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遍宇宙去找TA》陈亦寒式

3、TA是老唐

　　经过昨晚那么一折腾，腰酸脖子疼的，也没有继续补觉的想法了。
　　周六的阳光此刻显得极度温暖舒适，流淌在脖颈上，唤醒了每一寸皮肤。
　　我妹在紧赶慢赶得写她的周末作业，而我端了一把小板凳，在阳台上兀自端详着小区里来来往往的行人。有的是大爷大妈刚赶早买了新鲜的瓜果蔬菜回来，有的是一家几口手拉手悠哉地在小区内散步。
　　一派祥和自然！
　　突然几声犬吠响起，是隔壁那户人家养的一只大型未知品种犬在冲着铁门外狂吠。铁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一双手艰难得伸进来掰开了插销，原来是房东。
　　房东是一个40多岁的男子，身材有点发福，但脸型却很瘦削，顶上的头发也基本变得青灰，活像是60岁往上走的模样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和他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但每次他见到我都会愣神一会儿。
　　“唐叔，爸妈他们还没回家，你找他们有事的话我打电话说一下！”
　　“不是的皓皓，昨晚好像看到你回家了，怕你们中午没饭吃，特意来给你送一些自家做的！”
　　他从身后拿出两三个饭盒，看着是很普通的塑料材质。我怕他拿久了被烫了，赶忙接过来。其实我还是会煮个面什么的，没想到房东一直对我这么热情，之前就会不定时送个吃的。
　　原来有我最喜欢的番茄牛腩！
　　看着我的一脸谗样儿，他笑着挥挥手，心满意足得走远了！

　　想起来，我们家虽然租过很多房子，但这家房东格外对我们友好。第一天他见到我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神情恍惚，还好是旁边他老伴儿戳了戳他，他才如梦初醒般收拾了下脸上的表情。
　　虽然我对房东没特别多了解，但是听楼下邻居闲聊时听过一些边角料：
　　房东老俩口一把年纪了，只靠着年轻时积攒的家业养老度日。但好在两人都不是追求大富大贵的人，生活还过得自在安逸。但关于他俩到底有没有孩子这回事，着实是一个很模糊的点。有小区里的人说从自己搬过来时就没见到过老俩口的孩子，还有人说是他俩年轻时打拼落下的病根，导致不能生育。
　　总之各式的传闻都有，但老俩口并没有很在乎众人的议论。加上他们待人友善，小区里的人便不常提这件事了。

　　下午，日渐西斜的时候，感觉身体有些乏闷。我妹也有一搭没一搭得看着电视剧，房间里寂静的可怕。瞅了一眼时间，大概6点了。记得早上爸妈刚说过家里没菜了，让我记得去附近的菜场买点。于是拉上我妹，赶忙去菜场挑点爱吃的。
　　正和我妹商量买条鱼还是买点虾的时候，感觉肩膀被拍了好几下，扭过身，是一个烫着“金毛狮王”同款卷发的阿姨。
　　“你是住老唐家的那个租户吧，哎哟！你都不知道自从你们一家来了之后，老唐两口子多开心的哟，别人只要一问就说自家住了个研究生，像是自家孩子考上研究生了一样！别人哦，想租房，他都不租的嘞！”
　　房东本姓唐。可在我印象里，不像是个健谈的人呀！
　　阿姨说的格外激动，口红都不自觉蹭到牙花上了，我只能憋着笑意连连应声作答。可是，我明明记得小区里还有个大哥博士在读哪，和别人比，我这不值一提吧！

　　“哥，晚上吃清蒸鱼还是红烧鱼啊，我想吃红烧的。”
　　“不，我偏要吃清蒸的。”
　　我妹和我就晚上怎么做鱼展开了深度的辩论，从口味、营养甚至装盘精美度全角度分析。刚聊嗨了，迎面走来了房东老俩口，笑眼盈盈得看着我。
　　“叔叔，中午您送的饭菜很好吃，一会儿我洗完餐盒就给您送回去。”
　　我客套的主动打了个招呼。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老唐这次笑得很拘谨，没有一直盯着我看，反倒是廖阿姨盯着我打量了十几秒，见我有点不自在，赶忙看向别处。
　　那眼神里，是说不出来的，带有宠溺的爱意。
　　“小皓明天就要回学校了吧，下次什么时候回家呀？”
　　“五一放假要好好忙学校的课业，所以应该是五一过后了，那个时候正好没课。差不多是6号左右的样子。”
　　最后说出日期的时候，老俩口似乎有些惊讶，旋即平复了面部表情，笑着点了点头，顺便叮嘱我明天回学校路上注意安全，随即转身离开了。

　　“哥，房东老俩口怎么停在那儿不走了？”
　　我扭头一瞧，他们的确停在了一户人家门前。那户人家门前正悬挂着正红色的灯笼，整栋房子打开了所有灯源，通彻明亮。
　　“那户人家啊！我好像记得这边是有一个习俗，说是因为意外去世的小孩子，每年家里人每年会在祭日当天点红灯笼、通宵点灯来指引他回家的路。那户人家小孩子听说刚满5岁，被一个酒驾的司机撞了。哎，也是可怜！”
　　“听着怪瘆人的，哥，我们赶快回家吧！”

　　某日，小区里的一角，烫着“金毛狮王”同款卷发的阿姨正在和其他几个阿姨一同聊八卦。
　　“我前天看到老唐收拾了几个红灯笼扔到垃圾房那儿了，可是那东西不是用作那个事情的嘛？”
　　另一个阿姨嘴里正磕着瓜子，赶紧插了一句：“可是老唐不是没孩子吗，难道说是他家孩子小时候那什么了？”
　　“别瞎说，说不定只是人家过年装饰的红灯笼。做那件事的红灯笼里面会专门放小孩子的衣物或者头发，借味道指引小孩子回家。”
　　众人一时没了八卦的话题，又开始八卦小区内那个博士在读的大哥，说都快30岁的人了居然还没女朋友，不会是不喜欢女的吧，要不然就是读书读傻了，要不然不会是身体那方面有问题吧！
　　一时间，炸开锅的笑声此起彼伏，弥漫在整个小区。

　　2008年5月7日。
　　老唐和廖阿姨的孩子是在这一天去世的。
　　起因是几个小孩子夏天贪玩，去村子附近的河边玩耍。
　　那条河自这个地方的人记事起就没看到干枯过，没人知道它发源于哪里，流向何处。有人在里面捕过鱼，也有人曾溺亡在里面，可是连打捞尸体的人都说那条河属实深不可测。
　　起初只是几个小孩子觉得天气有点闷热，约着在河边浅滩处泡泡脚，戏戏水，也都知道大人说过那条河有危险，不敢随意下河。哪知有两个调皮捣蛋的小崽子互相踢水，不知怎得一个个的都上了头，生出了怒意，互相拉扯着要给对方一点颜色看看。
　　老唐和廖阿姨的孩子，叫唐意，老两口希望他以后做任何事，都能顺心满意。
　　这孩子打小就被俩口教导的颇有善心，见到一同玩耍的小伙伴起了争执，于是赶快去劝和。哪知其中一个小孩儿用了吃奶的劲儿，完全失了理智般的想要用拳头去砸另一个小孩儿的脑袋，唐意用手臂去挡，却没想到吃了满满那一拳的力道，身子一倾斜摔进了河里。要说那处浅滩也是奇了怪了，正好下面有许多看不见的空洞，唐意摔了进去后，扑腾了几下立刻就没了声迹。
　　岸上的小孩儿们见此都吓坏了胆儿，赶忙一个个跑回去叫大人。等老唐和廖阿姨赶到的时候，约摸是半小时后了。老俩口苦苦哀求，请了3个水性极好的师傅，来回搜寻了好几个小时，却仍旧没看到唐意的踪迹。
　　后来的故事大概就是，几个小孩儿的父母赔偿了老唐俩口几十万。老俩口为了逃离这个伤心之地，于是搬进了省城里，不再回到这个村子里。

　　我因为学业上颇为繁重，又遇上一连串的怪事儿，精神开始有点涣散了，整天萎靡不振的。
　　这天还是图书馆的老地方，老位置，我趴在平洁光滑的桌面上，看着窗外的光影流转，神思随着一起飞到了无人勘扰的境界。
　　“又在这儿发呆，占用公共资源，却不好好学习。”
　　这声音很是熟悉，在我耳边回荡了几圈。
　　我一转头，周奕帆正低着脑袋，目光侧视，姥姥盯着发呆的我。
　　估计是我侧身太快，他没反应过来，我俩的脸差点就挨着了。
　　我不疾不徐，脸不红心不跳得死瞪着他：“你是不是设想着毕业就去当教导主任，合着现在找我当练手的是不，怎么就逮着我来教训哪，没看见你小爷我在想事情嘛，没事儿赶紧从我视野里消失。”
　　他嗤笑了一声。
　　“上次找我帮忙的时候倒是极尽殷勤、谄媚，现在就把我当恶人了？”
　　不经意间，他刚好瞥见了我眼部暗沉的青影，知道我最近应该没怎么睡过好觉，和我争辩的底气便彻底熄火了，叹了口气，缓缓迈开步子准备走开。
　　“对了，关于你上次说的那个符号∞，我后来想到了曾经看过的一本书，似乎和这个符号有一点关联。”
　　霎时，我的大脑被重启开机，赶紧转换了态度。
　　“瞧瞧你，不早点说，周大神，您肯定不会和我这种小人计较的！，要不，咱们找个咖啡馆好好聊聊？我请您喝一杯！”
　　周奕帆应了一声，瞅见我比翻书还快的态度，简直哭笑不得。

　　咖啡馆内，浓郁的鲜煮咖啡味儿弥漫在空气中，唤醒了我每个怠倦的细胞。
　　老板是个毕业不久刚创业的26岁女生，叫乔云心。
　　些许是我经常光顾的缘故，老板对我很是照顾。经常我俩还会聊一些生活琐事，她简直快成了我半个亲姐姐。
　　老板特意给我留了一个很隐私的位置，和周围的顾客能够错开，互相听不见彼此的声响。
　　咖啡上来后，冒着新煮开的香气，氤氲在空气里，让人渐渐有了暖意。

　　“你知道在我们所处的这个宇宙，人们穷极一切想要去探索它的边缘。可似乎大家都未能意识到一件事情：边缘，或者是界限问题本身是不存在的。换句话说，所谓的穷极，只是存在于我们目前所生活的三维空间里。”
　　“这个我能理解，所以这个和∞符号有什么关系哪？”
　　“宇宙里，无穷个星系的碰撞、塌缩，都会带来不同的变化。我们能理解并感知到的“变化”，往往是感官层面的，然而宇宙中最广泛的“变化”，往往是潜移默化，难以感知的，这也造成了我们难以超越自身的思维限制去探索“边界”之外的东西。我们对于时间、空间的理解，最多能到达“平行宇宙”这一层次，但这还只是一种假设性推测，仍然没有科学证据表明。”
　　我被周奕帆的一番话绕的云里雾里，开始变得莫名紧张起来。
　　“我记得在我高三的时候，看过一本关于时间和空间的书籍，里面提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概念：第度空间。宇宙，在目前的人类可感知范围内，没有中心，甚至没有边界。但其实万事万物，都会有一个汇聚一切的核心，也叫中心，是所有能量集聚的一点，同样来说宇宙也有。而宇宙的中心，也叫做第度空间。经过、起源于这个空间的一切，被它多棱镜般的构造所切割，然后便像我们所熟知的光的散射，形成不同的新的轨迹。所以，很多时候，我们很多复杂错乱的记忆，不一定是自己记错了，或者媒体、网络传播的延迟。恰好是因为能量本体是同一个，而去往的时空维度是不同的，当再次经过统一位置时，记忆很有可能会被叠加。”
　　“所以，你认为那个∞符号，其实代表的是第度空间的存在？然后哪，那本书还讲了什么？”
　　周奕帆敛了一下目光，顺势端起咖啡，喝了一小口。
　　“没有然后了！那本书后来再也找不到了，我也恰好忘记了它的名字，凭仅存的记忆在网络上搜寻，也找不到类似关于第度空间的说法。也许，宇宙本就是个“活体”，它会适时清除你的一些记忆，这谁知道哪！”
　　我有点失落，甚至有点不知所措。那个符号，此时像个烙印，在心底隐隐作痛。
　　靠在沙发椅上，我一声不发得盯着天花板的吊灯看着，炫目的灯光渐渐晕开光圈，遮蔽了我眼前的一切，渐而变成眼前的深不见底黑暗，将我完全吸入。
　　无边无垠的黑暗里，我再次见到了那束光，从头顶洒落下来，像是来自一个大圆孔。周围是缠绕全身的海水，铅石一般牵引着我的四肢，继续往漆黑一片的海底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