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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从83到91 ...

  •   83
      陈弋在那一年戒掉了□□,改抽别的。她从前基本上只抽□□,几年来根深蒂固的成为了习惯。可是某一天之后,她发现她再没有办法打开一盒□□,若无其事的从里面拿出一根烟点燃。
      快递敲门的时候,陈弋从梦中惊醒。肿着眼睛裹着睡衣开了门,从快递员手中接过一个大包裹。
      里面是她留在叶孝宁家的衣服化妆品还有几本杂志。陈弋清算了一下,除了冰箱里的那包红糖,估计她的东西全在这里了。然后她在衣服缝隙里看到一盒开过封的□□点八。
      她以为是剩下的半盒烟,可打开来发现那不是烟,而是和烟一样大小的纸卷。
      陈弋一个一个的拆开来,第一张是一个笑脸,第二张是一个笑脸,直到第九张,才看到了她想找的东西。

      陈弋,
      你现在如果没有开骂的话,那说明你一定没睡醒呢。
      我折这一张张小纸条的时候,就在想,你发现这个机关时第一句话就会骂我无聊。不过我都无聊了那么多次了,也不在意这最后一次吧。
      我告诉快递一定要在早上送到你手上,所以你刚才一定手忙脚乱的穿内衣是不。
      我之前猜的都对了吧,你先别生气,因为接下来我还会继续猜,并且保准还猜对。
      我猜你昨晚失眠了,很晚才睡着。其实你算我见过的很能睡的女的了,哪次在一起睡不是我先起床。一开始我俩办完事你还不大乐意跟我躺一块,后来反倒是主动愿意在我家过夜了。你也发现和我躺一个被窝睡得比较踏实是不是。呵,别骂我自恋,你肯定在骂!其实我是想说,如果我在某一段时间里成了你的安眠药,我真的挺高兴的。
      东拉西扯了半天,但是还是得开口跟你说正事。那就是,咱俩分手吧。
      首先我得道歉,那天跟你发脾气,对你粗暴,实在太有失风度了。我一直不想让你觉得我比你小那么多,所以刻意想让自己成熟点,但就那天,我这大半年来苦心建立的绅士形象一下全毁了。可是当时我真的挺生气的。好了,不说这个了。我现在跟你道歉,你能原谅我么?
      那天你走掉,我挺想酷一点,可还是没忍住站在窗台看了你好久,看着你从楼道出来,一直走到小区出口,你都不知道吧。我觉得自己太娘们儿了,竟然跟自己说,你要是回头看一眼,我叶孝宁这辈子就卖给你了。不过你当然不会回头,你他妈竟然这么多天连个电话都没给我打!你真潇洒,就留一个背影。陈弋,你知道你亏了吧,亏大发了。
      我不想惹你伤心,我说这话一点都不是气话或者报复,我就是想把话都说明白,说清楚了。我不是一个能忍的人,这一点咱俩太不一样,所以我也做不来你那样的事吧。我就只好跟你说再见了。
      今天说完再见,咱们短时间内还是不要联系了。你肯定会尴尬的,我估计更是。分手这样的事,居然连见面都不敢,东西我只能寄给你,至于我的东西,你扔掉或者留作纪念都行。我承认我这次实在是太没种了,可我本来也不是个多有种的人,这次让我跟你撒个娇,我比你小,你就让着我吧。
      我就是一个最平凡的人,或者说,是个自私的人。这几天我想了挺多,发现自己以前高看自己了,做不来的就是做不来。我没办法陪着你,熬着时间,等着你不想那个人了。我办不到。所以,真的很对不起。在你这么茫然难过的时候,丢下你一个人。很抱歉不能继续陪着你了。但是我真心诚意的,希望你好过。妈的,说这话真混蛋。
      我不想说什么勿忘我之类的话,但按你这人的性格,我不说没准你那天就把我忘了。所以我最后赌一次吧,我偏就不说,但你也忘不了我,嘿嘿。可是也别太想着我了,(话说这事儿可能么?)偶尔想起来笑一笑就好。
      烟少抽,饭要按时吃,差不多你也该学学做饭了,不然以后嫁人还真成个问题,来例假的时候别不知死活的喝冰可乐。还有最后,我忍不住,还是得跟你说:试试看吧,陈弋,别想那么多,就单纯的试一试,话说白了,再怎么样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是不是。
      你总说我絮叨,没错,我本来还想花个几千字写一下我俩的恋爱经过和我爱的宣言呢,构思了半天自己都觉得太无聊了,而且这一小张纸也写不下那么多废话,所以就不写了。至少我叶孝宁对你陈弋好过,你都记得的。
      保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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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孝宁消失后的一段时间里,杨雪琳以为陈弋要发疯了。她每天在家里不出门,电话都是关掉的。只有一个夜里主动打给杨雪琳,也不出声,杨雪琳几乎要下楼开车飞去陈弋家了,她才开口。没什么,就是想听听你的动静,有点闷了。
      第二天杨雪琳下了班就去找陈弋,她有点担心,也有些自责,这些日子对陈弋的关心太少了,怕她真出点什么问题。可是进了门才发现,陈弋精神头远比她想像的好,甚至可以说很正常,屋子也收拾得特别干净。杨雪琳反倒不好说什么了。
      看着陈弋蹲在地毯上给自己削苹果,杨雪琳最终忍不住开口,陈弋,你没事吧。
      陈弋手里不停,你要是想跟我说叶孝宁的事那就算了。我挺好的。
      “我看出来你挺好了,但是,你要是心里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出来吧,别总憋着。”杨雪琳温柔的看着她,温柔的说。
      “呵,你别瞎操心了。这事儿真的过去了。”
      陈弋仰起头,“我不过是失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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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弋这些天并没有说得那么轻松。
      那天看完叶孝宁给他的信,她就开始收拾包裹里的东西。收拾的过程中,叶孝宁留在她这里的东西一股脑的从各个角落里跑出来,她不得不时不时的中断,回忆起和叶孝宁交往的那些个细节来。想起第一次相遇,第二次相遇,第三次相遇。那个无聊又絮叨的叶孝宁总能让陈弋哭笑不得,束手无策。现在好了,世界清净了。
      叶孝宁对陈弋好过,她都记得的。

      这个小自己六岁的男孩,其实是个非常温柔的人。
      这种温柔好像温泉水一样,时刻包围着人,却令人不自知。直到有一天,水流泻干了,人就突然觉得寒冷了起来。

      最后那摊东西越收越乱,她就躺在衣服堆里,仰望着顶灯,大口大口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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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情总是来得很突然,突然到,让你错认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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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宁,我喜欢你。
      二十五年来,陈弋第一次说出口的,喜欢。
      在此之前,她从没想过,发出第一声,对象不是娄染。
      可是如今倾吐的这个对象,也不在眼前了。
      她陈弋,注定只能一个人,对着空气表白。
      好吧,她承认,这种想法真是太恶心,太糟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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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份,老谢交的一年房租到期了。
      陈弋的存折里已经不剩下几毛钱,她开始在网上找招聘信息,如果可能,就在夏天来临前离开这个屋子,甚至离开这个城市。
      这两年间,自己过得有够忙的。工作,辞职,老谢来了,老谢走了,叶孝宁来了,叶孝宁走了,还有连娄染都回来了。
      这件小公寓应该和她一样累了吧。

      六月上旬一直就住在老房子里。潮河边儿父母的家。
      陈弋妈跟陈弋讲,房子年头长了,原来手打的家具都老了,准备重新装修。
      陈弋说,那我回来的还挺是时候,我在家帮你收拾。
      天儿越来越热了,不急,等入了秋凉了再弄。你就把你的东西规整规整,什么要的,什么不要的,给我分好类,省得给你弄乱了。
      陈弋坐在地板上,收拾衣柜里的衣服,发现居然初中高中的校服还整齐的叠在柜子最底下。还有以前的课本,她毕业的时候一本都没扔掉。
      看来自己十足是个念旧的人,收集破烂的专家。
      留的时间再长能怎么着,现在还不是要扔掉。
      打开最下面一格抽屉时,她犹豫了一下。
      放在上面的是五六张CD,听的次数不算多,她爱听的那些上大学的时候就带到北京了。但是这些的歌词还是都快背下来了。
      整个一摞拿出来吹了吹灰,放在地板上。那些花里胡哨的壳子被深色的木地板衬得妖气。
      红的绿的蓝的紫的,上面印着的英文单词陈弋现在都认识了。
      CD下面是一打蒙了雾一样的画稿。
      她转过头去,看着那几张CD发呆。
      最终还是把他们放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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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家前一天,陈弋去了河边。
      这几年来,几乎年年回家,但都是冬天,从来没想起要到河边来。
      篮球场不见了,变成了一个小型广场,不难想象这里晚上定然是中老年交谊舞场。
      记忆里茂盛的花园也有些荒芜了,倒是石板缝里的青草繁荣了起来。
      只有潮河,还是不疾不徐的流着,从南向北。
      从来都是人来了,又走。潮河却是不会变的。
      前天杨雪琳在电话里冲她吼,陈弋,你最迟下周给我滚回北京来,老娘给你联系了个网站,让你尽快去面试。
      陈弋笑笑,天涯海角去,潮河也还是潮河,陈弋还是陈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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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试只是走个过场,当场负责人就通知她下周上班。
      陈弋在家待业了一年,业务上得慢慢熟悉起来,不过她不担心,要干一辈子的事情,总会得心应手的。
      原来的房子居然还没租出去,跟房东打了个商量,怎么搬出去的又怎么搬回来了。
      杨雪琳骂她,瞎折腾。
      陈弋回嘴,最后一次了,下次搬家,估计就是买房子了。
      忙碌了一阵子,一切都安顿好了,陈弋打算约娄染出来。
      可是电话是娄染主动打过来的。
      陈弋,你要是不忙,陪我喝两杯吧。

      陈弋带他找了个离自己母校很近的排档,九月的北京已有了冷意,到了晚上,夜风吹起,很有些凉,排挡的客人稀稀拉拉的。一杯啤酒下肚,暖意回升。两人闲话了几句,她觉得此情此景十分令人舒适,竟然不知觉得放松下来。陈弋想其实也不必说什么了,这样面对面的坐着,轻轻松松,和和美美。
      酒下的很快,杯子空了,她也晕了。双手捧着玻璃杯,透过没有了啤酒的空杯子,看向娄染。娄染在那玻璃杯的两条竖棱之间晃动,陈弋眯起眼对准他,把他框在那两条竖棱之间。
      娄染笑着自言自语,多少年没吃大排档了。
      陈弋也笑,味儿还是那个味儿不?
      娄染点点头,啤酒就羊肉串儿,人间美味。
      陈弋上了脸,眼神迷离,手指在扎啤杯把儿上穿来绕去,另一只手臂支上了桌,斜斜的半倚着,说,啤酒羊肉,那可是我的初吻的味道。
      娄染听了这话看向她,见她那副慵懒的样子,加上说出来的话,这样的陈弋竟是自己从来没见过的,一时间有些心惊。
      陈弋仍自顾自的说,啤酒羊肉,呵呵,我的初吻就是你所谓的人间美味。
      娄染脸也红了,却不是因为酒精作用。
      这才明白,她醉了。
      他不知道陈弋的酒量原来这么差的。这个时侯后悔已经晚了,陈弋呆坐在椅子上,身体快不能自控的歪来歪去。他只好匆忙结账,轻轻的推陈弋,走吧,送你回家。
      陈弋调整了半天的焦距,终于对准了娄染,迷迷糊糊的笑笑,回你家么?
      娄染皱眉,仍是温柔的说,先送你回你家。
      陈弋听了这话使劲摇头,娄染担心她把酒劲儿摇起来,赶紧扶住她肩膀。陈弋晕忽忽的说,我忘了我家住哪儿了。
      劝了半天,陈弋也不肯回家,娄染不知道陈弋家在哪里,只好拉着她打上车回到自己住处。
      陈弋靠在后座上,胃里面翻江倒海的。她闭着眼睛笑,自己是真的醉了,连家都不认识了。可不真的不认识了。
      进门后见到客厅当中的长沙发陈弋一屁股扎下,开口就是,我今天晚上就睡着,娄染你别想和我抢。
      娄染哭笑不得,陈弋继续说,烟呢,娄染,把烟给我找出来,你再点一根给我瞧瞧。
      娄染给陈弋泡了杯热茶,陈弋抿了两口,嚷着烫给扔茶几上了。
      她靠在沙发上,无比惬意的样子,半眯着眼睛说话。娄染,你今天有心事。
      “呵,这都给你瞧出来了?你是装醉的?”
      陈弋一挺身瞪着他,“我装?你才装呢!你打小就爱装,一直装到现在,你就装吧你。”
      娄染听了反而笑了,“是么?我怎么装了?”
      “切,废话少说,你有什么心事,讲来听听。”
      娄染分不清她到底醉了没有,淡淡说,“没什么。”
      陈弋大叫,伸出手指着他,“什么没什么,没什么你会找我出来?那你就是吃错药了。”
      娄染面色变得有些沉,沉默不语。
      无声中,陈弋好像觉出不对了一样,闭了嘴巴,两只眼睛不停眨着看着娄染。
      娄染叹口气,“其实也没什么,是些工作上的事情。不大顺心而已。”
      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陈弋听,“工作好几年了,可还是有点天真,我可能太理想主义了。”
      陈弋一副完全了然的样子,“你一直就是这样啊,你不知道小时候我就觉得你不食人间烟火,你别笑!你就继续这样下去吧,一辈子都这样,那就最好了。”
      “你这是——开我玩笑呢?”娄染被那句“不食人间烟火”刺激到了。
      “切,你还不信!我跟你讲啊,别管别人怎么着,你该理想就理想,该天真就天真,你就是娄染嘛,又不是他儿子,你管他干嘛?你要是不理想了,你还叫娄染么?”
      娄染注视着她,面色里竟然有一点紧张,“你是这么想我的?”
      “是啊,肺腑之言啊。其实你这人啊,除了爱装其实也没什么大毛病。你现在比以前还爱装,跟我面前你还装小样儿的。哎,你长大了可真没以前好玩了。”
      “我以前好玩儿?你不是总说我整天板着脸?”
      “啊,你不知道,你板着脸是挺欠扁的,但是那时候你一笑,整个脸跟开了朵花儿似的,那叫一个灿烂啊。可现在,咱们都长大了,好像除了笑,都不会别的表情了。”陈弋肃起面容,打了个酒嗝儿。
      娄染听她的话忍不住笑了一下,但笑容未及开放就又枯萎了回去。
      陈弋说,除了笑,好像别的都不会了。
      娄染揉揉眉心,叹了口气。
      “你非要等喝醉了才跟我说这些话么?”
      “哈哈,我醉了么?我感觉还行啊,我不喝酒,说不出来真心话啊。哈哈——”
      陈弋哈不下去了,她看见娄染那样注视着她,一霎那似乎酒全醒了,又似乎醉的更厉害了。
      “陈弋,你对着我,已经不想讲真心话了么?”
      空气静默了片刻,然后她听见不知道谁低声说,“我对你,从来没讲过真心话。”

      眼前的景象模糊晃动起来,她想这回自己是真的醉了。
      有个人影慢慢的移动到她面前,蹲下来。一只手轻轻的抚上她的背,温柔的像母亲的手。

      别哭了,陈弋。

      91
      娄染凑近陈弋,她睡着了。可是眼皮和面容都不舒展,紧凑在一起,似在忍受什么。她大概哭的太累了,就这样睡过去了。他默默地看了一会,然后走到卧室取出一条毛毯盖在她身上。
      陈弋却彷佛受了惊一般,突然睁开眼睛,惊恐的看着娄染。
      娄染也吓了一跳,想要安抚,却说不出话来。
      陈弋那双眼睛,让他说不出话来。

      如果生命有个暂停键,陈弋希望永远停在那一刻。不是上一刻,不是下一刻,就偏偏是那对视的一刻。

      凝滞一般的对视之后,娄染俯下身,紧闭的唇轻轻触碰了另一双同样紧闭的唇。
      那触感是冰冷的。冷到陈弋全身都紧缩,她闭紧双眼,皱着脸颊,转过身将额头抵在沙发靠背上,浑身微弱的颤抖。
      那又是疼痛的。尽管陈弋知道那是多么温柔的吻,或者说触碰。可是在它贴近的瞬间,仿佛什么锐器割破了唇一样的痛。她甚至想,即使那两双唇没有相遇,最终仅隔着空气完成,她仍旧会觉得痛。那样一种动作,仪式,令她痛苦。

      娄染站起身,为她关掉了客厅的落地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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