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草》若妖妖

7、【七】

　　第二天一早醒来，轻薄的晨雾正渐渐散去。太阳从东面的群山缺处升起。透过层层的绿叶，可以看到天空的一点湛蓝。阳光斜射，晶莹的露珠在草叶上闪着七彩的虹光。

　　昨夜用枯木搭的火堆上还有小火苗懒洋洋地燃着，发出哔哔剥剥地轻响，看样子一夜未熄。
　　怪不得昨夜睡得暖哄哄的，就连衣服没有被露水打湿。

　　我看向周七。他坐在火堆旁，用手拄着脸颊，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盹。满面的尘土也盖不住两个黑黑的眼圈。

　　看他衣着华丽，可想而之是从小含着银汤匙长大的，大概从来也不曾吃过这样的苦头吧？还真是倒霉呢。如果不管他，一定会死在森林里吧。这种娇生惯养的家伙。

　　我流露出一丝快意，走过去，拿脚尖踢踢他。

　　他支撑头部的胳膊一歪，惊醒过来，唔唔哼了几声，揉着眼睛嘟囔道：“墨玉，别吵。让少爷我再睡会儿。”

　　他以为他是在家里吗？真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我板着脸，运上一丝内力，对他震喝道：“起来！”

　　他像是被冷水淋过一样，打个哆嗦清醒了：“诶？早上了？”

　　我冷哼一声，拿起备用的木材打熄火堆，确保它不会复燃。然后拎起包裹就走。

　　“啊呀，等等我，等等我。”周七这才
　　就算我难得动了一次恻隐之心，决定带周七出山，我也只肯减慢一点点的速度。那家伙一头大汗，狼狈地跟在后面。

　　走了半晌，前面出现了一棵矮树，上面结了一些青青红红的浆果。昨天一路上这种树多少也遇到过几次，周七连正眼也不看。而此时他饥不择食，见到果子双眼放光，跑过去摘了几个红的就往嘴里塞。

　　我撇了撇嘴。不理他，继续往前走。

　　他一边塞果子，一边急着喊住我，不小心呛到了，咳了几声追上来，将摘下来的几个果子分了一半给我，说道：“姑娘，你也吃点。虽然味道不大好，酸酸的汁水又多，能解暑气。”

　　哼。乱吃东西，看他一会儿怎么办。像这种富家公子哥，就得饿上两天，多吃些苦头，才知道食物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就算天上掉下来食物也不是都能吃的。
　　我存了看戏的心肠，于是含笑道：“谢了。你自用吧。”

　　他被拒绝了，反倒暗暗露出窃喜的表情。当我走在前面看不见么？

　　边走边吃，只一会儿，几个果子就被一扫而空。他意犹未尽地舔舔手指上的浆汁，摸摸依然干瘪的肚子，双眼满怀希望地寻找果树。

　　我正想说些什么笑话笑话他，隐约听见附近有水声，不由喜不自胜，不顾身后的喊声运起轻功奔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在树林里穿梭了半盏茶的时间，果然寻见一处清浅山溪，在碎石、青苔上潺潺流过，清澈见底。溪边的泥土上，还有着清晰的鸟兽脚印。

　　我连忙跪下，捧水润唇，然后一通饱饮。好凉快！我性子一起，格格笑着撩水将头脸全都打湿，然后褪下鞋袜，将雪白的脚丫伸进水里。

　　我独自一人惬意了良久，周七这家伙才找了来。他一看见小溪，叫着“水呀，水呀”以惊人的速度扑腾进了水里。

　　我被溅起的水花泼了一身，语气不善地向他瞪眼睛：“喂，你要糟践水就到下游去。”

　　他恍若未觉，躺在浅水里不动弹，嘴里嘟囔着：“啊，总算又活过来了。少爷我差点热死。”

　　我捡起手边的一颗小石子丢他。

　　“喂喂！很疼的！”周七躲闪过去，看见我又弯腰找石子，连忙叫道“好了，好了。我这就起来！”
　　他走回岸边，不敢靠近我，远远坐在一截断木上叹气。

　　我格格笑道：“为什么叹气？像个老头子一样。”

　　“感慨万千啊！花木扶疏，流水清远。多好的一处胜景！若有一绝世佳人，凭水而立，才不辜负如此煦色韶光。可惜所遇非人，何其可惜。悲哉，悲哉。”

　　我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不过听起来就不像好话。
　　我眼睛一瞪，龇牙问道：“你在说什么？”

　　他捋捋不存在的胡子，摇头晃脑地说：“读书人，说的自然是圣贤话。”

　　我嗤笑道：“呸！还自称是读书人呢，都没有这山里的猴子聪明。猴子还知道什么东西能吃，什么东西不能吃呢。你就只知道吃些毒果子。”

　　“什么？那果子有毒？”周七呆掉了，继而怒气冲天地指着我喊道：“你怎么不告诉我！你这等女人果然恶毒！为何无故害我性命！”

　　说我恶毒？真真气死了！
　　我走过去打掉他的手，跺脚道：“不要指着我！哼，以为谁稀罕害你。果子是你自己吃的，我逼你了么？既然我恶毒，你就走啊，干嘛还跟着我？！”

　　“你……好，走就走！少爷我就不信凭我自己走不出这山！哼！”他好似极有风骨的甩袖而去。

　　啧。还以为他会服软，跟我道歉呢。没想道还有点血性。
　　我对他的背影喊道：“放心，那果子要不了你的命。你倒要小心别被狼吃了呀~！呵呵。”

　　他一栽歪，差点没跌跤，还好旁边有树可以扶着。他回头看看我，犹豫一下还是走远了。

　　我拿脚踢了踢水，眼睛咕噜噜一转，拿定主意：“不如暗中跟上那周七，看他怎么倒霉。如果他遇到危险哭爹喊娘的叫救命，我才肯现身出来，笑话他一番。”

　　我穿上鞋袜，一路从树枝上追过去。偶尔在周七头□□点声音，看他疑神疑鬼的蠢样子，捂住嘴巴偷笑不已。

　　就这样过了半个时辰，周七忽然捂住肚子，面白如纸，冷汗涔涔而下，一溜烟跑到野草繁茂的地方，开始解衣服。

　　我啐了一口，躲远些闷笑。

　　周七又钻了几次草丛，走不过百米，忽然哈呀大叫一声，栽倒在地，哀叫不止。

　　就拉了几次肚子而已，不是这么严重吧？有层层树枝挡着，我看不真切，索性跳到地上，那脚踢踢他。
　　“喂，你躺在这里装死啊。”

　　他看到我，眼里的惊喜一闪而过，苦笑道：“我不是装死，我是真的要死了。”

　　“怎么回事？”我笑嘻嘻地问，“拉肚子拉死了？”

　　他挽起裤脚，露出细皮嫩肉的小腿，加重语气强调道：“是被蛇咬了！”

　　我轻哼一声，蹲下仔细观察咬痕。只见红肿的皮肤上，有两个暗红色的细小伤口。我用力一捏，血液重新涌出，色泽鲜红。

　　他对突来的疼痛没有防备，惨呼一声才忍住了。

　　我站起来，掏出手帕擦擦手。用调侃地口气说道：“运气不错，你暂时还死不了。这蛇没毒。”

　　他一骨碌坐起来，狂喜道：“真的？你没骗我？”见我点头，他敞开双臂大字型倒回地上，嘟囔一句“太好了。”

　　我作势欲走：“好了。我是偶尔路过。现在，我又要走了~！”

　　“等等！”他伸出胳膊叫道。

　　“怎么？”我回头故作惊奇地问道，“你不是说要凭自己出山吗？难道还要跟着我不成？”

　　他羞得脸颊通红，居然还能装出一副儒雅的笑容强辩道：“刚刚把姑娘一个人丢在这大山中，实在大大不该。小生这里给姑娘道歉了！山中多凶险，我们还应结伴而行才是。”

　　本姑娘才不吃他这一套，抱臂挑眉道：“我不怕凶险。”

　　他有点急了：“总有需要两个人的事情……对了，晚上总需要两个人轮流照看火堆吧！你也知道，那些狼。”他连连拿眼神示意。

　　“我也不怕那些狼。”

　　他恼怒起来：“那你说怎么办？我脚受伤了，自己走不了！”

　　哈哈，装不下去了吧。
　　“恩。这倒是个问题。好吧，我们一起走，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他面露喜色：“什么条件？”

　　“你路上得听我的。砍柴、打水让你做什么做什么。总之，我让你往东你不能往西，我让你抓兔子你不能撵鸡！明白吗？”

　　他流下一滴冷汗，无奈地点头答应了：“好吧。”

　　但愿他这次能学乖点。
　　我满意地说：“走吧。先返回今天遇到的小溪那儿。”

　　“等等！”

　　“又怎么！”我没好气地问，“你不是都答应了吗？”

　　“那个。我，我得去解手。”他说完就急急钻树丛里去了。

　　我楞了半晌，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弯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