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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入世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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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汜随手拉来一把木椅,端正的摆在床前,又转身抱起蜷缩在角落里的红狐,绕过椅子坐下。
她随意的靠在椅背上,闲适的翘起二郎腿,梳理怀中红狐的毛发。
“师尊遗命,五彩神石为拯救苍生而生,女娲碎石也该为正直良善之人所有,应为救人之用而非作恶之势。”
红狐乖巧的趴在她腿上,享受的眯起精明的眼睛,眼弯弯的很是憨态可掬。
云汜一锤定音的下结论:“我可以将女娲碎石交给你。”
说完,她抬眼直视卿玥,不偏不倚的正对上她充满怀疑的眼神。
云汜无奈的笑了一声:“你不必这般看着我,我若有强留之心,何至隐于这云氤谷中无名无利,但是......”她身体前倾,手肘撑在木椅扶手上,抬起一根手指,“还需你帮我做一件事。”
果然不是毫无条件。
但听她这般说,卿玥反倒松了一口气。
正所谓有交易便有所求,有所求便有所破绽,有破绽她便能掌握主导权。
紧绷的背脊放松,她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墙壁上,不紧不慢的端起手中茶盏抵在唇边,喝完了茶,又慢条斯理的拭去唇角水渍。
再开口,她声音已清亮了许多:“何事?”
云汜勾唇,转眼望向窗外,憧憬的眼神穿过云氤谷落在广袤的神州大地。
“我从未离开过山谷,曾听一人说过海天一色,说大海苍茫无尽头,与天空相连,说在高山之巅可看见漫无边际的云层翻涌,还有极北之地的雪花如鹅毛飘洒,更可窥得每一片雪花的不同之处。”
“万物皆有灵,女娲碎石形成数万年,也早有了自己的灵识。”她抱着赤狐起身,行至窗前,“有的收其锋芒隐于人群,有的躲在本就灵力充沛之地混淆视听,而我手里这颗偏生得招摇,即便藏于这深山之中,仍是被人发现了踪迹,之后寻来之人便多如牛毛。”
她转身再次看向卿玥,直视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刚好我也有些厌倦了,你陪我走完这一趟,我便将女娲碎石交与你,如何?”
她的身躯遮挡了窗外的阳光,在地面投下阴暗的影子,面容也藏进阴影里。
卿玥踌躇片晌,仍心有疑忌:“以你这般修为,何处不能去,何必要我相陪,岂非多此一举?”
“其中原因暂不便说,日后你自会知道。”
“你看过我的记忆,也该知道我的身份,更该知道我绝非良选。”
“......”
云汜暗“啧”一声,心中直道“好难伺候”。
这不给吧,非来抢,给吧,又思前想后,左右怀疑。
她扣了扣脑门,耐着性子道:“往来争抢之人确实很多,难得看得上你这一个,我不嫌麻烦,也不怕麻烦。”
见卿玥还有话说,云汜不耐的依在窗台上诱|导:“此行之后,我必定将女娲碎石给你,如此岂不比你搏命更划算些?”
说不心动肯定是假的。
如果云汜要的是她以命相换的大事,卿玥反倒无所顾虑,可偏偏这般简单,倒是叫她一时能以消除疑虑。
她一人事小,可若因此牵连幽黎一族,那就是百死莫赎。
卿玥抿着唇,看着手中杯盏思忖半晌,复又抬头问:“我如何信你?”
云汜反问:“你想让我如何做?”
“起誓。”
云汜闻言当即脚下一蹬挺起背脊,爽利的伸出三根手指头:“我发誓,今日一切所言非虚,如若反悔,必将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事关我幽黎之事,也绝不透露半分。”
云汜一本正经再次起誓。
卿玥又道:“不够。”
云汜怔了怔,露出些不耐。
“手伸过来。”
云汜抿着唇,但还是抬脚走上前去依言照做。
卿玥靠在墙壁纹丝不动,厌恶的看向她怀中赤狐:“把它扔下。”
“啧。”
云汜终是不耐烦的啧出声,带着气丢下怀中赤狐,斜伸出一只手,压着火气:“现在总可以了吧?”
赤狐哼唧落地,幽怨的仰起头,最后在卿玥的眼神威慑下灰溜溜逃离房间。
卿玥这才挪到床边,拽过云汜的手掌,伸出两指,指尖蓄力快速从她掌中划过。
所过之处瞬即渗出颗颗饱满腥红的血珠,连成一道细长的血线。
“嘶,很痛的。”云汜猛地缩回手,拢眉控诉。
樱唇紧抿,卿玥嫌弃的抬眸扫她一眼:“你以血重新起誓。”
此法被称为血誓,起誓者以血起誓,与另一方结下契约,倘若起誓之人有反悔之心,必遭反噬,最终气血逆行,七窍流血而亡。
云汜停顿了一瞬,但还是抬起手再次起誓。
“现在总行了吧?”
卿玥虽未语,但脸上的神情已然松动,她挪动着在床上找了个舒服的依靠位置。
云汜从怀中拿出一块手帕,认真包扎伤口,寻隙瞟了一眼窗外,“你这灵蝶在窗外飞了几天了......”她笑了一声,话中不自觉带上了讥诮,“说是报信的却守着你不去,说是留下来跟踪我的,却也太过明显了些。”
卿玥将蜷起的腿伸直,舒适的依靠在床头,垂眸整理身上凌乱的被褥:“我若死了你便知道了。”
“......”
啧啧啧,还真是吃不得半点亏。
云汜忙活半天,怎么都系不好手帕的结,她憋屈又烦闷的将手伸到卿玥眼前:“帮个忙。”
卿玥整理被褥的手停下,抬眼看向她认真的神情,很是不理解。
都是打打杀杀的人,这么一个小伤口也需这般在意?
太矫情。
“嗯?”云汜将手又往前伸了一寸,挑眉催促。
卿玥收回视线,敷衍的抬手从她掌上拂过,而后继续拉扯被角。
云汜反倒不乐意了:“我就让你帮我系个结,谁让你帮我疗伤了?”
卿玥再瞥她一眼,嫌弃之意从眼眶溢出来,眉头也越蹙越深。
“好不容易有个伤口,我想留着珍藏几天不行啊?谁让你给我治好的?”云汜越说越来气,边说着边激动的将完好无损的巴掌往卿玥面前晃。
“啧,给你。”卿玥被她吵得有点烦躁,出手快准稳的再次划过她的手掌。
“嘶......姬卿玥!”
*
“我不同意,玥丫头身上的灵蕴更澄净,入世也更易被发现,山外那些虎视眈眈的人怎能轻易放过她,即便惧怕她的力量,也少不得要生出龙头锯角的无边欲望。”
“我们乃是幽黎族,是远古遗族,身负得天独厚的灵脉传承,有高于常人的醇厚灵力,难道要一直龟缩于灵荫山涧这一隅之地吗?”
“是啊,灵荫山涧如今全靠结界隐藏,现在便这般畏首畏尾的躲在此处,与等死有何区别?又能继续安享多少年?”
“因为这般,你们便让玥丫头入火坑吗?那些外族人不感念也便罢了,难道我们也要枉顾姬氏数千年守护,将最后一丝姬氏血脉至于危险之中吗?”
“......”
昏暗的石室中,灵力所化的火簇盈盈闪闪。
卿玥坐在上首,听着底下一堆白胡子老头们慷慨激昂的对峙,都怕有人会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而倒下。
在云氤谷休养数日后,她便回了灵荫山涧。
原想着,以她和云汜的灵力和速度,去那些地方不过转瞬之间,可云汜却说要切身体会游历四方以观美景的乐趣,绝不假以灵力。
如此一来,她们便少不得要入世,几位长老听闻,于幽黎族神庙内就此事争论了好几日。
幽黎一族乃远古遗族,天生灵脉强劲,以姬氏尤甚。
又因幽黎族长久避世,以灵力充沛之地而居,故幽黎族人灵力比常人要高出许多,幽黎姬氏更是至纯至深。
因能人者居之,姬氏一脉世代袭承族长之位,卿玥是幽黎姬氏现今仅存的唯一血脉,故此,她虽只有花信年华,却高居一族族长之位。
幽黎族原以护卫天下苍生为己任,受世人敬仰,被奉若神明。
十五年前,一场声势浩大的百家围剿让幽黎族与外族的关系彻底崩裂。
曾被人敬若神明的幽黎族人,渐渐衍变成了嗜杀滥杀与妖兽无异的存在。
对于异类世人总带着理所当然的包容,故相比妖兽,世人更憎恶同为人类的幽黎族。
自此,天下人闻幽黎而色变。
这十五年间,幽黎族外出者无一人返程,只有送回的灵笺上书:“世人视幽黎如狼似虎,但见幽黎者群起而攻之。”
即便幽黎血脉都有以一当十,甚至以一当百的霸道强悍的力量,但毕竟是寡不敌众,一族之力又怎能斗得过全天下的玄门世家。
以至于这支上古遗族,拥有得天独厚血脉的人类,在此战之后,不得不像只蝼蚁一般,躲在灵荫山涧这方寸之地。
幼时的记忆大多缺失,关于整个事件的起因卿玥不记得了,只记得那一日,灵荫山涧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场面。
她曾想过去了解,可不论是阿翁还是族人,都对此缄口不言。
久而久之,她便也放弃探寻的心思,只一心一意坚守着她作为幽黎族长的责任。
看着一群人吵得面红耳赤,她又岂能不知这两拨人争执的心思。
无非是念着道义与存亡无法取舍,他们既说服不了对方,又认同对方的说法,这才一直僵持不下。
卿玥撑着椅靠缓缓站起身,一锤定音道:“我是幽黎姬氏,也是幽黎族长,幽黎在前,姬氏在后,该以族人当先,各位长老不必再争了。”
嘈杂的人群咻然安静下来,神情各异的望向卿玥。
卿玥一一扫过底下众人,再给他们喂下一颗定心丸:“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诸位长老放心,我自会小心为上,定会取得女娲碎石平安归来。”
长老们面面相看,争执不休的火焰彻底平息。
他们弯下背脊,众口一致:“幽黎族世代感念姬氏守护之恩。”
卿玥也庄重的朝着众人作揖拜下去:“这段时日,族中安危便仰赖诸位长老看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