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入世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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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星璀璨，皓月当空，月光如一层寒霜铺撒在地面。
奇异的繁花在夜间悄然绽放，浓郁的幽香伴着虫鸣和一线瀑布的“哗哗”水声阵阵传入耳鼻，使人心神安定。
夜已深，灵荫山涧中只有零星的几间屋舍还亮着灯火。
卿玥走近一扇门扉，犹豫着扣响房门。
屋内一片静默，但卿玥知道他听到了。
等了片刻，传出一道磬钟般沉重沙哑的声音：“进来吧。”
门一推开，一股杂药香扑面而来，卿玥看向满头华发，长须花白的老人，轻唤：“阿翁。”
屋内正中是一方矮几，矮几下放着蒲团，房间右边被圆箕和背篓占了大半，里面盛着新鲜或晒干了的草药，左边一方木架上是书籍，一方木架上摆着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
姜鹤吟此时佝偻着背脊，盘坐在蒲团上，身子右侧放着暗红色实木雕刻的貔貅头拐杖，浑浊的眼睛盯着矮几上的绛色杯盏。
他沉吟片刻，闷声问：“决定了？”
“嗯。”卿玥在门口站定。
姜鹤吟也是幽黎族的长老之一，但他已有好几日不曾去神庙了，卿玥是来告知他抉择，也是来道别的。
百家围剿后，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自小将她养大，早早便耳提面命，她作为幽黎姬氏该以守护幽黎族人为己任，而如今见她越是稳重，越是优秀，他心中就好似有一根针一寸寸的往里刺进。
他此时的内心，与上一次送她前往云氤谷时的心情是一样的矛盾。
想激励她尽早取回女娲碎石，可她是至亲的外孙女，是他放在心尖上珍藏都来不及的人，怎舍得她不顾自身凶险。
想劝她以自身为重，可她是幽黎族长，又怎能教她自私自利贪生怕死。
姜鹤吟摸来身侧拐杖，颤颤巍巍起身，步履蹒跚的走到卿玥面前，在她眼前摊开手掌。
掌心上躺着一个小瓷瓶，在他枯瘦的手上愈加显得细白圆润。
“前几日见你气息不稳，这是阿翁这几日练的药，带在路上。”姜鹤吟抬眼对上卿玥，笑容慈爱，“阿翁在家等你回来。”
卿玥点点头，看向他手中瓷瓶，伸手拾起。
指尖触及瓷瓶上的余温，她的手怔了一下，鼻尖不自觉的发酸，一滴泪毫无征兆的涌上眼眸，模糊了视线。
这瓶药应是整晚被他握在手心，才能让石头都有了温度。
或许从她回来的那一日他便知道，她定会做此决定，这几日才会早出晚归的采药、炼药。
卿玥用力眨了几下眼睛，将眼泪逼回眼眶，再抬眼又是一片清明。
“阿翁......”如若我一去不返，幽黎族便托付与您了。
捏着手中的药瓶，看着身前憔悴的老人，嘱托的话梗在喉中怎么也说不出口，而她即便不说，姜鹤吟也明了她话中之意。
他安抚般拍了拍她的手，温声宽慰：“放心去吧，家中自有我们。”
卿玥勾起一丝笑容，再次点头。
姜鹤吟杵着拐杖边往回走边问：“璐丫头那边你准备如何安排？上次你独自前往云氤谷她便置气了好一阵，听闻你又要出去，她一早便开始收拾包裹了。”
卿玥抿唇思虑片晌：“尚且不知谷外是何种情形，还是让她留在灵荫山涧更稳妥些，稍后我去劝劝她。”
姜鹤吟点了点头，转而一字一句的不停叮嘱：“出门在外，定要多加小心，常回灵笺，药物，衣裳，灵石都多备着些，不要嫌麻烦，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卿玥上前扶着他的胳膊，搀着他坐下，自己又绕到对面，认认真真的听着。直等姜鹤吟全都念叨完了之后，卿玥方道：“阿翁，玥儿有一事不明。”
姜鹤吟并不意外，更对她所问之事了然于心。
“近年除了姒氏父子外出，再无人离开灵荫山涧，姒珣更是在一年前便失了联系，若是他传回的女娲碎石的消息，阿翁为何时至今日才告知？还是说，灵荫山涧外与阿翁联系的另有他人？”
姜鹤吟神情莫测：“此中事情复杂，此行之后，必能解你心中诸多疑惑。”
阿翁不想说的事情，她一向都问不出任何结果，但她坚信，阿翁绝不会害她。
卿玥已然习惯了与他这般保留秘密的相处模式，她未再追问，垂眸收拾起思绪，眼神清明的再次望向姜鹤吟，声音清朗道：“阿翁，玥儿还有一事相求。”
姜鹤吟看着她严肃的神情，也正了几分神色：“你说。”
*
“卿玥。”
一个少女呼唤着如花蝴蝶般扑了上来。
少女巴掌大的瓜子脸上五官端正，模样生得很是秀气。
她便是他们方才提及的姚璐。
姚璐边将卿玥往房间里拽，边略显兴奋的喋喋不休：“我们什么时候走？是明天一早便走吗？我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你爱吃的蜜酿果子要不要带两坛？这样你嘴馋的时候就可以随时吃到了，你帮我看看我带的东西够不够，再帮我想想还有没有什么东西要带的......”
卿玥拉住她：“阿璐。”
“你想到什么了？”姚璐抬眼，目光触及卿玥低沉的面容，她突然顿住，笑容也僵在了脸上，试探问：“怎么了？”
卿玥将她的手握在掌中，斟酌着轻声道：“灵荫山涧外情况复杂凶险难料，这一次，你就和阿翁一起在家等我好不好？”
姚璐面色一沉，不快的抽出手，垂下眼睫盯着卿玥的裙琚，声音里染上了委屈：“正因为知道凶险，我才要跟你一起去。”
这个理由说不通，卿玥又换一个借口：“我不让你去也不仅仅是因为凶险，也是想留你在灵荫山涧帮我照顾阿翁，我头一次出远门，阿翁必定会牵肠挂肚，你最是会逗他开心了 ，有你在，我出门在外也能安心。”
姚璐瘪着嘴，含泪欲哭：“灵荫山涧里这么多人，他们都能照顾好姜长老，你就是不想带我去。”
她说着转身跑进屋，赌气的关上了门。
“阿璐。”
卿玥无奈皱眉，知道她一向最是听她的话，也就没有再继续深劝，也想着回来的时候给她带些新鲜的玩意再好好哄一哄便罢了。
如此想着，她在门口站了片刻便转身离去了。
*
“一年前，临濮一带出现了一个让各大家族都惧怕的人物。”
“据说那人灵力深厚，灵蕴精纯，一人可敌千军万马。”
“此人便来至远古遗族——幽黎。”
“这幽黎一族天生灵脉强劲，灵力比之资质上乘，修炼数年的人还要强上许多。”
热闹繁华的大街上，一个穿着粗制衣衫的老人，抱着一把上了年岁的旧木琴坐在街角。
他形同枯枝的手指时缓时急的拨弄琴弦，抑扬顿挫的说着时事，引得过往路人驻足倾听。
“然而......”老人话锋猛的一转，愤而不平，“居高不下者自生傲气，生来便有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久而久之便生出恃才傲物之性，凌驾于众人之上之心。”
“那幽黎族人性情乖戾，只因问路的人多问了两句，便出手伤人，若非玄门之人偶然路过，那问路人当日便要命丧他手。”
围了一圈的听客们一阵喟叹。
云汜听了几句老人的描述，歪着脑袋饶有兴致的打量一眼身旁的清冷美人，点头评价：“倒也没有完全说错，确是自带傲气。”
卿玥睨了她一眼，背脊挺直的继续往前走。
云汜追赶上去故意添堵：“再听会嘛，干嘛着急走啊。”
与此同时，听客们义愤填膺的声讨声也此起彼伏的响起。
“这般喜怒无常与林间妖兽有何异？”
“有这灵力不去斩妖除魔却屠戮同类，简直枉为人。”
杂乱的鄙夷声中突兀的发出一声惋惜：“听老一辈人说起过，这幽黎族曾以护卫天下苍生为己任，他们行踪不定，但逢乱必出，如今怎堕落成这样？”
痛骂声随着这个问题的抛出戛然而止，又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有一人应和道：“依我看，正因被捧至了高处，才养出他们狗眼看人低的姿态。”
“没错，受着世人敬仰，就真当自己是盘碟子菜了。”
“话可不好说得这么满，以前他们也确实做了许多实事，或许此人也是个例外。”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听我走南闯北的朋友说，五年前洛阳一带也出现了一号人物，嗜杀成性，穷凶恶极，据说也是幽黎族人。”
众人又是一阵唏嘘。
短暂的沉寂后，有一人拔高声音问：“那人后来如何了？”
全员静默，纷纷看向老人。
老人老神在在的撸了一把胡子，噙着笑意环视热情高涨的人群，“铮铮”拨动琴弦。
“常人无法区分幽黎族，只有那些开了灵识的修道之人可看出人身上的灵力之分，故才确定其身份是为幽黎族。”
“后来那人恶行越来越多，死在他手上的修仙之人也不计其数，大小数个家族联合围剿，由北向南追踪千里之远，鏖战数月终将其擒获。”
人群躁动，叫好声此起彼伏。
接下来就是对围剿英雄们的高歌颂德，说得一个个宛如天上神祇下凡尘拯救黎明苍生于水火一般传奇。
从入世以来，卿玥已听了无数遍这样扭曲事实所带来的声声喝彩，起初她还会偷偷出手恶整一番说书人，后来连动动手指都懒得动了。
因为她发现，这样的流言就如在干草窟里点了一把火，根本扑不灭，人们只挑自己爱听的再加以着色，便成了一出大快人心逞凶斗恶的传奇故事，无人在意事情的真伪与虚实，或许还有那么两个人记得幽黎族之前的功绩，可即便像今日这般说出口，也很快被淹没在虚假的故事里，上千年来感恩戴德的守护之恩，短短十五载便已消弭殆尽。
之前听到的幽黎族故事，要么被卿玥中途打断，要么离谱到根本听不下去，云汜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五六分谱的改编故事。
她竖起耳朵多听了一会，却也因此解开了围绕她一路的疑团，她快走两步与卿玥齐肩，侧目望着她寡淡的神情，认真问：“因为怕被人看出来你是幽黎族，所以你在身上下了封印？”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入世4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