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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等待 ...

  •   许怀墨消失了几天,联系不上,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回来时除了面色憔悴外一切如常。
      舒襄去世的事大家陆陆续续得到消息。
      最激动的是张秀娟,她以前骂舒襄是祸害,祸害是命最长的,怎么会年纪轻轻说没就没了。
      这事算起来怪不着别人,要不是因为王辉的病,舒襄当初不会退学,不去那些污七糟八的地方打工,就不会得病,也不会自己跑出去不声不响的死了,死的时候身边连个人都没有。
      如果没有舒襄那时候的牺牲,他们家撑不下去,王亚晴也没有今天,张秀娟坐在沙发上边拍大腿边指着墙上挂的照片哭喊。
      “我的老天爷啊,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王辉你个短命的,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你说你对得起谁!”
      “你可真是害死人了,啊呀……”
      ……
      她哭喊了一阵,实在没力气了,起身去把照片取下来,拿在手里擦擦灰,摸一摸。
      “孩子命苦,从小爹妈就不要,那么小一点差点冻死在外面,好不容易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十几年也没过过几天舒心日子,哪想到她会走在你前头,你要是……在下头遇到了,多照顾着点,我们欠她,听见没有。”
      她把照片重新挂上去,点了一炷香:“你们倒是好,撒手说走就走了,不想想留下来的人怎么办。”
      她尤其担心王亚晴,王亚晴一直因为舒襄退学的事情自责,要是知道人没了该有多难受。
      毕业这几年王亚晴在北京埋头奋斗,如今已经混得风生水起,在CBD坐着带落地窗的独立办公室,拿着接近七位数的年薪,开着三十来万的车,下一步准备在北京买房,她已经看了好几套满意的,三室一厅,三个房间都很大,房间里除了能放下两米的大床外还可以订做书桌,书架,衣柜,到时候把张秀娟接过来一起生活。
      一切都越来越好,只是心里始终记挂着那个在外几年都没一点消息的人。
      她是在开会的时候收到的消息,几乎是在打开信息那一刻眼泪就掉了下来,王辉去世后她第一次绷不住自己的情绪,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哭。
      部门所有同事看着一向有“铁娘子”之称的女人泪流满面,拿着手机连招呼不打就仓皇地逃出了会议室。
      她躲进洗手间的隔间里坐着,听见后面进来的人在议论刚才的事,她想起自己有单独的办公室,出去洗了把脸,回到办公室反锁上门。
      她打电话给莫方声问是不是真的?
      “嗯。”
      “我不信!”她大声道。
      莫方声把给许怀墨讲的那些又复述了一遍。
      “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如果我早一点知道,也许……”能救她也说不定。
      “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你了解她,如果不是她放不下许怀墨,她连我也不会告诉。”
      她失控地大吼:“许怀墨!又是许怀墨,她心里永远就只有一个许怀墨!”
      “亚晴,你不能这么说她。”
      ……
      是,最没资格说这种话的就是她。
      她哭着说:“她生病了,你说她一个人能去哪里,身上有钱吗,就算真的得了……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
      没人清楚舒襄离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都是我的错,怪我,都怪我,该退学的是我,该得病的是我,该死的是我!”
      “亚晴!”
      她挂了电话,扔掉手机跌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胳膊不管不顾地放声哭了出来。
      舒襄,你怎么能这样呢。
      一直想着买了房子写上你的名字,从此你就有一个真正的家了,家里最大的卧室留给你,装修家具都按你的喜好,期待你住进去的那一天,现在房子还没买,人就没了,连弥补的机会都不给,你非要我这一辈子都欠着你。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让人无法心安。
      王曼听到消息一开始不敢相信,等回过神来在家里痛哭流涕,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痛,自责,悔恨,恨自己当年狠心抛弃了她,十几年不去找她,重逢后也没能让她过上安稳的生活。
      李齐已经长成了一米八几的大小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放学回家后发现王曼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他以为父母吵架了,跑过去看她。
      “妈,这是怎么了?”
      王曼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嗓子都哭哑了,她抓紧李齐的手:“齐齐,你姐姐没了……”
      “什么没了?”
      “舒襄,你姐姐,没了……”
      “说什么呢!”李齐奇怪地笑了一下,也忍不住跟着掉眼泪,“妈,怎么会……”
      王曼一个劲地摇头,捂着心口久久说不出话来。
      “妈!”李齐轻抚她的背帮她顺气。
      王曼慢慢靠在他身上,呜咽着说:“这辈子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姐姐,我对不起她啊……”
      她欠这个女儿太多了,她不配做母亲。
      前几年生意亏损,房子卖了,家里日子不太好过,这两年情况才有所好转,但也谈不上富裕,王曼想买块好的墓地,少说要几万块钱,李闻华什么都没说,拿了张卡给她,捏着卡她没忍住又哭了。
      她想起舒襄当年寄给她那张五万八的欠条,她收到就给撕了,前几年王亚晴还是还了那笔钱,说是舒襄离开时交代的。
      当初要是能拿出这些钱该多好。
      王曼很快就挑好了墓地,去上海接舒襄的骨灰,许怀墨和她见了面,但不肯把骨灰交给她。
      王曼第一次见许怀墨,和她印象中不同,这个不到三十岁的男人看上去超乎年龄的成熟稳重,他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皮相和修养都是好的,只是说到舒襄就变了脸色,说话也不客气,态度坚决。
      “您没有权利带走她,她也不愿意留在您身边。”
      “我是她妈妈。”
      “您尽过多少作为母亲的责任?”
      ……
      “我不可能让您带走她。”
      王曼在上海留了几天,几次三番找他都是同样的结果,如此只得作罢,空手而归。
      许怀墨看上去还是那样子,在商场上依旧如鱼得水,意气风发,带着公司节节高升,他胆大心细,有勇有谋,进退得宜,他的手段比许父有过之而无不及,很快就在上海开辟出一片属于他的天地,只是身形日渐消瘦下去,除了工作,他没有别的生活,每天忙得不知日月,偶尔空闲时他也会出去走一走,在舒襄信里提到过的那些地方。
      人死不能复生,许父许母因为一双儿女心力交瘁,女儿不知所踪,儿子每天浑浑噩噩走不出来,夫妻俩没办法,只能让夏棹凡多劝劝。
      他要是听劝哪至于这样。
      夏棹凡不敢在他面前提舒襄,一旦提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都会不对劲,只问他怎么打算的。
      他摇头,说昨晚梦到她了。
      夏棹凡瞬间哑口无言。
      之后的两年许父许母变着法儿地带许怀墨去参加各种活动,试图介绍他认识新的人,开始新的感情,一开始他很抗拒,慢慢地就麻木了。
      夏棹凡说可以试试。
      “她不会想看到你这样下去。”
      这年许家发生了不少好事,公司敲钟上市,离家两年多的女儿回来了,许怀墨也答应和介绍的女孩见面。
      对方很不错,知书达理,美丽温婉,举手投足都不失大家闺秀的风范,可一顿饭下来许怀墨只注意到她颈侧那一枚小小的痣,舒襄也有一颗,长在差不多的位置。
      对方吃西餐刀叉拿反,说这是习惯,准备换过来,他说没关系,舒襄第一次和他去吃西餐刀叉也拿反了,后来很难纠正,也就由着她了。
      接触了两个月,他们约着见过几次面,许怀墨觉得自己着了魔,越接触越觉得两个人的共同点多,甚至当对方的父母提出订婚的时候,他也没有一口回绝。
      许父许母分析了一通,对方哪里哪里好,对方觉得许怀墨也好,最重要的是许怀墨愿意接触,两家长期有生意往来,这是个不错的选择。
      兄妹俩听到了父母的谈话,许怀玛对哥哥说虽然爸妈都极力想促成这桩婚姻,但她还是希望他遵从自己的内心,不要做后悔的事情。
      那夜他站在阳台上抽烟,打开烟盒看见只剩最后一支静静地躺在里面时候,一滴眼泪顺势落进了盒子里,抽出烟叼在嘴里,嘴唇微微颤抖着,打火机蹿出的火苗转瞬即逝,黑夜里的那一点火光在炙烤他的心,燃烧他的灵魂。
      他深深吸了一口烟进肺里,而后又吐出来。
      对方什么都好,年轻漂亮,学历高,家世好,工作能力强,还做得一手好菜,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没办法接受和她在一起,因为她不是舒襄,除了舒襄,他从没想过和别人携手共度余生。
      他还是拒绝了,他骗不过自己的心。
      对方表现得落落大方:“好吧,但我不明白为什么,对你来说我真的就这么没有吸引力?”
      “抱歉,我的问题。”他言简意赅。
      “你总是这样冷漠,你心里其实早就有人了,对吗?”
      “嗯。”
      惊讶于他的诚实干脆,她问:“她是什么样的女人?一定很优秀吧,至少比我好。”
      “她……”该怎么形容,有时很吵,有时话又很少,固执,单纯,不那么聪明,胆子也时大时小,偶尔会口是心非,最喜欢跟在他身后,喊他怀墨,眯着眼睛对他笑。
      对方第一次看见他这么认真投入地去想一件事情,似乎是陷入了回忆里,眼角眉梢都柔和下来,透露出一种深深的眷恋。
      他说:“她很平凡,什么都不比你好,只是对我很重要。”
      没想到这样的话能从他的嘴里说出来,那个人在他心里的分量有多重可想而知,她笑了笑说:“我明白了,那能问你们为什么没有在一起吗?”
      许怀墨明显愣了一下,低声说:“希望她只是真的嫁人了。”
      她没有十分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还想问什么,但许怀墨的眼神已经黯淡下去,不愿多说。
      她笑着举杯:“虽然很可惜,但祝福你。”
      他和她碰杯:“谢谢。”
      两人刚把话说清楚这事就传开了。
      两个人算起来接触时间不短,夏棹凡以为这是个好苗头,没想到转眼就吹了,许母在电话里长吁短叹,说这样下去该怎么办。
      晚上下了班夏棹凡直奔许怀墨家,他知道密码,进门就问:“怎么回事,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一楼一个人影都没有,二楼卧室亮着一盏壁灯,许怀墨站在阳台上抽烟,这个恨不得把电热毯裹身上的天气他只穿着一件衬衫,听见声音也没反应。
      他拿上衣服走出去,搭在许怀墨身上:“也不怕感冒。”
      ……
      “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
      “她的生日。”
      ……
      许怀墨拿出下一根烟准备点燃时被抽走,夏棹凡点上烟后连吸了两口,味道辛辣刺喉。
      “怀墨,八年了。”别说人已经不在了,就算是在也不会回来了。
      许怀墨重新点了根烟,一口一口吸完,用手指捻灭烟蒂,压着嗓子说:“不管她在哪里,是不是活着,我都要等一等她。”等不到肉身,哪怕是散落的灵魂也行,若他真的离开了,甚至慢慢把她忘了,万一哪天她回来找不到他怎么办。
      一直以来许怀墨表现出来的平静就是在逃避事实,他打心底里觉得舒襄还会回来,夏棹凡无奈:“那你就打算一辈子这样下去了?”
      “五年后再说。”这是他给自己最短的期限,十三年,从舒襄离开到现在已经过去八年,剩下的五年他仍旧会一分一秒地度过,在漫长的等待中煎熬,这是他欠舒襄的,找不到其他的方式弥补,只能通过这样的自我折磨,以求能够继续麻木地活下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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