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希露达之歌》泠莫亦

3、Chap.3

　　雷吉诺德在寝宫门口踱步，一圈接着一圈，仿佛要把地上踩出坑来。

　　他这一生还从未像现在这般焦急过，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他皱着眉，看向紧闭的门：“怎么要这么长时间？”

　　“陛下还请稍安勿躁。”一名祭司打扮的男人不徐不疾地开口安抚。

　　雷吉诺德有些不满地瞥了他一眼：“西蒙主祭，这让我怎么……”

　　断断续续的痛呼最后落在了一声惊叫上，打断了他刚要出口的抱怨，虽然细微，在他听来却仿佛是王宫塔楼上的金钟所回荡出的巨响。

　　“陛下！陛下！王后她……”仿佛是在回应他，一名身上沾染着不少血渍的医官紧跟着跌跌撞撞地冲出门外。

　　雷吉诺德只看了对方一眼，不安就已经从心脏溢满全身：“怎么了？”

　　“她……她……”那医官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只是指着门内。

　　雷吉诺德见状，立马丢下紧张过度的医官，快步走进寝宫。

　　寝宫内尚有其他两位女医官看护，被她们围在中心的是一张床。

　　床下也是一片腥红。

　　“怎么回事？”雷吉诺德只觉一阵头晕目眩，从那两位让出道来的医官中穿行而过，走到了那张床前。

　　虚弱的女人仰卧着，满脸汗水，见他靠近，半睁着眼睛，苍白的嘴唇微张着喘息：“孩子……我们的……”

　　雷吉诺德握住了她的手，入手一片冰凉。

　　刚出生的孩子就躺在她的身边，满身血污。

　　“孩子……”女人的嘴角微微一动，露出笑意。

　　雷吉诺德觉得手中一沉。

　　炽红与霜蓝的两个夕阳悬在半空，透过穹顶上的彩窗，投下诡谲迷离的光影。

　　“陛下。”西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侧。

　　雷吉诺德置若罔闻。

　　西蒙摇了摇头，再度发出呼唤：“陛下！”

　　雷吉诺德抬起头，木然地看向他。

　　西蒙俯身抱起躺在王后身旁的婴孩，向他递去：“是位公主。”

　　被包裹在柔软绒布中的公主不哭也不闹，仿佛也没了气息，只是微弱的心脏跳动却又证明了她仍存在于世。

　　“公主……”

　　当雷吉诺德将那具尚带有些许污血痕迹的幼小身躯拥入怀中时，还残存着将对王后的爱尽数转移到孩子身上的念头。

　　但下一刻，他碧绿的眼中只有惊惧与恐慌。

　　从未遇见过刚出生就已睁开眼睛的新生儿。

　　他看到了那双眼睛。

　　流传数百年的卡西露达之歌中所描述的那双眼睛。

　　金瞳的兽人公主，被诅咒的王族后裔，覆亡的起源，灭族的元凶。

　　在他看到那双眼睛时，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然后被猛然间升起的爱怜之心覆盖沉落。

　　在他身边的雷蒙显然也见到了那双眼睛。

　　“诅咒……兽人之国的诅咒……”

　　“不，等等……”

　　当雷吉诺德从纷乱的思绪中清醒时，却发现那双令他心惊的金瞳又变回了和他与王后一般相同的绿眸。

　　这一变化让他忧心又起。

　　是夜，除西蒙主祭外，所有随侍医官尽皆保持了永恒的沉默。

　　她是怪物。

　　金瞳的怪物。

　　被诅咒的怪物。

　　无法去爱的怪物。

　　不能被知晓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