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城之光》季晓越

4、第四章

　　走在落英缤纷的校园里，听着舒缓的轻音乐，小光找了个回廊的木椅坐下，水杯里热气唤醒了萧瑟冬季的热情，吹来的风将小光的围巾拂下，小光看书看得入神，竟不知这风调戏着她……她想，安静地度过大学的最后几个月，然后找个陌生的地方，每次想到这里，她就想不下去了。直到西边的天空出现了淡淡的红霞，好美的冬季，好美的傍晚，小光凝视着天空，视线定格在了那个身影上。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竟没发现。”
　　“看你好久了，想你总会注意到我的。”
　　“同你讲关于冬天的一个故事，是爸爸讲给我听的。”
　　…………
　　俩人并肩走在冷清的校园内，晚霞很知趣地营造出那么恬淡的氛围………

　　世界上所有的人，包括她最好的朋友季晓越都以为小光恋爱了。小光也不多做解释，可是在她心里暮城不是他要依靠的人，暮城似乎是一个人的影子，对，是一个人的影子。

　　再过几天就是小光的生日了，这个日子有好多的意义呢，而最深刻的意义便是父亲也在十八年后的这天去世的。温小光听妈妈说，她出生那天下了好大好大的雪，天阴得厉害，于是爸爸取名字小光，希望是一丝温暖，不炽热，不激烈，却很长久。今年的生日，也一定会同其他平平常常的日子一样溜走的，还是趁你不注意的时候。

　　冬天的月光比任何一个季节都让人想念一个奔月的女孩子，似乎你凝视月亮一会儿，就会看到，她，轻纱曼舞，摇曳生姿，小光心里不只一次想，如果她也到了一个冷清寂静的所在，每日弹琴唱歌，遥望着另一个苍穹的生命，会是怎样曼妙的境界。小光已经习惯了边走边幻想，每当她发呆的时候，周围就仿佛是大雾弥漫，今天没什么特别，比意料中更平淡。
　　“小光，你回来了啊，今天有你的邮件呢。”晓越语带惊喜。
　　“……奥……”半晌，小光才应到。
　　小光第一想到的人是杨青，一个她喜欢，崇敬甚至有点崇拜的姐姐。这个世界上如果真要找一个人惦念着小光现在的生活，也就只有在千里之外的杨青了。她喜欢杨青和她拥有一样的忧郁的气息，喜欢她很悲伤却很调侃的语气，喜欢她不顾一切追求自己想要生活的勇气，她放弃了奢华的生活，告别了朋友，想必，现在在西藏的某个角落苦思冥想着一些悬之又悬的事情，她不在乎人家说她疯疯癫癫，不在乎从此过着漂泊清贫的生活。想到这里，小光觉得自己好卑微。
　　“小光，我最近写了一个关于你的故事，你曾经告诉我你的许多梦境，我感到，你身上有一种引发我创造的源泉，我现在生活很安静，真得可以找到我想要的写作的感觉，很朴实的一种味道，我爱这里的生活，我想，你还是依旧老样子，早说过，你是个不爱改变的人。”小光看到这里，轻轻地笑出了声音，小光曾经否定过自己的一切，唯独除了认识杨青。
　　小光起身去泡咖啡，想好好享受这个关于自己的故事。
　　“‘不要害怕，等把头发都剪掉你就好了，你爸爸的病也就好了，来让奶奶帮你剪……’我不要剪头发，你松开我的头发，挣扎着，呼喊着，暖暖一身冷汗地惊醒了，发疯一般，跑进洗手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依旧长发齐腰，浓黑如墨的头发是暖暖最爱自己的地方，苍白的脸色告诉自己，自己是有多害怕，用凉水把自己凉清醒，听到外婆和妈妈又在争吵，只听得外婆讲，早说过你跟那个书呆子没有好下场，你不听，你看现在……暖暖的头快要炸开了，却不知道自己应逃向哪个方向……”看着看着，小光就讲视线转向窗外，她不用看下去也知道后面讲的什么，杨青真是聪明的女子，她用这种方式告诉小光，她是理解她的，告诉小光，其实她并不孤单。
　　擎着咖啡，半靠在窗边，看着自己模糊的影子，伸手抚摸齐腰的长发，不寒而栗。
　　手机响了，原来是暮城的简讯。
　　“天冷了，就抱个热水瓶在怀里。”看到这句关怀，忽然的，小光泪如雨下。是心中忽然想起了好多受伤害的瞬间，是那冰封在内心的委屈一涌而出，是对一个已经很久很久不见面的亲人的思念，是对一个想方设法让自己明白人生的朋友的感动，也是为这个在对的时间出现的对的人的感激。小光打电话给暮城，暮城接听的瞬间，小光只是哽咽，什么也没说，而电话的那边是暮城轻微平静的呼吸，他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只是听着这哽咽……良久，小光说，我好想念你。

　　窗外又洋洋洒洒飘起了小雪，小光远远看到昏黄路灯下暮城的身影，她并没有急急得跑过去，而是迟疑了片刻，才走向他，其实，小光心里有些后悔了。她曾经发誓不让谁再靠近她，但是，今天的自己有点失去理智。
　　“我发誓，在你每次说想念我的时候，都会立马出现。”他字字坚决。
　　“其实，我就是有点神经……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小光泣不成声。
　　他们没有你想象地拥抱，只是那样安静地站在小雪里，灯光竟然渲染出一丝幸福的感觉，忽然想起一首纯音乐，忧伤还是快乐。
　　“我能送你回家吗？”
　　“我忽然好想吃爆米花。”
　　第一次，他牵起她的手，捧在掌心呵出暖暖的气……小光微笑不语……
　　以后的好多日子，以及在以后好多年的回忆里，小巷里卖爆米花的香味都会在暮城的回忆里飘洒出来，温暖，温暖，还是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