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幽黎姬氏》览千山

17、同行3

　　荀芷只觉隐晦的心思被戳穿，面上好不尴尬，更怕惹得卿玥不自在，攥着白玉箫，慌乱的一时不知还该不该送，脸颊也像被人抽了一巴掌似的轰一下爬上两坨绯红。

　　“我不是...不是想...就是......”

　　她磕磕巴巴了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垂头丧气的放下白玉箫，苍白无力的喃喃：“我没有那个意思。”

　　卿玥将她的窘迫尽收眼底，不自觉勾起唇角，向前伸出一只手，掌心朝上。

　　荀芷怔了怔，视线沿着细长的手掌一路向上，看见卿玥微扬的唇角，木讷的将白玉箫放在她掌中，小心翼翼的继续观察她的神色。

　　她端详了一会白玉萧，再次看向荀芷，挽唇轻笑：“谢谢，我很喜欢。”

　　卿玥的笑容向来吝啬，今日竟是一连见了两回，荀芷如得了大宝贝一样杏眼眼弯弯，荡开一个明媚的微笑，心中也长舒了一口气。

　　“既然人都到齐了，不如我们现在便去云梦泽吧，我都已经寻好位置了。”

　　几人都无异议，一行人便动身前往云梦泽。

　　行至一棵茂盛的花树下，云汜动了动垂在身侧的手。

　　花树好似被人狠狠踹了一脚，粉红的花瓣纷纷扬扬，随风辗转来到他们身旁，落在头顶，落在肩头，轻轻拂过脸颊。

　　方才见卿玥踏着飞花而来，她便动了搅落一树繁花的心思，现在终是心满意足了。

　　卿玥斜眼看向她，又嫌弃的撇开视线。

　　夕阳西沉散尽余晖，彩霞似团团烈火在空中漂移，最终烧成灰烬。

　　烈火尽数消散，夜幕也悄悄降临，主宰新的天地。

　　五人一路走走停停，玩玩闹闹，总算在天色大黑前来到了云梦泽边。

　　荀芷事先选好的是一处空旷的河边。

　　浅草茂密，草色碧绿，绿茸茸的杂草中间夹杂着彩色的小花，松松软软的如踩在棉花上，清新的草香总是若有似无的扫过鼻尖，升腾的水汽随着微风扑打在脸颊，潮润黏糊。

　　荀芷将拾来的柴火堆成一堆，动作麻利的点火，支起烤架。

　　一团小火苗在粗细不一的木枝中快速疯长，转眼便吞没如小山的火柴，聚成熊熊燃烧的一团。

　　橙黄的火舌在微风中摆动，光辉向四周伸展，照亮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火簇的热浪驱退氤氲的水汽，不消片刻便烘干了湿润的脸颊和身上的黏腻。

　　湖边响起一声蛙叫，又响起一道虫鸣，接连响成一片，从四面八方冲进耳郭。

　　再一抬眼，黯淡的天空已亮起了星星点点，一个个璀璨明亮的宝石在不知不觉中铺满了星河。

　　一尺多长的鲢鱼用比拇指还粗的木枝串起来架在了烤架上，很快传出阵阵焦香。

　　处理好一切，荀芷才得了空闲话：“陆师兄，我们明日便启程直接去浔阳吗？”

　　微风拂过，一缕青烟飘向了陆北曜，他梗着脖子直往后退，仍是熏得睁不开眼睛，呛得眼眶发红，溢出些许水色，嗓音也被熏得沙哑：“嗯，先将你送到浔阳与吴师兄汇合，也免荀师伯担忧。”

　　荀芷侧头盯着他，杏仁眼在火光下一闪一闪的发亮，意味深长的笑问：“不全是为了我吧？”

　　另外三人被他们的谈话吸引，相继朝两人看来。

　　陆北曜挤了两下眼睛，一时没从烟熏火燎的刺激中回过神来。

　　荀芷意有所指的继续玩笑：“虽距祁师妹及笄之礼尚有一个半月，但诸多世家公子早早便已到了浔阳，陆师兄也该早些去才是，莫让他人抢了先机。”

　　陆北曜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话中之意，抿唇发笑：“原是要绕道先去一趟池州，回去看看北辰。”

　　荀芷囧涩的“哦”了一声。

　　一年多前在荀家偶然撞见陆师兄和祁师妹相谈甚欢，心中自觉他们一个才子一个佳人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方才在街市听到那些人的闲言碎语，荀芷更是笃定了心中猜想，不曾想竟是会错了意

　　“扑通”一声，岸边一只青蛙跳进了云梦泽中，荡开层层涟漪。

　　荀芷恨不得化身那只青蛙一头扎进水里将自己藏起来。

　　气氛凝固了片刻，她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干巴巴的没话找话：“陆师弟也是一直住在池州郭家吗？”

　　“嗯。”

　　“为何？我记得陆师兄好像也是在池州长大的。”

　　“嗯，全是家父家母的安排。”陆北曜顿了顿，“并非我不愿告知，只是其中缘由，我也不曾听闻。”

　　早前听闻陆北曜一直被寄养在郭家，荀芷便很是好奇。

　　一来陆家主夫妇正值壮年，二来若是为了找个大家族教养，四大家之一的华蓥陆家也比池州郭家的门第高出许多，三来家家都是想着儿女在侧享天伦之乐，可陆家两兄弟却是小小年纪就被送到千里之外的外祖家寄人篱下，饱受骨肉分离之苦。

　　荀芷原以为这是个众人皆知其表不知其里的逸闻趣事，没想到得了这么个答案。

　　话题再次戛然而止。

　　荀芷眨了眨眼睛，佯装若无其事的将烤鱼翻了个边，心中直懊恼自己今日怎的这般笨嘴拙舌，说什么都能尴尬的遁出二里地。

　　火芯噼里啪啦的在空中炸开又如繁星坠落，火苗噗嗤噗嗤的也好似在嘲笑她一般。

　　荀芷绞尽脑汁的想着该怎么补救这让人不自在的场面，憋了半天，她问出个了极其无聊的问题：“池州有什么好玩的吗？”

　　云汜见她这气氛缓和得着实有些费劲，开玩笑的帮腔：“看来荀妹妹是还没玩够，要不要姐姐带你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荀芷摇头拒绝：“不了，我还是回荀家好好修炼吧，免得拖了两位姐姐的后腿。”她仰起头，眼神笃定，笑容甜美，“等下次见面，我一定不会再这般没用了。”

　　“会的。”见荀芷有此觉悟，卿玥甚感欣慰的鼓励。

　　云汜啧啧两下，故意曲解：“你看你这人，怎么还打击人呢？”

　　卿玥白了她一眼，懒得接腔。

　　荀芷又忙跳出来缓和：“云姐姐真爱开玩笑，玥姐姐不是这个意思。”

　　云汜恨恨的捏了一把她的小脸：“白疼你了，尽帮着你玥姐姐。”

　　卿玥从鼻腔中哼了一声：“自己讨人嫌还不自知。”

　　云汜故作娇嗔：“哎呀呀，你们俩这是要合起伙来挤兑我啊？”

　　“哪有，我也很喜欢云姐姐啊。”荀芷环上云汜的胳膊，亲昵的在她身上蹭了蹭，与十二讨喜的模样莫名有些相像。

　　云汜很是吃荀芷的撒娇，当下嘴角就止不住的上扬：“算你还有点良心。”

　　气氛终于在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话语中炒热，陆北曜和葛荺虽未参与其中，也露出了浅浅笑意。

　　短短数日，他们经历了剑拔弩张的误会，生死一线的凶险，又在这陌生的烟雨小镇中相伴，或多或少的都结出了情谊。

　　待明日一别，也不知何时还能再见。

　　陆北曜犹犹豫豫的仍是不敢完全确认眼前人是否为彼时人，卿玥又这般警惕敏感，便更不敢随意相问。

　　他不舍的看向卿玥：“两位姑娘接下来要往哪边走？或可为你们做个指引。”

　　云汜从嬉闹中抽离，转头看来，直言：“往东去浔阳，有些事需要处理。”

　　“真的吗？两位姐姐也要去浔阳？那我们是不是又可以继续一道同行了？”荀芷的面容如瞬间炸开的烟花一般绚烂，止不住的连声确认。

　　云汜含笑：“当然是真的，我骗你作什么。”

　　得到肯定的答案，荀芷却突然止了笑容，心有余悸的看向卿玥。

　　陆北曜和葛荺也没忘记上次听闻更改路线后，卿玥一巴掌扇裂门扉的巨大动静，纷纷将视线投向她。

　　微风吹乱了鬓角，一下又一下的扫在脸颊上发痒，卿玥抬手拢了拢乱发，恍若未觉。

　　见她这般，荀芷便知她也是同意的，难掩激动的晃着云汜的胳膊：“太好了，太好了，我白日里还为要与两位姐姐分别伤心了好一阵呢。”

　　陆北曜也反应过来，卿玥方才那通脾气原是发在这里的。

　　那股在心头无故缠绕了一天的愁绪，也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终于烟消云散。

　　荀芷的兴高采烈葛荺是了解的，可他看不太懂陆北曜的欣喜来自何处。

　　循着陆北曜若有似无的目光，再联想这几日总能在卿玥身边看到他的身影，葛荺突然明白了。

　　陆北曜此人，家世好，性格好，模样生得也好，就连修为都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走到哪都能得到女子的青睐，其中不乏有才名在外的，而他一概无动于衷。

　　他曾开玩笑的问过他，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入他的眼，他当时还高深莫测的笑着说修为比他高的。

　　他还因此调侃他要求过高，如今还真的给他遇到了。

　　难道两人就这么一打定情了？

　　葛荺不由得多看了卿玥几眼。

　　明月高悬，月光落在被风吹皱的湖水中波光粼粼，偶有小鱼圆张着嘴巴露出水面，听到一点声响便吓得“咚”一下沉入水中。

　　离岸边约莫一丈之远的湖面上。

　　一圈接着一圈的荡开一道道水波纹。

　　波纹越荡越远，涟漪越来越密集。

　　“哗啦”一声，

　　一颗脑袋探出水面，不断朝火光靠近，至湖边改游为走，在昏暗的夜色中辨不清是人还是精怪。

　　湖中身影刚露出肩膀，一团火焰便突然而至，吓得脑袋一颤，往后退了半尺。

　　火光映照下是个女子的面容，简单挽起的发髻湿哒哒的，缕缕碎发贴在额头与脸颊上，巴掌大的瓜子脸五官端正，长得有几分秀气。

　　见火焰飞来，她忙张口大声呼喊：“卿玥，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