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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浔阳4 ...

  •   “咚咚”的脚步声欢快而急切,祁雨滢方从悬口冒了个头,便四处搜寻着祁雨江的身影。

      锁定那抹熟悉的玄衣,她迫不及待的扯着嗓子,一个字就如一只跳动的小鹿,欢脱着从口中跑出来:“哥,她来了。”

      平日里作为祁家大小姐的端庄荡然无存,此时就如山野欢脱的稚童,直跑到祁雨江眼前才停下。

      祁家夺位之乱后,便难得见她这般不顾形象的时候,骤然重现此景,祁雨江心头竟有些恍惚。

      他低笑一声:“究竟是谁来了?才让我一向稳重的妹妹如此雀跃。”

      祁雨滢大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是...是那位姑娘......云氤谷的那位姑娘。”

      祁雨江的笑容如退潮的海水蓦的远去,背在身后的手咻的一下收紧,宛如平地落下一道惊雷,将他的神志震出了六合之外,直愣愣的僵在原地。

      “她来了,来浔阳城了,此时就在听风小筑。”

      耳畔的声音似被闷在了数床棉被之下,虚虚实实,他怔怔的看着祁雨滢的嘴巴一开一合,却听不真切,眼前也尽是虚影,感觉天在转,地也在转,脑袋昏昏沉沉。

      祁雨滢摇晃着他的胳膊,焦急催促:“哥,你还等什么?快去找她啊。”

      祁雨江恢复了一丝神志,好似提线木偶突然有了自主意识,脸上还来不及变换出表情,眼中只有木阶出入的悬口,脚下无知无觉,只有要离开的指示。

      方走出两步,他脚步猛地一下顿住,再也抬不起来。

      恍如大梦初醒,前尘旧事一股脑的涌进脑海中,那些迟疑与畏惧充盈在心头,渐渐往下沉,坠在脚下似有千斤重。

      祁雨滢不解的走向前:“哥,你怎么了?快点去啊。”

      祁雨江眼中的星辰黯淡下来,变成了一滩死水:“我有何资格去见她?”

      祁雨滢绕到他身前,略显慌张的连连追问:“你本不就打算卸下家主之位回云氤谷找她吗?如今她来了,不应该高兴才对吗?又为何不能去见她了?”

      “不一样。”祁雨江沉闷的摇头,如死水微澜,“她不是个只存情爱的小女子,此番前来,多半是为太清真人之事。”

      “可你当时也是迫不得已,你好好跟她解释一下,或许......”祁雨滢愈加透着不安,“或许她会原谅你的。”

      “辜负她在前,又利用她在后,这桩桩件件错了便是错了,并非一句苦衷便能掩埋,说得再多,都不过是为自己开脱之言,我不想在她面前当一个这样的懦夫。”祁雨江苦笑着,眼眶微微泛红。

      后背的薄汗去了热意,好似被泼了一盆冷水,衣服黏黏糊糊的贴在身上。

      祁雨滢脸上欣喜的神色褪去,咬着唇陷入沉默。

      祁雨江上前一步,用力握着她的肩头,扯出一丝笑意:“放心吧,不必太过担忧,家里还有外客在,可不好苦着一张脸。”

      “可是......”

      “没事,你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祁雨滢望着那双隐忍着心绪只为让自己安心的眼眸,心疼的转身,脚步沉沉的一步三回头,来时有多欢快,走时心情便有多乱。

      祁雨江无意识的走回橼栏,望向听风小筑的方向,眼里逐渐染上淡淡笑意。

      “去,把那个寻死觅活的叫下来。”

      不出一会,房门被顶开,轻巧的脚步声咻然到了床边,手臂上传来拉扯的感觉。

      祁雨江睁开眼,看见一只赤狐前爪攀附在床沿,嘴里咬着他手臂上的衣服往下拽。

      他先还不为所动,后被赤狐持之以恒的心性磨得实在没有办法,只得起身。

      头发躺得起了毛刺,咋咋呼呼的好不凌乱,大病一场又心绪不宁的面容憔悴不堪,数日不曾打理的胡渣越来越明显,不合身的灰衫让他显得更加邋遢。

      走出房间,久违的阳光一时刺得他睁不开眼。

      盘桓而下的阶梯下,云汜抱起讨好的赤狐,边梳理赤狐顺泽的毛发,边仰头看他:“我逮了只山鸡给你补补身子。”

      女子站在亮亮堂堂的阳光下好似整个人都在发光,清丽的面容惬意舒展,似林中的竹,又似无暇的翡翠,带着安定的诱|惑,平抚心中的喧哗浮躁。

      他不自觉已走到了她面前。

      “嗯。”云汜下巴点了一下脚下。

      祁雨江收回恍惚的思绪,垂眼看去。

      一只山鸡无任何束缚,却是乖巧的盘在她脚下,显是屈服于她的淫威。

      看着如此鲜活的山鸡,他心下不禁发问。

      不是说给他补身体吗?难道是生啃?

      云汜许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半分没觉得不好意思的开口:“我不会,你自己动手。”

      “......”

      这些时日,他也已经习惯了她的暴政,屈服于她的淫威,跟山鸡一样认命的踏下最后一级木阶,拎起山鸡的一对翅膀走向厨房。

      “你们啊,都给我老实点,若是让我知道你们仗着我的力量无故伤人,小心我扒了你们的皮。”

      吱吱吱,喳喳喳,呜呜呜......各种兽类的叫声混杂着叫了好一阵。

      “我的话听见了没有?”

      又一阵兽类叫声大乱炖。

      “说你呢,就那个啃松子的。”

      祁雨江好奇的走出厨房,正见云汜双手抱在身前,盛气凌人的说教。

      她的声音不似一般女子的清脆,也不似一般女子的轻柔,却自有一分随意慵懒的从容。

      在她面前,各类山中灵物从小到大整齐划一的挨个排成一排,听见点名,它们移开仰望云汜的视线看向队尾的松鼠。

      松鼠双手抱着松子,黑亮亮的眼睛惊恐的倒映着云汜踢踏过来的步伐,蹲下身子后越凑越近的脸庞,贴着后背竖起来如挂钩的尾巴炸开,不知是被风搅的还是它自身在战颤。

      云汜朝它伸出一只手,勾了勾指尖。

      松鼠呆愣愣的仰着头,像上课偷吃被抓包的小孩,紧张心虚又害怕的上前,将松子放在她掌中。

      “剥开啊。”云汜不悦的喃喃,“我倒要看看到底有多好吃。”

      松鼠忙又捧起松子,像开启二倍速度一般飞快的将松子仁剥出来放在她手心。

      云汜丢进嘴里嚼了嚼,满意的挑了挑眉,又伸出手:“还有吗?”

      松鼠半回身指着身后,吱吱吱的说了一堆。

      云汜扫了一眼所有小动物:“你们都一起去,多给我搬点过来。”

      嘈杂的叫声如一锅煮沸的粥,咕嘟咕嘟的往林中慢移。

      云汜起身,回头看见祁雨江站在厨房门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便问:“做好了?”

      祁雨江迟钝的点了一下头。

      云汜抓着一只鸡腿,满足的咬下一大口肉,含糊不清道:“你吃啊,看你这面黄肌瘦弱不禁风的样子,得多吃点才有力气寻死。”

      祁雨江看了一眼她面前堆成小山的鸡骨头,默默给自己舀了一碗清汤。

      云汜风卷残云般将鸡腿裹食进腹,不受控制的打起饱嗝:“你还想吃什么?嗝,明天我让它们自己送上门,嗝......”

      祁雨江拿过她面前的碗,贴心的给她盛了一碗汤,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便说......嗝......”云汜咕嘟喝下一大口汤,顺了顺噎嗝,“人活着便会对周遭的事物有所感知,人生的意义也就藏在这些寻常事里面,你多听听,多看看,多体会体会,没准也就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

      见他还是一副要说不说的别扭模样,云汜索性好人做到底替他问出来:“你是好奇我为何能与那些灵物对话?”

      祁雨江望进她如石般沉稳的眼眸,不可置否。

      云汜如实回答:“其实我不能。”

      “那你刚刚......”

      “它们听得懂我说了什么就行。”云汜挑挑眉,很是傲娇得不可一世,“这里,我说了算。”

      *

      “叮铃叮铃......”

      一阵风吹来,凉亭飞檐翘角上的铜铃叮铃铃的响成一片。

      卿玥和云汜面面相看了半晌,眼中攻击性十足,谁也不肯让谁一步。

      初秋的风轻柔,吹散一层层热浪,撩着碎发有一下没一下的在脸颊扫过,有些微微的痒意。

      卿玥勾了一下唇角:“那你又是为何转移话题,是怕我问出什么?”

      云汜收起争锋相对的视线,连眨了几下有些发涩的眼睛:“我有什么可怕的,这一路走来,我何曾对你有过戒备和隐瞒?你爱问什么便问。”

      卿玥意味不明的点点头,不客气的发起进攻。

      “越靠近浔阳,你的心思便越发重,以你的修为,也只有别人把你当仇人的份,除却恨字乱人心,便是情字最蚀骨,那位告诉你海天一色说雪花有形状的人,就是阙楼里那位祁家主吧?”

      云汜在凉亭的鹅颈椅上坐下,大大方方的承认:“是。”

      卿玥继续问:“你一向不管不顾,若是单纯的见与不见的问题,也不至于让你这一路如此为难,所以究竟是何种决定,让你这般摇摆不定?”

      云汜微微仰起头,莫名反问:“你就这般讨厌我?这么着急的想要与我分道扬镳?”

      “不要转移话题。”

      卿玥瞥了她一眼,在一旁坐下,直言不讳道:“倒也不是着急,只是不喜欢这样漫无目的的等待,对于你嘛,也确实说不上喜欢,不过偶尔竟会觉得我们有些相像之处。”

      “啧......”云汜眯眼看她,“听你这话......好像很是嫌弃。”眯起的眼睛微睁,挤出两三分委屈,“可我还挺喜欢你的。”

      卿玥拢眉斜着她,被她突如其来的肉麻话说得一阵不自在。

      云汜抿唇轻笑一阵,像只得逞的老狐狸狡黠明快。

      她面容一收,靠着鹅颈椅滑坐下去:“你不必再追问了,我还尚需些时间做决定,等做好了决定一定告知于你。也是难为你一下子说这么多话,我都有些受宠若惊,上次说这么多,还是你训斥我的时候呢,哦,不对,上次还没有这么多话。”

      卿玥勾了一下唇,难得的不想与她计较。

      两人静默的坐了片刻,只听耳边风铃叮铃,阵阵清风吹动裙裾摇曳,带起轻微的摩擦声。

      云汜脑袋搁在鹅颈椅靠上,毫无形象的仰着头,手指婆娑着木雕上的纹路,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一般沉闷。

      “你说,情与义,究竟该如何抉择才最稳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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