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旅》云实属苏木

12、海1

　　温特拉有些失眠。
　　海域的月亮比起陆地的总是大上了不少，西陵一别已经小半年都没有利兹的消息，虽然契约告诉自己利兹没有身体和精神上的折磨，但他还是不安。
　　他收拾好被子开了门。
　　走廊很安静，月光和水之灵透过海蓝宝把宫殿照的明亮又冰冷。
　　他扶着墙面走上了台阶，楼顶很适合看星星。
　　走至一半时，边缘的角落里有股让他感觉到熟悉的气息，温特拉慢慢地走了过去。
　　偏僻的露台上跪坐着一个熟悉的背影，温特拉想要将他扶起，却是不由自主地沉浸在那人的悲伤之中。
　　海水平息，浪花寂静，他的寂寞和思念被锁在了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瑟西只有在完全战斗时才会显露出银白的发色，温特拉在年幼时也只见过一次。
　　弱小的他被一群主神囚禁在祭台之上，浑身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他身下画着一个法阵，里面至少有着四五位主神的力量。
　　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就像母亲一样。
　　可他未曾想到，银发蓝眸的青年踏浪而来，破开禁制对他伸出了手。
　　温特拉瑟缩在青年怀里，不安地望着那群残忍的主神。青年盖上了他的眼睛，让他不要看。
　　慢慢黑暗中他听到了青年低沉的喘息声，兵刃交接声，法术爆炸声……还有，血的气息。
　　他受伤了。
　　温特拉不知道瑟西付出了什么代价，他的童年一直在海神殿度过，大祭司和三位祭司轮流教他法术和知识，刑罚祭司还会带他去海面透气。
　　啊，想远了呢。
　　他记忆里的青年更像是传说中描述的神袛，一举一动皆是优雅，情绪鲜少外露，从不关心信仰之争。
　　但此刻的他披散着长发，任由它们铺在石砖上，瑟西怀中抱着一个神秘的，散发着蓝光的东西，其中蕴含的气息让温特拉有些颤抖。
　　他的胸口溢着血迹，斑斑红痕染红了整件白衣，青年紧紧抱着那枚东西。
　　温特拉从来没见过瑟西会有那么欢乐却悲伤的神情。他封闭了五感，所以听不见看不见温特拉的到来，封锁了这片从未有人愿意踏足的露台，肆意地展示着自己的思念和痛苦，他似乎在看谁，目光悲悯却空洞。
　　“月亮、海水，以及风，这些灵都是癫狂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了利兹的声音，“能掌握这几种元素的神一定有着强大的内心，至少我现在还不太行啦……”
　　温特拉听耶达说过，义父的神位来的蹊跷，他原本只是海神殿的一个人类祭司，成神当夜前任神明暴毙，而他经历了整整七日七夜的神魂历练，第八日有个神秘人将他带走，之后很久很久她都没有见到瑟西。
　　“但对于当时的我们而言，已经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了。”耶达平静地说，顺便摸了摸他的头。
　　他是在重复神格融合时期的记忆!
　　温特拉突然想起。
　　生生从心脏掏出神格，剥离自己的气息，让神格投射出他过去的回忆，现实的身体会陷入当时的状态……
　　他是……在见到了什么熟悉的人吗？
　　“殿下以前也很活泼，喜欢到处帮助子民，虽然话很少但是眼睛亮亮的，还一口一个祭司姐姐……”
　　“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整整十年未曾召见任何人，这十年中发生了战乱，你的母亲也因此陨落，后来，后来殿下就带回了你。”
　　母亲因为身怀成神的秘密被生命大地火焰主神围杀，被迫逃入西陵的她遇见了维护秩序的时间女神和命运女神。
　　两位女神向来不偏袒任何一方，但文希特致死的原因竟然是与之交好的光明神的被命运女神附身，偷袭重创了她。
　　瑟西在命运女神神殿里得到了母亲的遗体，按照她的愿望，将她冰封在了最深的海底，那里没有光，没有生物，只有无尽的黑暗和死寂。
　　传承里的瑟西仍未如现在一般不稳定，温特拉模糊听到了一个从未认识的名字，就是他让瑟西如此惦记，汹涌的情感冲击着温特拉，懵懂，骄傲，失落，平静，然后是……恐惧!
　　交杂着痛苦和犹豫的欢乐，深渊……混沌……不对，不对……
　　这、这是!
　　温特拉骤然感到压力一轻，男人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边，瑟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将他拉回现实。
　　“睡不着？”他看着温特拉，“刚才，很危险。”
　　温特拉看到瑟西将空中散发着蓝光的物体收缩成巴掌大小，然后没入了自己的心口，自己的心脏不由得有些抽痛。
　　“你离我太近了，它不认得你。”瑟西解释说，也不追究温特拉撞破自己秘密的责任。
　　他的长发渐渐变回熟悉的黑色，身上的血迹也被清洁术消去，仿佛还是那个寡言淡漠的义父，温特拉觉得他知道了什么不该知晓的往事。
　　“我不会说的，我发誓。”他伸出三根手指发誓。瑟西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
　　温特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重重地倒在了被窝上，合上了双眼。
　　救命。
　　刚刚在瑟西拍他肩的一瞬间，脑袋里突然多了……
　　义父被按头吃鸡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