不？嗯？小逃兵们？”
　　听到“逃兵”二字，玛蒂尔达的微笑瞬间消失，吉尔莫丽则是将眼神从天花板上转移到了男人身上。
　　玛蒂尔达满眼仇恨：“卢旺珂奇利，你怎么敢……”
　　名为卢旺珂奇利的男人用蓝色的眼轻蔑地看着玛蒂尔达：“我怎么了？我当然敢。”他的眼神里、语气中、表情上，写满了“自大”二字。
　　卢旺珂奇利站起来，弯下腰，轻声对两个女孩说：“十一岁的友善女孩，七岁的聪明淑女，人人喜爱她们，人人赞美她们，她们共同进入了一个孤儿院，她们有着异于常人的智慧，却害怕被领养，在所谓的‘领养日’总会偷偷躲起来，在众人眼里消失不见……你们说，这是为什么呢？”
　　玛蒂尔达似乎要哭了。她背在身后的右手紧紧抓住了左手上的青色小手表，表盖上浮起了一圈圈花纹，似乎在预兆着什么。吉尔莫丽攥紧了拳。
　　卢旺珂奇利直起腰来，慢慢走着：“这是为什么呢……难不成……”他猛然弯腰，几乎要顶到两个女孩的鼻子，“她们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卢旺珂奇利重新坐下：“当然，我相信这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并没有多少人知道，我很乐意让她们的朋友知道她们的过往，不知道他们听后的态度，是什么样的呢…？”
　　吉尔莫丽猛得捂住了脸，声音中充满了无助：“我…我跟你走…你不要…”她说不下去了。
　　玛蒂尔达闭上了眼，一滴清泪从眼边划过：“我也和你走……卢旺珂奇利，这是你早就猜中的结局吧…”
　　卢旺珂奇利大笑着：“当然，这次，我赢了！”
　　玛蒂尔达叹了一口气：“是啊，卢旺珂奇利，你赢了……”
　　卢旺珂奇利掰了掰脑袋，用所有人都能听得到的声音大声说：“这样好了，我后天来接你们两个，回，家。”他特意加重了“回家”二字。
　　玛蒂尔达和吉尔莫丽妥协了。
　　卢旺珂奇利带着那群人走了。伊莉娲妈妈和瓦达卡丽姐姐带着满脸笑容走上前，一把抱住了玛蒂尔达和吉尔莫丽，高兴地说：“恭喜你们呀，有家庭领养你们啦！以后，你们两个就是亲姐妹啦！”瓦达卡丽姐姐补上一句：“如果可以，要记得给我们写信喔。”
　　玛蒂尔达带着笑容亲了亲伊莉娲妈妈和瓦达卡丽姐姐的脸颊：“当然不会忘，我永远都会记得妈妈和姐姐的！”
　　伊莉娲妈妈用手指堵住了玛蒂尔达的嘴：“嘘，到了新家可就不能再叫我妈妈了，你会有新妈妈的。”
　　玛蒂尔达重重地点了点头，吉尔莫丽则显得格外痛苦。
　　瓦达卡丽姐姐搂住了吉尔莫丽：“吉璐（注：这里指瓦达卡丽姐姐对吉尔莫丽的爱称）是不是不想离开大家？没关系的吉璐，大家不会忘记你的，一定不会！”吉尔莫丽抽噎着，将头埋在瓦达卡丽姐姐的肩膀上。
　　次日，玛蒂尔达在房间里收拾行李，一个棕色的箱子摆在她的床上。萨德简坐在她旁边：“真羡慕你，和吉尔莫丽在一个家庭里面，这样至少还有朋友呢……不知道我被领养时会是什么样的。”
　　玛蒂尔达收拾东西的手停住了，她喃喃自语道：“是啊，至少还有朋友……至少还有朋友……”她不断地重复着。
　　萨德简拍拍她的肩膀：“发什么愣呢，快收拾行李吧！你可要离开我们去下家了的喔。”
　　玛蒂尔达重新收拾着行李。她趴到地上，从床底拖出一把斧子，将它塞进了行李箱中。萨德简明显被吓了一跳：“玛缇…你怎么还还还还带着斧子？”她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玛蒂尔达耸耸肩：“万一人家对我不好，我还可以逃回孤儿院啊～”她故作轻松。
　　萨德简没有听出玛蒂尔达语气中的那点害怕。她放心了：“那好吧…如果被欺负了，一定要记得逃回来喔！我们所有人都会保护你的！”
　　玛蒂尔达轻轻地笑了，她的笑容，却并非温暖，而是带着一丝凄凉。这丝凄凉，是因为什么呢……
　　隔壁房间中，吉尔莫丽也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她左手抱着自己绿色的箱子，右手不停地往箱子里面塞小东西。玛丽坐在旁边，晃荡着腿，丝毫不顾及自己穿的是短裙。她抱着自己的娃娃，好奇地看着吉尔莫丽的动作。终于，她忍不住了，撅着嘴说：“吉璐～你到底往箱子里塞了什么啊？”吉尔莫丽并没有说话。她的箱子里面，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绿色小盒子。盒子封了口，看不到里面有什么东西。
　　吉尔莫丽使劲地盖上箱子的盖子。她将箱子塞到床下，自己躺到床上，望着天花板，轻声对玛丽说：“玛丽，你是我的朋友，对吗？”
　　玛丽使劲点了点头：“当然了吉璐！我们是好朋友呀！”
　　吉尔莫丽闭上眼睛：“那如果，你发现我和你想象中的那个女孩子不一样，会怎么办……那样的话，我们还是朋友吗……”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几乎听不见。
　　玛丽歪着头，眨着大眼睛，没有听清楚吉尔莫丽的话：“诶？你说什么？我没有听见诶！”
　　吉尔莫丽叹了口气：“不，没有什么……”
　　次日。
　　玛蒂尔达和吉尔莫丽拎着箱子站在孤儿院门口，面前只有伊莉娲妈妈和瓦达卡丽姐姐，背后则站着由卢旺珂奇利带头的一群人。她们害怕离别时，卢旺珂奇利说出点什么，所以便没有让伊莉娲妈妈和瓦达卡丽姐姐将孩子们叫醒送别。
　　卢旺珂奇利虚伪地笑着，将两个女孩揽进怀里，向伊莉娲妈妈和瓦达卡丽姐姐保证：“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们的，”他低下头，用三角眼看着两个女孩，“毕竟，今天开始，她们就又是我的孩子了。”他咧开嘴笑了，笑得丑陋不堪。
　　卢旺珂奇利将两个女孩蒙上眼睛，带上了汽车。玛蒂尔达试图记住路线，可颠颠簸簸的路，很快让她明白了一个事实：她是记不住这些路的。
　　吉尔莫丽坐在玛蒂尔达旁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两个女孩互相都知道：从此刻开始，她们便是同生共死的命运共同体了；从此刻开始，她们，该是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了吧……不，不会是这样！她们一定可以像当初一样，逃离那个诡异的庄园，回到温暖的大家庭中的！一定，一定可以！
　　时间漫长地过去，车停了下来。
　　两个女孩的眼罩被粗鲁地拽下来。她们下了车。
　　看着面前的那栋棕色的大楼，玛蒂尔达的心已凉了半截——面前的那栋大楼，根本不是自己和吉尔莫丽当初逃离的那个庄园。
　　两个女孩被推了进去。大楼的一层最中间，有一个灰色的大厅。大厅中有一个很大的浅色前台，前台中，站着大概四、五个中年女人。
　　玛蒂尔达被卢旺珂奇利亲自拽上了二楼，而吉尔莫丽则被一个高大的金发女子拽进了大厅左边的一个通道中。
　　玛蒂尔达进了二楼的一个粉色的房间中。她厌恶地看着墙壁上恶心的颜色，又厌恶地看了一眼拽着自己右手的卢旺珂奇利。
　　卢旺珂奇利松开了她的右手，从墙壁旁的一个白色柜子中拿出一件黑色的衬衫、一条黑色的百褶裙、一双黑色的袜子和一双棕色的马丁靴。他合上柜门，将刚刚拿出来的东西都扔给玛蒂尔达：“换上，赶紧！”他背过身去，不看玛蒂尔达，继续说道，“小逃兵，你应该庆幸你还有点价值，我还愿意要你，像你那个朋友……啧啧啧，估计现在已经被放到烤炉里给尊贵的大人们品尝了吧。”
　　玛蒂尔达换好衣服：“品尝？吉尔莫丽她……？”她貌似不敢说下去了。怎么会，吉尔莫丽怎么可能被那些所谓的“尊贵的大人们”品尝？怎么可能……她那么聪明，一定会逃出来的……
　　卢旺珂奇利转过身来面对着玛蒂尔达：“倒也不一定……也有可能啊，她正在和银坞可学怎么讨好那些尊贵的大人们呢。”
　　银坞可就是那个拽着吉尔莫丽的高大金发女子。
　　玛蒂尔达似乎被吓到了：“不会的，吉尔莫丽一定不会那样的……她，她……”玛蒂尔达的声音带上了点哭腔。
　　卢旺珂奇利将一个小徽章别到玛蒂尔达的胸前：“你以为呢？你亲爱的好朋友‘吉璐’小可爱啊，现在说不定在干些什么龌龊至极的事呢。”卢旺珂奇利拿起玛蒂尔达换下的衣服，走出了房间，顺便将房间门反锁了。
　　卢旺珂奇利一走，玛蒂尔达便恢复了往日的正常。她当然了解吉尔莫丽，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吉尔莫丽了……不过，“那些尊贵的大人们”，究竟是指什么呢……是人，还是……
　　玛蒂尔达低头看着自己胸上的小徽章，徽章是黑底红字的，上面印着的大字是：玛蒂尔达，而下面还有一行小字：A级危险“人物”。“人物”二字被特意打上了双引号，仿佛揭示了什么。
　　玛蒂尔达打开了自己的箱子，将斧子藏到床下，又抚摸了一下手腕上手表的表盖，表盖很快从纯青色变成深绿色。玛蒂尔达微笑着。
　　玛蒂尔达不禁在这七年来，第一次回想起了自己与吉尔莫丽的往事……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