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旅》云实属苏木

6、雨声

　　利兹下意识地向左侧滚去，却没有感受到那个温暖的怀抱。
　　他爬下床，一眼便瞥见了对月沉思的爱人。
　　少年大半截身子藏在窗帘之后，他走近了些，竟是发现温特拉冷冷地看了他一瞬，虽然仅有一瞬，但那抹眼神里藏着他从未见过的杀意和悔恨。
　　温特拉很快就从那种状态中回过神来，利兹看着他，薄唇微张，似是想说什么，温特拉摇摇头，表示没事。
　　“我从来没有和你说过自己的身份，”温特拉握住利兹有些冰凉的手，轻轻摩挲着，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我看上去好像很风光，主神之子，海神殿的少主，虽然尚未掌握法则，但早已得到主神之源，未来若是不出意外，必然能走到母亲那一步。”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或者说，一旦我以母亲的继承人的身份出现在世人面前，那么我即将迎来的，会是和她一样的命运。”
　　温特拉认真地看着利兹，那双绿色的眼睛里没有半点犹豫，他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又艰难地睁开，“你可知，未来会迎来什么吗？”
　　面前的美人反握住他的手，柔声道：“我相信你。”
　　月光倾泻在利兹的长发上，他揉着温特拉略带粗糙的掌心，缓缓将其放在了右脸上，“你看，我又抓住你了。”
　　“阿瑟，你说过，你会永远守护在我身边。那么，我希望你能在实现这个承诺的前提下，先保护好自己，好吗？”
　　“我不能再一次看着你倒在我面前了。”利兹的周身浮现出点点绿光，绿光飘到温特拉的身上，为他抚去尘埃，光点悠悠晃晃，他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是啊，就算对手都是主神又如何？即便光明神和火神必然与他为敌——上一任天空之神死后，新晋的天空女神根基尚浅，且同大地主神、生命之神长年闭关，无暇管及他；命运女神沉睡多年，非重大事迹不会苏醒；海神认他为子，却从不插手大陆的事；时光之神沉迷游历大陆，连神殿式微也不曾理会，自然不来淌这滩浑水，自己的生机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渺茫。
　　温特拉抱住了身侧的爱人，把头埋入他的颈中，声音有些颤抖，“谢谢你，利兹。”
　　这些天他一直纠结于过去与未来，不断涌现的梦魇将他拉入离别与死亡。
　　何必呢。他想。
　　不管未来会发生什么，起码在这一刻，利兹还在他身边，他们都还活着。
　　…
　　回到圣罗学院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了，温特拉向导师阐明失踪的原因，且补完功课后，终于结束了紧凑的节奏。
　　下雨了。
　　温特拉听雨打在伞面的声音，似乎想起了什么，便伸出了手。
　　冰凉的感觉。
　　利兹一向很喜欢自然，其中也包括雨，他从来不排斥雨滴落在身上的感觉，即使精心编好的发型在雨水的击打下变得凌乱，温特拉也从未见过少年抱怨。
　　但现在，利兹很少会接触到雨。
　　“又下雨了呢，”少年银铃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特拉回头，一个小巧的身形瞬移到了伞下。
　　他默默把伞面向着利兹的方向倾斜了一个角度，轻轻搂住了少年。
　　几日不见，利兹的精神好了不少，面容有了气色，脸上的笑容也多了。
　　“听阿莫拉导师说，你的研究结果质量比起之前高了许多，”他今天梳了一个很低的发型，周围盘了一圈小辫，与温特拉略带惨白的面容和草草一扎的发型相比，精心打扮的利兹显得格外养眼，“之前那些拉根种子的发芽率实在是太低了，距离上次带的那几个学生顺利完成项目后，院长就给我塞了不少棘手的活……”
　　“好在有阿瑟帮忙，今天在花圃里长出了第一株拉根，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今年终于能从东院毕业了。”利兹附上温特拉握伞的手，勾住了他的手指。
　　“算起来，那个罗马诺还是我的前辈，也不知道惹了谁，竟然次次被安排倒霉的研究，偏偏这位不在意，仍风流于女学员之间，倒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了。”温特拉感慨道。
　　利兹的手指完全嵌入温特拉的指缝里，在温特拉手心划了划，迎上了温特拉有些躲闪的眼神。
　　“还在外面……”他小声地说，试图把利兹的暗示驳回。
　　“不可以吗？”望着不远处的寝室，利兹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伴随而来的，还有耳垂酥酥麻麻的触感。
　　利兹轻轻咬了他的耳朵，然后是细细密密的吻，湮没在雨声里，迅速升温。
　　温特拉完全没法抵御利兹吻他的耳朵，见爱人点头后，利兹便抱着温特拉瞬移进了屋子。
　　一进门，他就被利兹封住了退路。
　　原本与世无争一脸圣洁的少年将他的双手禁锢在头顶，用另一只手抬起了他的下巴。
　　“我会温柔些，亲爱的。”
　　还没等温特拉从爱人的话语中反应过来，已经人事的身体便在利兹随意的轻抚下有了酥麻炽热的感觉，一股不可名状的火焰从他的小腹升起，蔓延。
　　然后是一个缱绻的吻。
　　一扫先前的苍白，浅浅的嫣红浮上温特拉的面容，他闭上眼，迎合起利兹的节奏。
　　天黑了下来，雨势渐大，偶然间能看到一只瘦削的手紧攥着床单，白皙的皮肤泛起红色，正如野玫瑰般诱人。
　　雨越来越大，窗台上的可怜植物在雨水的侵袭下摇摇欲坠，每当茎叶被雨滴打歪时，便有一股力量促使着它站起，然而这雨实在是太大，叶片上的水珠一滴一滴不间断地积赚又滑落。沉重的身躯轰然倒下，唯有根须勉强勾住了脚下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