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8、第二十章 ...
-
屋子里很暗,没有一丝光,因为这里的主人不需要点灯。
华丽的装饰在黑暗中失去了所有辉煌,变成了一堆无用的障碍。
白衣男子静静地站在窗外,一直拿在手里把玩的水晶球,此刻已置于架子上,被重重帘幕遮去了光华。他只需要全然的黑暗和寂静,慢慢涤净烦乱的思绪。
天空忽而飘来笛声,灵动,婉转。
淡淡的忧伤低回,如同挥之不去的叹息,夜雾一般弥漫了整个空间。轻柔的音律朦胧得那么不真实,像隔着层层雾霭。若伸出手去,满怀都是瞬息就会断绝的不安全感。
白衣男子心念一动,霎那就瞬移至外面。
清新的晚风扑面吹来,漫天繁星闪烁犹如波光粼粼的水面。细碎的清辉,点点落在铺着薄雪的地上,反射出冷柔的光。
而掠去他所有注意力的笛,就站在雪中。虽然这不是笛的身体,但他知道现在是笛的意志在主宰。只有笛,才会奏出如此仙音;只有笛,才配使用如此乐器……
白衣男子眼光温柔,一言不发地聆听写给他的曲。
音乐逐渐低沉下去,最后缓缓消失,有别于月痕上次听到时的戛然而止。笛握着冰凉的笛子,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离去。
几乎在她转身的同时,白色的结界早就拦住了去路,身后传来白衣男子压抑的声音:“既然来了,又为何走?”远古的沧桑悲凉,直接刺到内心最柔软的角落。
“我,已留曲。”笛的声音,是绝望的。她唯一的牵挂,唯一的羁绊,便是这曲尚未送出的《凝泉寄云》。而今夙愿得偿,只留下满满的惘然若失。“你可不可以……”她在迟疑,“帮痕对抗创世神,并修改她的宿命……?”
“留下……留在我身边,我们回家……和我回去,我就答应你。”白衣男子低语,温柔若水。
“……”笛藏在衣袖里的手在轻颤,“不……不行……我只是在靠纱月烟强撑,过不了多久就会沉睡过去……”
“你可以的。”白衣男子的眼睛瞬间锐利如剑,逼近几步,“凭你的力量怎可能无法吞噬一个小小的所谓‘神之使’!只不过你没有找到两全其美之策,要与她分离必会伤害她,所以才和她一体双魂!若不是你强抑魔力,她早就神志溃散,改由你主宰这具身体了!”
笛的气息紊乱,慌忙后退几步,靠在结界上,靠纱月烟勉强撑住的身体无法使用任何魔法:“我……我不想伤害她……”
白衣男子步步进逼,情绪激动:“是啊,你都在为她考虑!充其量,她不过是在危急关头暂时保管了一下你的灵魂,你竟会铭记这么久!别对我说你不知道,若强抑魔力呆在另一神志清醒的生物体内,会有魂飞魄散之险!为了避免伤害她,你宁愿选择沉眠,忽略我的努力,我的呼唤,我的感受!你甚至允许她使用你的力量,无论纯精神体是否承受得住能量输出!”
白衣男子越来越生气。她的每一个举动都会给自身带来危险,而她竟然执迷不悟!
“你究竟置我于何地!”这是他的呐喊,在夜幕里爆炸,炸碎所有静谧。
笛的脸色惨白:“对不起……”她的呼吸急促,心痛的感觉一波波地蔓延上来。
白衣男子似是不舍,轻叹一声温言道:“那么,和我回去,嗯?总有办法把你们毫发无伤地分离出来的,嗯?”轻柔,如诱哄。
笛似乎动心了,眼睛里射出迷茫的神色。回去……回到属于我的世界呀……我的栖息……
白衣男子的手里却凝聚起了魔力。他要毁掉月痕的意志——笛的潜在威胁,哪怕换来无休止地恨意。他的眼睛里,杀机顿显。
极度炫目的光球像流星划过夜空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笛。
笛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却没有力量抵抗,刚刚的演奏已经使她心力交瘁。下意识地,笛举起手中的笛子抵挡,撞击之下,若珠落玉盘,脆弱的水晶笛毁去了一半。
笛脸色突变,一片死灰,控诉般看向白衣男子:“你想毁掉痕……你却毁了我的舞雪!”
白衣男子深深地愧疚,动用弥合魔法修复笛子,声如蚊蚋,一下子气势全无:“对不起……我……”空中悬浮着完好的笛子,笛却不去接,白衣男子取下递给笛,笛也没有反应,白衣男子一时间不知所措,“我……对不起……我不想……”
“请你答应我,帮助痕对抗创世神,并且修改她的宿命。”笛的目光炯炯,不容置疑的坚决。在这种情形下,白衣男子会左右为难。
白衣男子忽然沉默了一会儿:“你知道吗?她的宿命,是我所写;她的轮回,是我所设。除非你和我回去,否则我永远不会修改。”他在威胁,“若是如此,你就只能眼睁睁地看她生生世世为宿命所累,永远无法和心爱之人厮守一辈子!”
“你……威胁我……”笛只能无力地说。
“是又怎么样?”白衣男子靠近她,“我只是要你和我回去,恢复以前的日子……否则,我不但不去帮她,反会让残劫更凶险,使她绝无消弭的可能性!”
“不要……不要这么做……我不想欠她……”笛的呼吸几乎断绝。若不是月痕,她早就在那场可怕的浩劫里彻底消失,陷入绝望的漩涡,万劫不复。
“那我呢?你欠我的怎么算!”白衣男子痛楚地说,手紧握成拳,关节泛白。
笛无话可说,紧咬下唇,手抓着裙摆。纱月烟的效力在渐渐褪去,她快撑不下去了。
白衣男子的眼睛渐渐变冷,赌气般说道:“若你执意留下,不要怪我无情。”他弹指间撤掉结界,“要走要留,自便,我决不勉强。”冰珠般的话语溅落到地上,一颗又一颗。
笛的嘴角牵起一抹苦笑——决不勉强?她深吸一口气,不敢看他的眼睛:“对不起。”
白衣男子的眼睛黯淡了下来,好像时间一下子就从白天过渡到了黑夜,太阳失去了所有的光华。
她僵硬般站了一会儿,仓惶地走了几步,在凹凸不平的田埂上跌跌撞撞地前行。
挽留的话语一句都来不及说了。白衣男子只能无助地看着她踉踉跄跄地走远。
该死的!我怎么会这么做!这不是我要的结果!我到底怎么了!
笛的舞雪,依旧悬浮在空中,光华流转。白衣男子小心翼翼地拿起它,上面还残留着笛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