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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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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林禾景记挂着徐月娘的事,便早早去了衙门。
到衙门的时候,赵甲正端着碗吃得欢快,徐月娘就坐在他的旁边,手里拿了半个包子,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吃着,吃相在府衙一众捕快间很是突出——最是文雅。
她换了一件衣裳,应该是府衙里备用的,衣裳的样式并不是近年的新款,但因为徐月娘生的实在好看,这件衣服穿在她身上竟无过时的感觉,她的脸也洗干净了,正如林禾景所预料的那般,不过是二十三、四岁的年纪。
看到了林禾景,徐月娘露出了个笑,明显带着在陌生环境那种拘谨:“林捕快来了呀。”
林禾景温声问道:“可还好?”
“嗯,昨夜赵捕快说,天色已晚,让妾就不要回去了,妾便在衙门里歇了半夜。”
府衙是专门有几间屋子,是供人休息的。
其实昨夜那般情景,她若是再回家,许也是一夜无眠,但在衙门之中,那种莫名的安心,竟使她后半夜睡得很是安稳。
她站起身来:“多谢林捕快和赵捕快昨夜相救,妾便先告辞了。”
林禾景有些诧异,她问道:“你要走?”
徐月娘笑得很勉强:“妾是要去成兰酒馆,被打劫了,可日子还是得过的,妾未曾掌柜的告假,今日还是要去做事的。”
昨走之前,她很是端正地行了一礼,向林禾景道:“此事劳诸位捕快费心,请一定要抓住那几个贼人。”
赵甲几口吃完了早饭,领着林禾景走到问堂,将桌上的两叠纸分别拿起来:“这是昨晚她到衙门时我问的、这是今儿早上问的。”
这是江州府衙的习惯。
倘若是有机会,对于同一件事往往会问询多遍。
原因是有些人在一开始,并不能完完全全地将遇到的事情叙述清楚,只是多次、无意识地重复某些话。但等一段时间之后,他们冷静下来,叙述并往往更加的有条理,细节也会更多。
就像徐月娘,在一开始,她只是不停的重复着遇到三个劫匪时的情形,说劫匪有多么的凶,说她有多么的害怕,并一再的请求一定要抓住他们。
但在早上的问询中,许月娘已经能够清楚地告诉赵甲,她是昨夜戌时中从酒馆中出来,因为下了雨,她撑着伞,雨声很大,四下很黑,她并不知道那三个劫匪,到底是跟着她的还是在路上等着她。总之到了石桥时,便有三个人围了过来。
林禾景读着纸上的内容:“前处有两个人,当妾想回头的时候,却发现身后也有一个人。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妾的首饰,他们应该知道我身上没有钱的,我每个月的月初领上个月的银子,只有那一日身上才有钱。”
林禾景抬头向赵甲:“这个意思是说,那劫匪是认得她的吗?”
赵甲抓了抓头:“或许是吧。”
赵甲说:“问话的时候,徐月娘也有这样的猜测。她说她有一根钗子,银松翠月钗,是前天一个酒客送的,说是请人从京都带过来的。样子确是江州城没有的,昨天她戴了,掌柜瞧着喜欢,想打个差不多的,所以她临行前将的钗子借给了掌柜的。可昨夜遇到了劫匪,她将身上所有的首饰都摘下了,可劫匪翻了一遍后,直接向她要那根钗子。”
徐月娘向他们解释,可劫匪根本不信,也正是因此,徐月娘在劫匪的威逼中,一时情急从石桥上跳了下去。
如果劫匪不认识她的话,又怎么会知道她有那样的一根钗子呢?
林禾景追问道:“那个酒客送她钗子的时候有多少人知道?”
赵甲想了想:“应该有不少人吧,徐月娘说那钗子是酒客白日里路过酒馆时送的,白日里人来人往,一定是有不少人见到的。”
那么即使是劫匪提到了这根钗子,但有可能知道这件事的人太多了,追着这条线索,只怕查不到什么。
为今之计,少不得先走一走从成兰酒馆到徐月娘被打劫的地方,看看一路上可曾有什么人瞧见过徐月娘,看看那三个劫匪到底是跟着徐月娘到的石桥,还是早就埋伏在了石桥。
赵甲打了个哈欠:“问询的东西都在这里,你有空看一看。人是你遇到的,我看此事多半也是交给你,我就先回去了。”
当夜值极累,他这会脑中一片混沌,什么都想不明白。
孟凡鹤到府衙听了此事后,果然将此事指派给了她,孟俞主动请缨,也同查此案。
在临出发的时候,林禾景又将赵甲问徐月娘的经过看了一遍。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一些寻常的问题,比如:最近有没有跟什么人结仇,谁知道你回家的路,可有怀疑的对象?更相关的便是可曾瞧见劫匪的模样?他们有什么特点?听口音是不是江州本地人士?
对于这些问题,徐月娘都一一做了回答,没有跟人结仇;她回家的路很多人都知道,她住在城南的一个小巷子中,周围邻居很多人都知道她在成兰酒馆做沽酒娘;她很少与人起冲突,也没有什么怀疑的对象。
至于劫匪,徐月娘说那三个人都蒙着脸,只记得其中一个人,长得特别的高,特别的胖,并不能从口音听出他们是何处的人。
林禾景和孟俞先去的石桥。
石桥离玉湖林距离并不远,也难怪徐月娘会出现在那儿。
不过石桥两边皆无人家,这就说明昨日三个劫匪在石桥上打劫徐月娘的事很有可能没有人看到。
石桥通南北,桥南的一从草从,有坍塌的痕迹。
林禾景与孟俞对视一眼,孟俞先低身看了,冲她点点头。
是人蹲过的痕迹。
看来无论有没有人跟着徐月娘,但出现桥头的那一个一定是在守着她。
劫匪是知道徐月娘要走这一条路的。
林禾景以刀鞘将草拨开了一点,忽瞧见了什么,她弯下腰,从草丛里捡起一张写着字的纸,纸湿湿的,显然是浸了昨夜的雨水,纸上唯一的“拾”字都有些晕染开了。纸条不大,小半个手掌大小,纸上字并不全,仅有一半,断口不平,像是随意从中撕开的。
“师兄你看。”
林禾景将纸送至孟俞的手中。
孟俞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没有见过:“看这个字样,应该是印的,并非是手写。”
手写的字,落笔力度不同,字形是不会这般死板的,墨色也会更均匀一些。
那什么地方会用到像这种纸呢?
林禾景看着纸上的断口。想了一会:“我听说有些地方,会使用相对的物件做凭证,这张纸会不会也是如此?”
是有可能,可是需要凭证的地方多是涉及贵重之物,故而制品多是石、铁之类难损之物。
这纸……
水一浸、火一过便没了。
若为凭证,也太过轻率了些。
一时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孟俞便将纸收了起来。
两人又在草丛中寻了一会儿,可惜再无所得。
离开石桥,两人向北而行,一路走访,问询可曾有人出现过在此处?可惜此地荒芜,昨夜又是大雨,连摆摊的小贩离开得都极早。
再往前走就快到成兰酒馆了,眼见日头高起,林禾景摸了摸肚子,孟俞一路留心着她,见她这个动作,主动道:“要不先去吃饭吧。”
捕快的月银不多,两人也非是讲究精食的人,如以往的每个外出办差的日子,两人就近在路边寻了个小面摊。
“老板,两碗清汤面。”
连蛋都不加。
*
今天是周棠错伤好之后第一次出门的日子,当然他之前也先跑出去过几次,但那都是在晚上,半遮了脸,旁人便瞧不清他脸上的伤处,或者说根本看不出来他就是周棠错。
能光明正大地站在江州府的街头上,周棠错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来自市井街头的烟火气。
还是外头好。
在家时,一遇见他爹娘便是考校学问,这月余里,他都不大敢出院子,偶尔几次,还都被周彦遇到了,抓到书房不到半盏茶的工夫就要被骂得精神恍惚。
周棠错倒不怕顶着张伤痕累累的脸出门,可他只要一想到旁人问他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他迈出门的脚就往回收了。
说是被林禾景打的?
那多丢人!
好在,他的伤终于好了。
他喜滋滋的摇着扇子,身后跟的是垂头丧气的陵游和面无表情的广白。
因为昨夜玉湖林的事,陵游被周棠错训了一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的一番好意,为何周棠错这般生气。
难道是怪自己没有及时出来吓少夫人?
可是昨夜他想出来时,便听到了少夫人在说故事,总觉得那个档口出来有些煞风景,再后来便是徐月娘——那个姑娘都那般惨了,他如何再现身去吓她们?
“日后没有我的吩咐,不可擅自做主欺负少夫人。”
这是周棠错的最后一句话。
广白问道:“公子,这会是去哪里?”
陵游强起了精神:“去如意菜馆吗?公子,奴惦记他们家的烧鲤鱼好久了!”
说到吃的,昨夜那点不愉悦的便立刻消散,陵游再次容光焕发。
周棠错轻轻嗯了一声,他懒懒摇着扇子,此地无银三百两:“……早上吃得多,先去府衙转转,再去吃饭。”
府衙?
那不是老爷在的地儿吗?
公子平常见了老爷都躲,今儿个主动送上门去?
陵游拉了拉广白,小声说着疑惑。广白倒是清楚,无声以口形回了三个字。
陵游面容一下惊恐起来:“少夫人?!”
是,少夫人也在府衙。
可公子去寻她做什么!
周棠错立即转过头来:“什么?”
陵游觉得自己像是知道了些什么,可又觉得自己更迷糊了。
在周棠错羞极而恼的目光中,陵游呆怔指着街边一角:“奴说……少夫人、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