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丘上之家②挣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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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交错而过。
两人假装没注意到屋里的神奇对话，打算着周围的环境。
院落荒疏，透着无言的哀败，让人喘不过气来。参差石缝间是密密麻麻的屡弱细草，因着夏日炽风，叶片的尖端泛着无力的苍白。窗棂上摆着盆栽花木，却早已枯死，漆里花瓣零落地散在灰白土中。
直白地说，是把《丘上之家》和《乡村教师》的两个住所融合在了一起。
酒崎鲸书垂眸。眼下的情况比她想得还要复杂。
《乡村教师》完全覆盖扭曲了《丘上之家》中国木田独步的健康状态，无疑是为了让田山花袋来不及找到挚友。而这同时也就意味着，她的治愈能力无效——虽然足够真实的幻术确实能造成伤害，但灵体本质上是毫无影响的。当然了，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比如幻术对幻术，但这还得看侵蚀者到底扭曲了多少……
却说屋里。
桌旁木榻上的粉发青年脸色苍白，手边的几张帕子上尽是凝固的紫红；一旁，披着紫灰斗篷的青年神色冷淡，眼中虽点燃了些许光彩，一缕担忧依旧是若隐若现。
“我说……咳咳咳……你看起来确实很眼熟，不过……”粉发青年开口，“我应该，也没见过你吧？”
——他不得不一句三顿，虽用手捂住不断溢出血的嘴，指间仍泻出惊心动魄的斑驳艳色。
“……打扰了？”木门吱呀一声，披着白袍的女医笑吟吟踏进门里。
这次进门的两个……粉发青年皱了下眉，一个是黑衣及踝的白袍女医，长发高盘，耳边散落的几缕鬈发垂至胸前；紧随着进门的人有着超越性别的美，看了几眼才确定，这一身艳丽红袍、又搭着流苏披帛的妖艳美人，竟是男子。美公子倒有些眼熟，女医却是绝没见过。
“……您就是三田谷村的学校教师，对吧？”女医勾唇浅笑，无端显出十足艳色，“我只是一介游医。”
粉发青年偏头看去，稍有些意外地点了下头——本想说话，却被对方抬手阻止了。
“还请您不要再说话了；”年轻女医叹了口气，“不要在医生面前，这么不爱惜身体啊。”
——情况比她想得还要糟糕。《乡村教师》的结尾覆盖在国木田独步身上，甚至令他全不记得自己的作家过往。唯一值得高兴的是，只要芥川他们找到田山花袋，敦促两人成功见面，一切就会迎刃而解。
却说岛崎藤村，被谷崎润一郎招呼到了屋外，解释眼下的情况。
“……所以，关键在花袋身上。”岛崎赫村一贯冷淡的神情中难得染上了一抹焦虑，“虽然作者在自己的书中是近乎无敌的，但失忆状态下尽力还原故事，追寻自己的记忆，要是他想不起来……”
暗中的《乡村教师》已经接近尾声，再这样下去，国木田独步会和故事的结局一样，彻底消亡。而这，同时也就意味着《丘上之字》的全面崩盘。
侵蚀者，当真打了一手好算盘。
女医神色严肃地断道：“……总之，你需要更好的治疗条件。外面那两个！”她扭身朝门外喊道，“你们，把门板撤下来！”
——作临时担架，护送他见田山花袋。
“咳咳咳……多谢你，但不必为我的情况挂心……”这时，粉发青年虚弱地开了口，苍白的脸上尽力带着笑，“我想，我已经习惯了……只是，没想到……这次的病势如此凶猛……”
——像是要将他吞噬殆尽。
深灰斗篷的青年神色淡淡，越过门里：“……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他眼眸幽深，“以及，我们不是初次见面，正确来说，应该是久别重逢。——顺便问一句，你有什么想要做的吗？”
“想要，做什么？”青年喃喃地重复着，碧色双瞳苍凉空茫，像枯树上一点回光返照的新芽。这个问题直直刻进心底，剜出那份深藏的迷茫。
【我想要等待的人……他是谁……】
“他是谁……”粉发青年眼眸空茫，“我想不起……咳咳咳……可是，他对我来说，很重要。”
吐出最后几个字，终究因疼痛蜷成虾子，无力地伏在枕边，像要咳出五脏六腑。
触目皆红。
“……我不能离开这里。”那双碧色眼眸里，浓重的黑雾一闪而过，“在想起他，等到他之前….. ”
侵蚀者扭曲了他的执念。生前，国木田独步没能等到田山花袋的最后一面，如今……他不愿离开。
“你不想离开什么？”酒崎绿书红眸慑人，“是这间房子，还是这心怀羁绊的凡尘？”
我不想离开……离开这间屋子？
不不不……
我不想，离开的，是这世界……
不想……就这样，离他而去。
“走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对肺病有好处的；何况，”女医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石榴红眸有些暗沉，“不管是医术还是别的什么，我可从来没认输过呢。拜托你，稍微相信一下医生哦？”
同时，轰然一声。
吸引了全部目光的谷崎润一郎笑吟吟开口，“抱歉抱歉，力度稍微有点大。”
粉发青年脸上带了一抹有些虚无的笑，嗓音轻忍：“……我难道，有选择吗？”
荒郊平野际，隅隅独行客。
深褐短发的青年顶着炎炎烈日，抬手擦去额前的汗水。他眼神冷淡，却像未出鞘的太刀，暗藏锋锐;深蓝披风下的白衣端整不乱，黑蓝裙裾上又环着一层浅绿外罩，手中拿着本书。他与周身荒芜格格不入，却意外地调和自然。
突然感觉到什么，青年猛然停下脚步。
德田秋声：谢邀，就差点儿被天上掉下来的志贺直哉和芥川龙之介给砸进地里。
“……现在还不至于追加队伍吧？”给浑身狼狈的两人搭把手，德田秋声问他们，“怎么回事？”
——按理说，除非先前派去的潜书者出现意外，馆里才会追加下一组潜书者援救，可现在……
——要潜《乡村教师》的志贺直哉跟芥川龙之介，却掉到了《丘上之家》里德田秋声的面前。
“那……岛崎，是到了《乡村教师》里了？”德田秋声艰难地梳理情况，“为什么这两本书会融合啊……”
——花袋你到底在想啥？地味秋声觉得很淦。
面面相觑间，一个元气满满的声音传来，“——打扰了！”
不远处，金发青年向他们眨了眨琥珀色的双瞳，利索地翻过了丛生乱草走来。橘色短夹克下的衬衫有些随意的褶皱，领口的纽扣也没有规矩地系好--与另外三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德田秋声愣在原地。
花袋，是你……真是……太好了。
“之前我听到这附近有响动，”金发青年的神色颇为自得，“果然不错，在这边碰到人了！”
他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三个人“……你们看上去，很眼熟欸！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Akuta(芥)……Shiga(志贺)……Akis(秋s)？”青年皱紧了眉头，努力回想着，翕动的唇边吐出不成章段的琐碎音节，却在全部脱口而出的刹那，唇角猛然绷直——
是的，作者在自己的书中失去记忆，还原故事的同时也在追寻过往。
“唔……完全想不起来啊……”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下一秒却又将困扰抛在脑后，一手握拳，一手摊平地锤了一下，“啊，对了！我过来，是要打听个人的！”
金发青年环顾四周，望着或远或近的恬淡乡野。琥珀色眸子里涌起一丝熟稔，好像他只要闭上眼，就能说出每一处小景的方位，说出他在那里做过什么：“那个家伙，应该就在这附近……”
——自然主义传统自说自话。芥川龙之介想起了某位取材狂魔。
德田秋声随即顺着对方的话头，自然地开口问道：“……他是谁？”
“啊……说来惭愧，”青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忘了他是叫什么了……不过，我应该是必须要找到他的，绝对……”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有些放空，语气却毫不怀疑：“他对我来说，很重要。”
——志贺直哉双瞳失神，想起了同样粉发的挚友。武者啊，你什么时候才能来馆里呢?
——芥川龙之介眼睫半垂。他只找回了自己同谷崎和酒崎的记忆。而他的挚友……据说，是宽。
德田秋声回过神来，继续问他：“那……你还记得他是什么样的吗?我们也能帮你找找。”
“那家伙啊……”金发青年脸上掠过一瞬怀恋，“他很闹腾的，特别爱自说自话，还有……粉色？”
他没有再说下去，而是关切地看着对面的青年：“……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德田秋声抬起头来，脸上毫无波澜：“没什么，你很熟悉这里吗？和那个人一起。”
青年抓了抓头发，视线落焦在远处的房屋上：“大概？我可能在那边住过……取材？还有……”
【曾和谁相视而笑。曾与谁并肩而行。】
【满怀期待地寻找，想同他共览干秋。】
琥珀双瞳中，影影绰绰地浮现出一道高瘦的人影，却转瞬被黑雾笼革，终归于死水般的平静。
“唔……”他口里发出无意义的音节，眸光不知怎的掷向了远处，“或许……我该去那边看看？”
像在蒸笼里炙烤着，绝望的蝉鸣合着脚下的上路、横扫的炽风，无不令人心情烦躁。
金发青年露出了有些虚无的微笑：“很高兴见到你们，我也该出发了！……我必须找到他……”
“我跟你一起吧。”
在他疑惑的视线下，披着深蓝斗篷的和服青年前迈了一步。冷淡的眉眼间没什么情绪，莫名地，却能感到对方周身萦绕的悲伤。
“……你这样，很不让人放心啊。”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丘上之家②挣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