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川故事》sasanqua

11、尾声

　　送完柳华姐回到家，天已经黑了一半。推开店门，就看到母亲坐在收银台前面，带着一副看破一切的微笑。
　　“我和柳小姐的对话，你都听到了？”
　　“……”
　　“不用装傻，从小你就不擅长说谎，和你‘姐姐’正好相反。”
　　这是我记忆中第一次从母亲口中听到“姐姐”这个词语。
　　“对不起，我们之前没法告诉你真相，我和你爸爸都以为你已经忘记了一切，你却突然问起姐姐的事。”
　　原本我一直以为是痛失爱女的痛苦使父母不愿意提起这件事，但事实却是他们在努力防止我发现真相，防止我再一次受到伤害。
　　“我不怪你，妈妈，但是你不应该那样说柳华姐。”
　　我一边摘下帽子和围巾，一边擦掉眼泪。
　　“她是一个哪怕撞破脑袋，都要探知真相的，真正的英雄。”

　　那天晚上，我又梦见了“她”，“她”站在一片雪白的光芒之中，朝我挥着手。我知道，今后再也见不到她了。

　　直到年底，我都没有再见到柳华姐，父亲也说，原本去凌泉图书馆总能碰到学姐，但这大半个月都没有看到她的身影。不过，就算等到来年三月回到校园，她也已经不再存在于第三阅读室。
　　12月31号的早上，正在店里进行大扫除的我，接到了雪见学长的电话。
　　“素问说要举办社团活动，到信川桥看日出。”
　　根据学长的叙述，素问姐自从前几天与柳华姐碰面之后，总感觉她有些不对劲，担心她是得了什么毕业焦虑症，于是组织了这次活动。
　　当然，作为前成员的柳华姐被她从家里拖了出来。
　　“本来准备和花楹一起跨年的，但素问坚持要全体出席，所以我只能把她一起带来了。江篱你那天有空吗？”
　　“嗯，我会参加。”
　　我有东西要交给柳华姐。

　　凌晨的信川桥，隐匿在深色的海水和天空之间，朦朦胧胧的，看不清身影。
　　拜难得一见的暖冬所赐，前来看日出的人比去年多了近一倍。去年我是同父母一起来的，但天公不做美，乌云密布不见天日，后来还下起了雪。
　　今年应该是个适合看日出的好天气吧。
　　通过信川桥，来到南岸约定集合的地方，集合时间已到，却只看到柳华姐的身影。
　　“雪见和花楹去那边的瞭望台了，素问突然得了重感冒，被我说服没有出门，现在应该已经吃了药睡着了吧。”柳华姐的声音一如电话里雪见学长说的那样无精打采。
　　我的胸口突然感到一阵疼痛。远处的钟楼敲响了六点的钟声，太阳就快要升起了。
　　要赶紧。
　　“学姐……我都听到了，我和姐姐的事，还有那起事故的事……”
　　“对不起……”伴随着晨曦，我终于看清了柳华姐的表情。
　　那是歉疚和忧愁，混合着一点点怨恨的，不可名状的表情。
　　“虽说那是一起意外事故，但归根结底是我父亲造成的。我想知道那起事故的更多真相，甚至自己编造了‘真相’。”
　　“爷爷问过我好几次，找到了第三个受害者和家属，你又能做什么？替父亲道歉，那不是他的过失，只是运气不好罢了。就算你找到了他们，也许他们会责怪你又使他们想起了本该遗忘的过去。但是我无法停止……”
　　说到这里，她已经泣不成声，我拿出手帕，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
　　此时，太阳慢慢地从海平面露出真容，信川翻起金色的涟漪。
　　“学姐你看！”
　　天气很暖和，我没有带帽子和围巾，转身面对朝阳张开了双臂。
　　柳华姐吃惊地看着我，顾不得擦去残留的泪水。
　　“已经不要紧了，这两天天气暖和，我都是大摇大摆地出门，感觉要晒黑了。”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这一定是学姐的功劳。”

　　我们就这样肩并着肩，面对着信川和朝阳，很久没有说话。
　　糟了，差点忘记了最重要的事。
　　我拿出了一只带软木瓶塞的绿色玻璃瓶，放在柳华姐手中。
　　“这个是，漂流瓶？”
　　“还记得去年某一天社团活动的事吗？把这些故事写下来，放进漂流瓶里吧，虽然是些细小的，没用的历史，但给后世的人研究一下也未尝不可。不过，可别用数字密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