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遍宇宙去找TA》陈亦寒式

4、周奕扬的来历

　　一阵刺鼻的消毒水味儿激得我立刻睁开了双眼！
　　“你醒啦”，周奕帆轻轻合上了放在大腿上的电脑，语气里透着关切。
　　“我怎么在医院？不会是检查出得什么绝症了吧？”
　　我揉了揉仍然有点酸胀的太阳穴，睡眼惺忪，时不时脑仁儿还透着微微的刺痛，忍不住打趣了一句。
　　“是的，你检查出得了绝症！”
　　“什么，我这一语成谶了？”
　　我的脑仁儿更疼了。
　　“医生说了，你这一看就是长期熬夜，加上忧思过虑，身体内分泌整个失调，再这样下去，保不准各种绝症一起手拉手和你say hi。我发现倒是我小瞧你了，你真的用心‘学习’了，一个破符号值得这样折腾自己嘛？”
　　我闭上眼，脑仁嗡嗡得直响。
　　“周奕帆，你真的很有做教导主任的潜力，我很看好你。另外，你这么关心我干嘛，只是一个辩论赛前队友而已，值得你大动干戈，口口声声教训我吗？”
　　周奕帆这次显然是被激怒了，脸色铁青，目光冷冽，像是随时要冲上来暴揍我一顿。
　　“要不是看你和他长得像，我……”
　　“和谁长得像？不会是你前女友吧！那也怪不得你前女友和你分手，你天天给人家训话，搁谁都受不了。诶，我看我们班那个谁，苏淼淼，一看就是纯正乖乖女，你赶紧去追求人家，她肯定能天天听你的训诫！”
　　说完，我猛地钻进被窝，侧身背向周奕帆，以防他冲上来揍我，至少还有被子能减轻一层攻击。
　　过了好一会儿，整个病房里沉静如水，只有空调呼呼得吹出暖风。
　　我悄悄侧过身子，看向窗户的方向。周奕帆靠着椅背，右手努力得支撑着脑袋，电脑还被紧紧攥着左手臂里。看来昨晚他应该陪护到很晚才睡着。
　　我蹑手蹑脚得走过去，把我的厚外套轻轻给他盖上。
　　这人真是的，睡觉还眉头紧锁，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看的我顿时想掀掉给他盖上的外套。
　　等等！我怎么看到他的眼角还噙着一滴泪！
　　周奕帆，我俩互呛，你居然哭了？
　　怎料肚子突然开始咕咕叫了起来，我准备出去觅点食。
　　“奕扬，别走，别走，你们不要送走他”
　　周奕帆嘴里反复呢喃着这句话，额角渗出颗颗冷汗，像是在做噩梦。
　　不管了我还是先出去买点吃的回来，顺便感谢“周主任”的陪护之恩。

　　约摸一个小时后，我回到了病房，感觉出去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人顿时变得有精气神儿了。
　　周奕帆已经醒了，正佝着背，目光紧锁着屏幕。
　　“周主任，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这可是我花了巨资，跑了好几家店买着的番茄牛腩！”
　　周奕帆笑笑，顺手接了过去，大快朵颐起来。
　　“的确不错”。
　　“对了，刚才你念叨着的‘艺洋’是谁啊，我怎么不记得你们院有好你这口的女生，不会是其他学校的吧，又或者是其他省的，你俩搞异地恋？”
　　周奕帆被连环追问的直接呛了一口，缓了一下后，放下了饭盒，居然也没凶神恶煞得看着我，反倒是双眼中带了一份浓浓的哀伤。
　　“对不住了，我不知道你们分手了，看得出来你很喜欢她。你说你这怪性子，改改不就好了，女孩子就是要哄的！”
　　周奕帆咳的更剧烈了，脸涨的通红，反倒是咳出了笑声。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了，你的脑回路也真是上天入地仅此一份。放心，她不是我女朋友，我也没因为分手伤心难过！”
　　“放心个屁，我俩好歹一起在辩论赛场上一起‘出生入死’过，你又解答了我那么多疑惑。我宣布，以后你的终身大事，包在我身上了，够义气吧！”
　　“对对对，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不知为何，周奕帆霎那间像被牵引进一场久远的回忆中，眼角泛红。

　　奕扬，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他记得，4岁的小奕扬最喜欢的就是拉着他的手，叽叽喳喳地叫哥哥。
　　打扫卫生的时候、洗菜做饭的时候、整理衣服的时候，小奕扬会拽着他的裤脚，奕帆也会特意小心放慢行动的幅度，怕他摔倒。
　　小奕扬很懂事，也很善良，哥哥奕帆的辛苦他都看在眼里。虽然只是一个4岁的稚童，却努力的帮哥哥拿碗、洗菜。
　　有一次看到同龄的漂亮小妹妹，赶紧凑到哥哥耳边，悄咪咪得问：“哥哥，你喜不喜欢她呀，我帮你把她拉过来。”
　　那时得周奕帆不过也只是个7岁的小孩子，但心智却成熟得像个初高生。
　　他羞红了脸，笑着摸了摸小奕扬得头。
　　你可真是个个小机灵鬼呀。

　　可是这样岁月静好的日子并不长久。
　　爸爸因为染上赌博，欠了债主50W。本就家庭不富裕，顿时更加风雨飘零。一天夜里，爸爸终于扛不住心中的强压，喝了农药，痛苦的离开了。
　　顾不上伤心，妈妈决心一人挑起重担，一人同时打两份工。没日没夜的干活，却还是扛不住要债人上门的速度。
　　那天晚上，周奕帆记得很清楚，妈妈特意请假没去上班，还做了兄弟俩爱吃的番茄牛腩。
　　周奕帆察觉到了一丝不安的气氛，但也还是没想多，开开心心得吃完饭。
　　只是晚上睡觉的时候，特意抱着小奕扬一起，小奕扬也很乐意和哥哥一起睡。
　　那天晚上，他睡得很香，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小奕扬坐在摩托车后座，他带着酷飒得头盔在前面开得风驰电掣。
　　车子行驶在一望无际的湖边公路上，旁边广袤无垠的湖面映照着蓝天，远处的雪山圣洁美好，阳光透过头盔，似乎能看见远处湖面上的彩虹。
　　美好就此中止。
　　妈妈把周奕扬卖给了一户人家。那户人家虽然普通，但看见奕扬后觉得十分投缘，也十分喜欢。因为二人都无法生育，把攒了小半辈子的积蓄作为交换，希望能领养奕扬，同时也减轻妈妈的负担。
　　妈妈答应了。
　　或许命运就是不公的，任何事情想要心想事成总会是有代价的。妈妈终于还清了一家的，但失去了一个只有4岁，尚且有点懵懂的孩子。
　　周奕帆很理解妈妈的做法。他唯一不能理解的是，自己为什么不能长大得更快一些，保护他身边最亲的人。
　　所以自那以后，他更加的刻苦努力，咽下一切困苦。因为他相信，未来的某一天，他一定可以找到小奕扬。

　　那天晚上，他紧紧抱着小奕扬。其实他心里早已有数，弟弟迟早会被当作解决家里问题的工具。
　　他曾经在电视台的某档灵异节目里看过一种操作，说把∞符号画在纸上，郑重得向宇宙许愿，然后放在枕头下，那么总有一天，你会见到你心里最想念的那个人。
　　莫斯乌比环的形状，象征着同一起点，背道而行的两个人，最终能够在未知的某一点相遇。

　　宇宙，绵延无尽，触及不到边界，探索不到中心。
　　人类，渺若蜉蝣，一心渴望看透宇宙的本质。
　　万千能量束，随着引力波的振荡，在偌大的宇宙间交相传递着。我们，作为能量的一种组成形式，恰好也被操控在其中。
　　我们所在的时空，只是其中一种形式的能量场，而这其中时间、空间规则只是特定的，而非绝对的。
　　平行时空，平行宇宙，一直都在我们所在时空的周遭。所谓的平行，只是能量场的异变，继而导致时间、空间规则的改变。
　　在平行宇宙内，时间流速加快抑或减慢，空间压缩抑或膨胀。当然，作为能量本体的我们，难以明显察觉，时空惯性让我们一直以过去作为参照物，所以造成了层层“欺骗性”。
　　平行宇宙，其实，随时随地都在发生、产生！人的记忆、思想、意念都以能量的形式，被引力波传向不同的时空里。
　　那，人能扭转这一过程吗？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就像一块高悬在头顶上的食物，作为高级动物的我们被驱使着奋力追赶，却总是难以入口。

　　“所以，你有一个亲弟弟，叫周奕扬，但小时候和你分开了，对嘛？”
　　说出这句话时，感觉胸口胀了一股气，憋得我好难受。仿佛经此遭遇的是我，而不是周奕帆。
　　他低垂着头，右手攥成拳状，微微发颤，“是的”。
　　周奕帆的嗓子像是被什么硬物堵塞着，声压很低，语气干涩。
　　“后来，等到后来我顺着那家人的信息追寻过去时，发现，奕扬居然溺水身亡了，那个时候，他才8岁啊！”
　　“你说，为什么要对一个小孩子这么残忍。明明他什么都做，他那么听话懂事，却总是承担了最坏的后果。”
　　周奕帆的眸子里此时已是浅红一片，混杂着泪水。很难相信他说出这句话时是带有笑意的，但更像是一种讽刺。但更令我心头一紧的是，此时的他褪去了平时坚硬冰冷、镇静自若的外壳，怀着满心委屈在我面前诉说一切。
　　向来我是最不会安慰人的，谁让我平时自得自乐惯了，我只好默默拍了拍他的背，赶快转移了话题。
　　“说到溺水，08年我12岁的时候，表哥带我去家附近得池塘游泳，差点我也和这个世界say bye bye了，好在后来成功脱险了，可急坏了我爸妈。”
　　说完这句话我就后悔了。尹皓，你这转的哪门子的话题，尴尬得我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本想拿纸巾给他擦擦眼泪，鬼知道病房里哪儿都找不到一张，越发让人觉得尴尬了。我掏遍了衣服裤子口袋，终于搜出了一块手帕，赶紧递给周奕帆。
　　“这手帕你哪儿来的？”
　　周奕帆的声压陡然上升，惊得我吓了一跳。他眼里的泪还没干，眼眶还肿胀着，但此时居然夹杂了一份浓烈的期许。
　　“这手帕不是我的，是我家房东叔叔送给我的，也有两三年了。虽然看着有点旧了，但房东叔叔一直说让我留在身边带着，千万不能弄丢了。”
　　周奕帆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抓着我肩膀，“那个人姓唐，他还有个老婆姓廖对不对”。
　　“对，可是你怎么知道的”，我有点诧异，迎着周奕帆的眼神，我开始觉得心里有种说不上的慌张。
　　“看来我的感觉真的是对的，你就是小奕扬。这个手帕是小奕扬被送走的前一晚我放在他身上的，手帕是我和他一起做的手工，他说过，会一直把它放在身上，因为是哥哥做的。”
　　一时间大脑嗡然作响！
　　我可是有出生证明的，我怎么可能是周奕帆的亲弟弟？
　　老唐和廖阿姨不是没有孩子吗？
　　“你在开玩笑吧，我怎么可能是你的亲弟弟，手帕只是老唐给我的一个小物件！”
　　为了掩饰内心的慌张，我努力笑着回应着他的话。
　　“不可能，小奕扬一直把手帕放在身边，很多时候都舍不得用，怕用坏了。我不相信老唐会不知道这张手帕对奕扬的意义所在，更不相信他会随手送给一个陌生人。唯一的解释就是，你就是奕扬。”
　　哑然失笑！
　　所以，我叫周奕扬，而不是尹皓？
　　突然，大脑像是不受控制般得飞速运转，所有的记忆一股脑涌现出来。我努力翻找证明自己是尹皓得证据，努力得去回想溺水前的一切记忆，但似乎都消散了。
　　我默默蹲在地上，默默得啜泣，漠然低着头，像是觉得这世界只剩下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