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若有意》羽如云

22、审问妖魂

　　没多久厨房里的蛇便不见了，筠王处理公务的那间屋里关过薄云心的那只大鸟笼上被蒙了一大块油布。

　　晴无雅此时应该十分后悔没有一早就将薄云心交予溟水司处置，拖到今日他已没了退路。

　　这一次薄云心离府，床上的人睡姿端庄安详。

　　外加西殿里没了蛇妖，安然算是真正安然了。

　　晴无雅带着瓷瓶，一路快马加鞭出了城，去了藏书城。

　　他到了藏书城，直奔万书阁，门窗紧闭，吩咐闲人免入，一人坐着入定去了。

　　万书阁阵法启动，分割出内外二界来，外界通人间，从书阁外望进去，一切井然，阁中无他人，唯无雅大人一人静坐而已。

　　内界通虚无，空无一物的虚空间，晴无雅悬空而坐，所带瓷瓶亦悬浮于空中。他眼帘低垂双目微翕，口中默念，“万法归宗，乾坤借道，虚幻境界，天人合一，天眼开！”

　　低垂的眼睑处闪现迷幻光泽，虚空中幻化出一个人形，身披书页织就的彩页装，座下是一本华光流彩的巨型精装书，环绕身形四周万本微小的精装书自成光轮，运转不息。

　　“无雅大人今日如何得空来探我这书痴？”那人形开口道。

　　“易飘大师，你可知眼前这瓷瓶可是仙家法器净魂？”晴无雅问道。

　　这人形原来是化仙而去的书痴原易飘，他的精魂一直未曾离开书城，每次从书城进入虚空界打开天眼便可见到。

　　“待我查看。”原易飘抬手，瓷瓶缓缓移至他掌心落下，他起手指轻抹瓷面，瓶面伪装尽去，看似普通的瓷瓶露出无数碎纹，每道碎纹间都有淡金色梵文流动。“这倒真是净魂的原身，当年仙魔大战，此瓶被魔道宗主震碎，碎片散落人间，因魔气纠缠，无法修补，自此失落，之后仙界出了许多仿真瓶，这原瓶倒是再无人提及。不知你从何处得来此瓶？”

　　“我从藏书中读到这瓶子收取灵魂是为净化，此事可真？”晴无雅不答反问。

　　原易飘点了点头，“妖魔之魂魄一旦经此瓶净化，原主若得收回魂魄，即改邪归正，有望得道成仙。此瓶虽看似修复，魔道之气却未根除，当慎用。”

　　原易飘见晴无雅避而不答，料他有难言之隐，也没有追问，说完即将瓷瓶归还与他。

　　晴无雅接回瓷瓶细看，淡金色的流光间果然能见细微的黑气忽隐忽现，“魂魄净化需时日，入道越深，时日越长，那若净化期间原身不保，魂魄不能归还，又当如何？”藏书中并未提及此事，想来注书人或者并不知晓答案，或者故意未加引录。

　　“有合适者可借尸还魂，齐大道者亦可重塑金身容纳魂魄，亦有魂魄被净化后感悟，不再留恋此生，或者自行消失与天地重生为一体，或者往生十道再入轮回。”原易飘回答，“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一本书仅能记载其中一二而已，我能答复者更是有限。”

　　晴无雅点头，“这瓶中收着一个蛇妖的魂魄，我想借这空间唤他出来问几句话。”

　　这虚空并无从属，个人凭本事进出，同在虚空，不呼唤也可互不打扰。

　　晴无雅说道一个借字，原易飘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既如此我便不打扰了，就此告辞。”

　　“多谢大师。”晴无雅揖首为礼。

　　原易飘消失在虚空之中。

　　瓷瓶悬浮半空，细粼粼的光影从瓶口冒出，逐渐形成一条晶莹的蛇影。

　　这魂魄虽是妖魄，看着却十分干净，比寻常人的魂魄明净许多，不是这瓷瓶功效卓著，便是此妖生性善良耿直。

　　“白令笙。”晴无雅唤道。

　　那蛇形因此一声忽而由虚变实，露出白令笙的人形，一双原本迷茫的眼神聚焦在晴无雅身上。

　　薄云心倒是没有骗他，此瓶确实是收取了白令笙的魂魄，但不知他从何处得到此瓶，又如何得以修复。

　　“你如今在二相空间，我问你话，若不从实回答，会遭雷劈，如若因之魂飞魄散，无人可以救你，你可明白？”晴无雅说。

　　白令笙点头。

　　“你为何离开三十六宗？”晴无雅问。

　　“寻找狐族宗主狄御。”白令笙如实回答。倒也不是怕了灰飞烟灭，只是这虚空有禁锢神智之力，普通魂魄一旦入此便丧失思考能力，有问必答。白令笙首次魂灵出窍，又是初入此处，此刻被晴无雅制住，尚处于混沌时期，自然不懂隐瞒。

　　“你与薄云心是何勾结？”晴无雅又问。

　　“他即是狄御，狄御即是他。”白令笙的神色有些惆怅，这与其说是事实，不如说是他的美好期望。

　　猜测至此证实，因仙器瓷瓶带来的一线希望就此破灭。

　　晴无雅皱了皱眉，自己为何会希望薄云心是仙非妖？是不知不觉中被他施法迷惑了本心，还是自身私心作祟，一早就有了偏颇？

　　他暗自思索未果，正了正神，追问了一句，“你如何知晓？可是他招你相认？”

　　白令笙摇了摇头，“他迄今未曾给我答案，但已冒险出手相救两次，狄宗主待我如兄似父，这世间只有他会舍命回护。”

　　晴无雅看了看横亘在两人面前的瓷瓶，“你可知这是何物？”

　　白令笙努力回忆了一下，茫然摇头。

　　记得那时他化了易容装扮作薄云心躺在床上，才刚听到敲门声，床板便被人从下翻起，他连人带被滚落，紧接着便魂魄离体，眼看着自己的身体一路化形滚远，浑浑噩噩地不知去了何处，直到被晴无雅放出。

　　“你可知那狐妖将你收入此处，交予我处置？”舍命相救？晴无雅在心底冷笑，怕是你一厢情愿吧？不过是顺水人情而已。

　　白令笙摇头，神色坚定，“你不必离间，我绝不会信你，即便是他所为，也必有不得已的隐情。”

　　这蛇妖中毒太深，已无药可救，晴无雅懒得纠正他的偏激，转而又问，“你可知那狐妖如何离开郁山，又如何附身上了侯女？”

　　“狄宗主习得借尸还魂大法，身亡之际魂魄脱离郁山，正巧借用了侯女的身体，绝非有心伤害，狄宗主虽是妖，但品行端正，是我等为妖的榜样。”白令笙理直气壮地回复。

　　一只狐狸，借尸还魂，还品行端正？真是说给鬼听，鬼都不信。

　　晴无雅直接无视了白令笙的胡言乱语，“他可曾交待你要干一些什么事？”这狐妖潜伏人间，究竟有何打算。

　　“未曾。”白令笙摇头。

　　“他未曾让你安心潜伏，以图后谋？”晴无雅并不相信白令笙的答复，这蛇妖极有可能被狐妖蒙蔽。

　　“恩公于悬花街救我之后，只与我打过一次照面，问我为何出山，为何追着他不放，仅此而已。”白令笙回复，“他对我，好似避之不及。”

　　“真的仅此而已，他没再问过说过其它？你再细想想，莫遗漏细节。”晴无雅追问，这蛇妖如今这状态神智混沌，难免忘事。

　　白令笙极力思索，“他还问过狐族的近况，是否已有新宗主，还有一事，他问我他如今与在郁山时的长相有否差别，这事让我心存疑虑，他借用了别人的身子，自然看着不同，这一问是不是借尸一事让他记忆缺损？”白令笙好似回到在无名茶馆与薄云心见面时的场景，将他与薄云心的对话逐一重复，说到最后，他突然停顿了下来，不再继续。

　　“然后如何？”晴无雅静等了一阵不见下文，便催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