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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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小的浪花散落在沙滩上，黑暗骑士身上打了个寒颤，他面罩下的脸上绯红，呼出的空气也灼烫起来。他有些发烧了，哥谭意识到，祂控制冷的水汽覆在蝙蝠侠的额头，徒劳地试图帮他降温。
需要其他人来，祂懵懵懂懂地想。在飞机上以为自己即将死亡时，布鲁斯给阿尔弗雷德发过消息；哥谭翻过沉睡的蝙蝠侠，在他腰带上找到了那个按钮。祂加大水压按了下去。
没有特定规律——至少哥谭看不出规律的电磁波以光速向宇宙扩散，韦恩庄园的一台设备接收到了这些信号，在片刻的解码之后，数据上传，一个图标出现在地下洞穴最大的显示器上。
主机边上用白手帕捂着脸的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被提示音惊动，不敢置信地看向屏幕：惊异随后变成无法收敛的喜悦，他扑到电脑上，飞快地定位，然后开着车一路超速地奔向布鲁斯的所在地。
在海岸边上，这位老人跌跌撞撞地走到布鲁斯身边，用带着的设备为他做简易的包扎，他的泪水溅在绷带上：“我的天啊，感谢上帝把你留给了我……”
哥谭带着一丝难过抬高了视线。祂看到获救飞机上的人们大部分在机场提供的酒店房间里熟睡，还有几个跪在十字架前祷告。他们在哥谭的伴侣与孩子们在电视机前的沙发上相拥而眠。詹姆斯·戈登警官一身咖啡的味道，带着血丝的眼睛还翻看某一个案卷，哈维·布洛克已经在办公桌上趴着睡着了。
旅游、保险和航空相关的期货降到跌停，北美的航班被调整减少20%，北约与太平洋安全防卫组织的官员被接连的电话喊回，开始启动共同方位机制；白宫和唐宁街10号度过了足够愉快的晚上，而哥谭市的天际慢慢染上月白。
哥谭缩回了纵贯全球的触须，祂触碰着湿润的绷带，感知到里面的水、盐、抗体、溶菌酶、促肾上腺皮质激素和亮氨酸脑啡肽，一种奇异的、或许是人类所说的“咸涩”席卷了祂的躯体。
祂有守护者了。哥谭在飞机上时察觉到的事实这时再次出现在思考中，占据了大多数空余的线程。祂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但是关于布鲁斯·韦恩的所有记忆都重新浮现起来，交替着占据在哥谭的思考中。布鲁斯的存在感持续了许多天，这期间当其他城市前来询问祂发生了什么时，哥谭只随口应和着，将祂们搪塞过去。
在之后的差不多每一个夜晚，蝙蝠侠都会或早或晚地来到滴水兽上，安静地注视着他的城市，与视线里的所有犯罪行为交手。他的形象慢慢成为东区的恐怖传说，在他闯进法尔科内的住宅之后这一传说便流传全城。□□和社区之间默认的规则被破坏，蝙蝠侠的喜好成为每一个夜晚的哥谭人必须考虑的问题。
哥谭渐渐可以感受到蝙蝠侠的存在，他像一柄利刃直直插入哥谭的躯体，剜掉了腐坏的血肉，隔开了完好的骨髓。当蝙蝠侠坐在滴水兽上，哥谭有时会错觉祂得到了庇护，那件披风就像是鸟儿的翅膀，将巢穴遮掩在下面；祂仿佛感觉到一条又一条名为“蝙蝠侠”的锁链在生长、缠绕、束缚，这片土地的阴郁寒冷渗入哥谭的意识，而温热的血液也被泵入祂的身躯。
祂在坠落；每一次哥谭凝视蝙蝠侠的双眼，在里面找到了小小的、几乎可以说是温柔的哥谭市时，都会产生这样的想法。祂觉得祂的躯体就像是一片花瓣，一直以来凭借风力轻盈起舞，但泥土探出锁链以后，重力会将一切带回人间的怀抱。
守护者的出现并没有隐瞒下去；城市的意识体们是不喜欢秘密的，哥谭总是特殊的那个，但当祂终于忍受不了这个秘密以后，祂还是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中心城——然后下一次茶话会上，所有的意识体们都知道了。
祂们善意地催促祂给出进一步的消息，就像是祂们曾经告诉祂的一样。当然了……祂们才是兄弟姐妹，祂们一起俯视着人类的社会，就像四维的存在窥探三维空间一样，城市里的一切都无所遁形。而城市交换着人类的秘密们，就像讲述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就像人们茶余饭后闲话的家长里短……确实如此，因为这些事并不是秘密，对于城市意识体而言。
哥谭于是把那一夜的事情告诉了祂们，但隐瞒了自己所做的一切。当祂记忆里的那架飞机安全降落时，哥谭下意识地将注意力转向了大都会。
“蝙蝠侠也救了一架飞机！”大都会用纯然赞美的口吻惊叹道，“超人也救过一架，你知道的，他第一次穿着那件制服出现的那天。”哥谭可以品尝到祂回忆里的愉快。
“但蝙蝠侠只是个普通人。”哥谭带着一点不高兴强调，祂随后立刻发现这点情绪是“不应该”的，大都会的触须传递出困惑的情绪，疑惑哥谭显露的有些激烈的情绪。
“我是说，”在海滨城或天堂岛发问之前，哥谭转移了话题，“蝙蝠侠也有一个普通的身份做掩护。”
祂向祂们敷衍地展示了韦恩庄园，古老而宏伟的城堡和维多利亚风格室内设计，大块的色彩应用在花式百叶窗、窗帘和墙纸上，深蓝色、森绿和红宝石色巧妙结合，营造出足够舒适、也不会显得朴素的氛围。庄园里一部分的彩绘地砖和彩色蚀刻玻璃让海滨城那些西海岸那些充盈着互联网时代暴发户们的城市发出惊叹，而这种不算罕见的风格却吸引不了大部分城市意识体的注意力。
在韦恩集团一次冗长的会议里，布鲁斯·韦恩打起了瞌睡，中心城也率先转移了注意力。对大多数城市而言，金钱堆积的奢华司空见惯，哥谭对于拉克希米·米塔尔在主教大道的宅邸不感兴趣，对迈克尔·布隆伯格和查尔斯·科赫的游说斗争无动于衷。
可布鲁斯·韦恩回到了哥谭，带着那样一双眼睛，“乐园跌入愁苦人世，而黎明坠毁变成白昼”。如金的纯真碎裂以后，不是成为尖锐扎手的碎片，而是在熔炉里一次次锻造、拼合，落成了祂的裂纹釉瓷一样的布鲁西宝贝。
他收购、改组、扩张，就像其他任何大型企业所做的那样，但那条锁住哥谭的链条另一端穿过他的思想，光鲜亮丽的布鲁斯·韦恩只能无可逃脱地沉溺在名为“哥谭”的黑暗沼泽里。
哥谭知道布鲁斯在其他的时间里，用各式各样的装扮混迹在哥谭市。祂见过布鲁斯在迪斯科跟着重金属摇滚乐跳舞，流畅的肌肉线条在卓绝的控制力下如游龙跃动，接近人体极限的力道以轻盈柔美如丝绸的姿态展现。观看的人发出带着不那么文雅的词语的赞美，哥谭在观赏的VIP席上，在意识体视角可见的每一块肌肉的牵动、血液的奔流之外，与其他观众一道为了宏伟壮丽的人体之美而目眩神迷。
哥谭也跟着布鲁斯与一群流浪汉们一起排队，清晨就开始在教堂前等候领取福利餐。他们前面永远有更早的流浪汉们，而他们只能眼看着前面的人一次取走几袋、十几袋食物。哥谭在那些人背后发出嘘声，就像布鲁斯，以及其他等候的人那样。
当布鲁斯在贫民区讲了一个充满“f*cking”一类屏蔽词的粗俗笑话时，哥谭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率先笑得打滚；他在韦恩大厦里用莎士比亚的典故讽刺某个高管时，哥谭就在那个人耳边抑扬顿挫地念着原文。
一些祂从前难以想象的感受，迷恋、快乐、不满……逐渐充满了祂的生活，祂感知世界的方式与人类日趋相近。
感到疼痛的一次，是哥谭亲眼看着布鲁斯·韦恩半跪在洒了水泥渣的地面上被□□殴打，没有做出任何反击，为了保护他身体后面六十多岁的老人。祂降落在他的身边，拥抱着他断掉的肋骨和青紫的皮肤，用冰冷的水汽为他的躯体降温。
当毒品链被端掉的时候，布鲁斯·韦恩在冰岛攀岩时摔断了腿。哥谭听到人们对于GCPD的赞美时，祂会高兴起来；而当某个宴会上，上流人士们用心照不宣的词语讽刺布鲁斯·韦恩的放纵散漫时，祂觉得难过、甚至有着想要吓唬这些人的冲动。祂仍旧清楚地记得他身上每一块青紫和伤痕，他在那张古老的木床上因疼痛而彻夜难眠，月光和哥谭一直陪着他清醒。
祂记得有一次，将嫌疑人送到阿卡姆，再坐着蝙蝠车回家的时候，布鲁斯已经陷入了昏睡中。那一夜，哥谭半跪在布鲁斯的床前，就像小的时候，亲吻着他光彩照人的五官，为了与他分享那一刻的喜悦，为了祂的生于黑暗的英雄。
在很久以前，某一家书店里，哥谭听人诵读过王尔德的诗歌，而祂终于明白了含义：
哦，生活闲适的人真是幸福，
广阔领地储满了黄金，
不用在意雨水的泼溅，
无须顾虑森林的坍塌。
哦，无忧无虑的人真是幸福，
不知饥荒年月的劳苦，
母亲整日里哭守空房，
父亲因不幸和眼泪而两鬓染霜。
但那样的人更加幸福，双脚踏遍
人间倾轧的坎坷路，
却用一生的悲伤
建造一座云梯去靠近上帝。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