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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血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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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余君涵睁大了双眼,有些难以置信。
“动手吧。”似乎是不想看这种血淋淋的场面,管家下达完命令就离开了。
余君涵看着旁边那个拿刀的仆人一步一步的走近自己,她再也镇定不住开始死命的挣扎,旁边的春杏亦是心如火烧,也在拼命挣扎。
但两个弱女子怎能摆脱几个壮汉的束缚呢?
“放手!我叫你们放手!”他们抓的太紧,余君涵不仅挣脱不掉还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捏碎了。
春杏也急得直落眼泪,哭喊着道:“放开我!你们不能动她啊,她可是这个家的主母啊……”
可是事情已有定数,余君涵终是无法躲避。
雪白的刀刃落下,屋内响起了余君涵的惨叫声,那几人松开了手,她便像木偶一般失去了力气倒在地上,春杏跑过来跪在她旁边哭喊着叫她,也哭的几近断气。
余君涵的头偏向了一旁,她看到了那双她最喜欢的白色绣花鞋,那绣花鞋做工不是很精致,却是当时奕别专门学的,一针一针给她绣出来的。
她还记得,奕别两手被扎的全都是针孔却还傻笑着看她的样子。
那双洁白的绣花鞋上落满了她的鲜血,绣花鞋里还有……她的双足。
伴随着春杏的哭声,她因疼痛和失血过多晕了过去,再次醒来,已经是次日的晌午了。
她看见春杏正趴在自己的床边睡得香甜,她轻叹了口气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噩梦,但当她稍微动了一下准备起来时,脚踝处便传来了一阵阵的疼痛将她拉回了现实,那不是梦,她的双足,是真的没了……
她不敢去看自己的脚已经成了什么样子了,甚至连想也不敢想。
春杏被她弄出的动静吵醒了,她揉揉眼睛,一抬头就看见余君涵已经坐了起来,正呆呆的望着门外。
“夫人,您醒啦!您渴不渴,春杏去给您倒杯水吧!”
还未等余君涵答话,春杏就已经跑了出去,再回来时,手里端着一杯刚倒好的水,她走过来将水递给了余君涵,但余君涵只是看着杯中的水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她没接也没说话。
良久以后,她才出声道:“春杏,”她的声音沙哑,喉头泛疼,却始终没接过水,“我鞋呢?”
春杏愣了愣,道:“夫人,您先把这水喝了,我再去给您拿鞋。”
“我鞋呢?”
“夫人您别急,我这就去给您拿鞋。”春杏见她执意要鞋就只好先把水放到了一边,她走到了一个柜子前,从里面拿出了已经被血沾染得一片红一片白的绣花鞋。
看到了绣花鞋余君涵才总算有了些反应,春杏捧着那双鞋子站在她的床边,轻声道:“我知道夫人您重视这双绣花鞋,所以在那些人走后,我把这双鞋子……整理了一下然后收了起来。”
余君涵从她手里接过鞋子,突然问道:“你知道,这双绣花鞋是谁给我的么?”
春杏摇头道:“奴婢不知。”
“它啊,”余君涵呆滞的眼神柔和了下来,“是我的奕别哥哥送我的,这鞋,可是他费了好大的劲才做出来的。”
“奕别?”
“嗯,别人都是女子给男子做鞋送鞋,他个笨蛋倒好,他给我做了一双,”余君涵的眼泪落了下来,滴在了鞋子上,晕开了上面的血迹。
“奴婢斗胆,奕别是?”
“他?他和我从小一起长大,可是前些日子,他走了……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但他走之前跟我说,让我等他回来,他会娶我,然后我就等啊等……等了很久很久,我没等到他回来,倒是等到了自己嫁人,但是……但是……”余君涵的声音逐渐哽咽,“但是嫁的人不是他啊……而他呢……他说好要回来的,可是直到现在……我成了这个样子了,他还是没有回来……他为什么不回来啊?”
她最后这句话,像是在问春杏又像是在问自己 ,可不论是在问谁,又有谁能回答她呢?
“为什么……为什么……”余君涵将鞋子紧紧攥在手里,不停的低喃着问。
春杏也忍不住一边掉眼泪一边安慰她,“夫人……您别哭了……”
可余君涵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一样,还是喃喃自语地问,好半晌后,她才像是得到答案又自言自语道:“他是不是不想要我了才不回来的?”
“怎么会,夫人您那么好的人他怎么会不要啊……”
“是了,肯定是,”余君涵像是魔怔了般,任凭春杏在旁边说什么她都听不见,“我又脏又残,他怎么会要呢……他怎么肯要呢……你说对不对……春杏。谁会愿意娶一个已经被玷污了,又失去了双足的人呢?我……配不上他了啊……”
“才不是的,夫人您到底在胡说些什么啊……”春杏拉着她的手,眼泪啪嗒啪嗒的落个不停。
“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
春杏没办法,只得强行将余君涵按下让她躺好,然后轻声安慰道:“夫人,您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休息休息吧……”
“一定是……一定是……”余君涵却还在重复着说这句话,仿佛已经傻了一般,过了许久才渐渐入睡,她的怀里还抱着那双绣花鞋,那是她唯一能用来想念奕别的东西了。
见她睡下以后,春杏才松了一口气,将凉了的茶水倒在外面后就离开了。
余君涵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梦到了自己小时和奕别在溪边玩耍的场景,他们站在浅浅的溪水里嬉戏打闹,笑声充满了整个世界。
她还梦到了她和奕别一块长大,一块生活,一块变老,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和她以前想象的生活一样。
如果她没有嫁给黄涉,如果奕别回来了,那么这可能就真的是她未来的生活,平淡却幸福,这是她想了一辈子的生活,那么多年来,她也一直在用心的去创造机会,让两人可以生活的更好。
可世界忽然晃动,鲜艳的颜色一点点褪去,原本的美好宛如镜子一般破碎,她看着那些碎片掉落,想要用手去抓,却怎么也抓不住,彩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和牢笼——她看见自己就坐在牢笼的中间,双足已失,她站也站不起来,逃也逃不出去,就连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也无人可以听得见。
所有用心营造的美好,崩塌可能只要一瞬间。
余君涵从梦中惊醒,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
她在自己的身边找到了那双绣花鞋,低头看了它一眼,然后拿着它艰难又缓慢地向床头的柜子移去。
她从柜子里找到了她平时做女红的工具,从中拿出了一把剪刀,她看着锋利的刀刃,上面映出了她现在的样子,披头散发好似女鬼,她心中苦笑,她就要变成鬼,然后来找这些人报仇!
余君涵握紧剪刀,然后毅然划破了自己的左手手腕。
啪——
剪刀被她扔在了地上,左手逐渐脱力从床边滑落,手中那双绣花鞋也掉落在了地上,腕间流出的鲜血一滴一滴的滴在了绣花鞋上,像是绽开的花朵,一朵朵用生命绽开的花朵……
到了傍晚,春杏端着饭进屋,轻声道:“夫人,起床了,该用晚膳了。”
可是屋中静默无言并没有人回答她,等她转过身来,就看见余君涵躺在床上,神情似有些安详,地上掉着原本是白色却已经完全被血浸染,变成了血红色的绣花鞋。
春杏惊到说不出话来,手中的碗掉落在了地上,瓷器破碎的声音才使她回过神来,她有些慌张,一边向外跑一边扯着嗓门喊道:“快来人啊!夫人割腕了!快来人啊!”
黄涉做事十分迅速,在知道余君涵死了以后,他呆了一会,然后立马吩咐下人准备后事,第二天,所有的东西就都已经准备好了。
第二日晚上,黄涉正在后花园里坐着,管家站在他的旁边。
黄涉抬起头,神情有些疲惫,他转头问管家:“夫人的后事都弄好了么?”
“好了,明天就可以下葬了。”管家低下了头,压低声音问道:“夫人的那双绣花鞋……作为她的陪葬品吧。”
“不要!”黄涉有些恨恨地道:“她到死了还在想着那个奕别。”
余君涵的死对他来说打击也不小,仔细看可以看出来,他一天下来也憔悴了不少。
“是。”管家见他生气,退后了一步也不再吭声了。
“她要是能钟心于我该有多好啊。”黄涉叹口了气说道。
“喜欢你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你觉得可能么?”余君涵冷冷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小涵?”黄涉先是惊喜了一下,而后又反应了过来,“不对,她不是死了么?”
听到声音的不止是他一个人,众人都有些慌张,连忙寻找声音的源头,最终在后花园中间的那棵大树上找到了她。
她正坐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笑着看底下的众人慌乱不已,一阵清风吹过,吹起了她的裙摆,露出了里面被层层纱布裹住的双踝,纱布上的红色血迹格外的刺眼。
“是死了啊,”她勾唇,笑得人畜无害,“所以我现在是死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