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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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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家码头,纵是两人分头去查,也须得不少工夫,孟俞要去的那处码头正好路近府衙,便道是再请一人同查,林禾景觉得如此更好,便又以红泥抹了一张纸交于孟俞:“劳烦师兄了。”
二人自文墨铺分头,林禾景向西去,孟俞向东北,顺路到了府衙唤了捕快孙丙。
余下两个码头一东一南,正好顺路一段,两人自也是结伴而行。
孙丙常寻街,对江州大小街道极熟,拉着孟俞抄小道:“听你孙哥的,这处小道虽乱,可胜在快,运道好还能看些好戏。”
孟俞怀疑:“好戏?”
孙丙笑而不答,只教他等着。
转了两条小巷后,孟俞终知孙丙说的好戏是什么了——赌坊门前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赌徒。
小巷藏的深,但来往人倒不少,多是仰仗着那门庭极高的善乐堂——赌坊。
孟俞欲上前拦,但却被孙丙拉住:“行了,那群人手下有数的,还指望着人还钱呢。”
果然如他所说,赌徒们被打得头破血流之后,打手们便齐齐停了手,为首一脸凶相的人开口作总结陈词:“三日之内还不上钱,便不会这样轻容易饶过你了。”
孙丙道:“真想闹出事的,不会选在此处,他们在门口打人只是为了震慑其他赌徒而已。”
孟俞叹了口气:“一旦染上赌瘾,便多是家破人亡,可纵使如此,来赌坊的人依旧络绎不绝。”
孙丙常见此景:“多是做着一夜暴富的梦罢了,却不见家中老母无米下锅,妻离子散,反觉得是他们耽误了他的‘前程’。”
两人欲向前,孟俞无意的一瞥,脚步忽然停住了,目光的尽头,是一个手拿折扇、长相雅俊的男子,男子有一人拉着,身后另有两人相随,几人推推攘攘便进了善乐堂。
他的眼神一下冰冷起来。
孙丙余光瞥见孟俞未动身,忙招呼着:“走啊,干嘛呢!”
只见孟俞猛吸一口气:“孙哥,我记得你抚府有个亲戚,你帮我打听一人吗?”
“打听谁?”
“周棠错。”
“周棠错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唉,那不是阿禾的……”
孟俞转向他,面上表情很是凝重:“所以此事不要告诉阿禾。”
他低头向前走,孙丙反应过来,急急追上去。
*
林禾景到了西码头,问了昨日有哪几家商行曾在码头卸过货,又依着码头所指,探访了各家商行,终于在一家陆姓的商行,看到了能对上断口的另半张写着“拾”的纸条。
商行的管事很是紧张:“林捕快,我们雇人挑货,从不曾拖欠工钱,都是次日一早便结清了,但难免有人会弄丢一两张纸,自己个都记不清,这些我们也没法再结啊,你说给谁不给谁,只能等最后交到挑夫行,由他们做主,却从来没有没昧下工钱过。”
林禾景也不解释,只是问了昨日是哪家挑夫行搬的货。
“王记,我们家卸货一向只找他们家。”
林禾景谢过,转身回了府衙,叫人一同往王记去,半路上遇到孟俞和孙丙,正好一处过去。
王记此时忙,挑夫们尽数出去挑货,只留了三五个管事和一个肥嘟嘟的掌柜在家。
管事们忙着对帐、接待商行,肥嘟嘟的掌柜努力睁着眼睛寻着一个闲人来帮他应付来势汹汹的捕快们,寻摸了一圈,整个家中数他最闲,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官爷,这是怎么了?”
林禾景问道:“昨夜你挑夫行的人,都在何处?”
他显然是个不知情的,手忙脚乱的找着薄子:“昨夜么、哦昨夜、稍微等一下……哦,昨夜有一艘船,急货,他们便去卸货了。”
“都去了?”
“应该是都去了吧,一般急货给的工钱高,大家都争着去。”他翻着薄子比对人名,忽而一顿,再说话便有些心虚了:“有四人没、没去。”
掌柜的说,挑工们上工前,会在薄子上留个名字,倘若主家觉得事儿办的好,偶尔会有一些打赏,便会依着人名分了打赏。
但是昨夜有四人的名字并不在上头。
“他们如今在何处?”
掌柜的眼睛一直四下转着,终于瞧到了一个闲人:“老许老许,快,看看昨夜没有挑货的,这会在哪儿。”
那位叫老许的,拿了名单便出去寻人。
林禾景问道:“既然是急货,这人少了,也不问一问吗?”
“哎哟,我们王记一向只和大商行做生意,可这生意不是天天有的,这手底下的挑夫没活也得吃饭了,便也允许他们闲暇时去接一接散活,就是活干完了就拿钱的那种。”掌柜的怕她不明白,还特意解释了一句:“昨儿夜里按道理是没活的,若是他们去接散活,这自然是赶不来了,况且钱多的事儿,有的是人愿意多走两趟,缺几个人也没什么关系。”
林禾景想到了先前的纸条,又问道:“昨日陆家的活,他们四个人也去了吗?”
掌柜的又翻了翻薄子:“是、是、他们都去了。”
直到这个时候,掌柜的才有胆问一问:“怎么?官爷,他们是犯事了吗?”
在场的捕快们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掌柜讪讪,不再多问。
那位老许将人带了进来:“官爷,这便是昨夜几个没来的人,这个唤作吴七渠、这是卫平之,这大高个儿叫冯鱼三、还有一个是杨落安。”
“你们几人昨夜去了哪里?”
林禾景身后的捕快们皆绷直了身子,随时准备拿人。
最前头的吴七渠道:“小人在家中喝酒。”
冯鱼三也道:“我们昨天也去喝酒了,在老杨那处。”
剩下的两人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林禾景想起徐月娘说其中一人生得极高极胖,倒是与这位冯鱼三的体格相似。
看来这三人,有可能就是打结徐月娘的那三个劫匪。
“可曾到过石桥?”
几人面面相觑:“到倒是到过,还遇到个女疯子,几位官爷不会因此而来的吧。”
“带走!”
*
周棠错跟着申无诚进了善乐堂,立马便皱起了眉头:“你说的乐子,便是赌博?”
申无诚笑道:“周公子连骰子都没有玩过吗?那今日可得好好玩一玩。”
这玩意有什么好玩的?
周棠错先前在学堂时,也见人玩过,甚至他们也邀请了他一同加入,可周棠错觉得,对着几个骰子大呼小叫,实在太奇怪了。此事后来被夫子发现,狠罚了众人,周棠错倒成了难得站在一旁看着别人受罚的人。
这难得的事,还被夫子写了信,向周彦夸他:虽顽劣,但知轻重,可成材。
那是周棠错第一次知道,原来不玩骰子,便可成材。
那还读什么书!
可这,也成了他爹对他一直抱有期翼的原故。
他说他今日碰了这骰子,那他爹……
周棠错脸上泛起笑容:“那便请申兄不吝赐教了。”
陵游同广白对视一眼,低声向周棠错:“公子,此处鱼龙混杂,奴觉得还是不宜久待,咱们回去吧,老爷若是知道了,又要责罚于您了。”
“怕甚!”
周棠错还巴不得周彦知晓此事,这样,就不会再逼他读书了。
他毫不犹豫的跟着申元诚挤进了一张桌子。
申元诚卷起袖子,很是熟捻:“周兄头一回来,并不要玩太复杂的,就猜大小吧。”
他笑得很是和善:“都说头一回上手,有财神爷保佑,只要我沾沾周兄的光,开局胜一把。”
赌桌是木头的,上以红黑漆画了两个大格子,里头分别写了“大”、“小”二字,应是有了些年头了,字被磨去了一点,但并不影响赌桌旁的人疯狂往格子丢钱。
桌子旁边有一个头上带花的女子,露着半个肩,肩上绘着牡丹,花枝一直延伸进衣裳中,引人遐想。她手里拿着骰子盅,一手端了青瓷酒壶,仰头喝酒。
咽下酒,她看着桌旁的众人,露出笑容:“各位爷都下好注了吗?奴家要摇了。”
申元诚催着周棠错下注。
周棠错看着桌上的两个字,伸手向陵游,陵游颤颤巍巍从荷包中拿出了一两银子,周棠错觉得这一两银子实在有些对不住申元诚的期待,又张了张手,见陵游磨叽,干脆将整个荷包抓了过来,从里头翻出十两银子,犹豫了一下,放到了写着“大”的格子中。
申元诚赞了句:“不愧是周兄。”说着也跟着压了一两银子。
猜个大小,甚少有拿这么多银子当赌注的。
这是十两银子,便教摇骰子的那女人眼神飘了过来,她唇边勾起笑:“这位小公子头一回来?”
周棠错觉得这好像是在讽刺他不懂规矩一样,便未接话,申元诚倒是连连点头:“魁娘好眼色。”
魁娘上下打量了周棠错,细长的手指绕着骰盅走了一圈,笑道:“既然是新客,奴家少不得要送份礼。”
她倾身向前:“今日公子在积善堂的大小赌局,赢了算公子的,输了全算奴家的。”
申元诚眼都红了,兴奋向周棠错:“周兄,你走了大运呐!”
周棠错看都不看魁娘一眼:“爷玩乐,花得起钱,不过谢过这位姑娘的好意了。”
魁娘笑了:“那奴家便祝公子,开局得胜。”
骰盅起,骰子在其间互相撞击的声音,勾着桌旁所有人的目光,这种氛围之下,连周棠错都不免跟着多看了两眼。
骰盅落,魁娘一把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