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木》遥不见鱼

3、第三章

　　千年间，仙药峰现一灵树，名绯木，其叶似锯齿，色似血，其树无花无果，四季不败。
　　夜粼，生于幽冥长夜，千年孤鬼，与绯木为伴，沧海桑田，不死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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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吴忧左眼角处突发异变，一片红叶状咒痕于他眼角下方缓缓绽开，但他已来不及多想，便从怀中掏出半边银色面具遮住左脸，生怕被少年看去。好在吴忧的举动并未引起少年的注意，少年只冷冷地瞥了眼吴忧后便纵身朝黑水潭飞去。
　　这时，夜粼冲破水潭，挡在少年面前，不让他离去。
　　“落秋尘，你还不能离开极幽禁地！”夜粼严厉的劝阻道，“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我没忘。”说完，落秋尘便又转身折回禁地。
　　吴忧看着二人怪异的神色，也不便多问，省得自讨没趣。他还是先去找小师妹罢。
　　“小道士，你要去哪儿?”吴忧前脚刚抬起，便被夜粼叫住。
　　“我小师妹呢？”
　　“她不在这儿。”夜粼直接了当道，“我并未掳走她，只是抹去了她的部分记忆与气息后顺道将她送了回去，我的目的只为引你过来。而那女妖看到的不过是用你师妹的一根头发幻化出的人影罢了。”
　　“是么？真是好算计！”吴忧心怒上心头，腰间的桃木剑蠢蠢欲动，“那救人一事也是假的?”
　　“救人是真。”夜粼指了指站在不远处的落秋尘道，“你方才救活了他。”
　　“简直莫名其妙！我什么也没做他便活了?再者，他是人么！”吴忧没好气地说道，“既然如此，告辞！”
　　“且慢，你眼角方才被红叶划破了！”夜粼故作担忧道，“可否让我帮你一看？”
　　“不必了。”吴忧冷声打断道，“还有，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吴忧怀疑夜粼知道他咒痕的秘密，他的咒痕一直是子时现辰时消。若时辰未到便不会显现，而今日的异变绝非巧合！
　　“你觉得我应该知道什么?”夜粼无辜地反问道。
　　“我是如何救的他?”吴忧质问道，“他又是何方妖怪?”
　　“尚不可说。”夜粼笑了笑未解释，“不过，与你颇有渊缘。”
　　“与赤炎有关?”吴忧神色凝重，穷追不舍道。师父曾告诉过他，这世间唯有他能寻到赤炎的另一半元神。而赤炎为千年古树绯木所化，若没猜错，眼前这位白裳少年怕是他所寻已久之人。
　　“赤炎是何人?”落秋尘不知何时已站在吴忧身后，“夜粼从未与我提及过此人。”
　　“你竟如此孤陋寡闻，你身处妖界，却连你们上任妖王都不知，你枉为妖啊……”吴忧鄙夷地看着落秋尘嘲讽道。
　　“你！”落秋尘气得语塞，欲将手中红叶射向吴忧。
　　“落秋尘，不可！”夜粼看见落秋尘手中的动作后制止道，“小道士再怎么说也是你的救命恩人。”
　　“哼，我的封印被一个道士解开，这要是传出去教我如何立足妖界。”落秋尘狠狠地捏碎了攥在手中的红叶冷哼道。
　　“没那么严重。”夜粼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其实，妖界并不知晓落秋尘的存在，有关极幽禁地内的事也从未外传。
　　“封印？！”吴忧心里顿时了然，原来是被封于极幽禁地了，怪不得一直难寻他的下落。
　　“你便是方才那棵古树所化吧！想来是才学做人没多久！”不知为何，吴忧见他越不高兴，便越想气他。
　　“你若再多说一句，我便撕烂你的嘴！”落秋尘一忍再忍眼前这个猖狂放肆的道士。
　　“落秋尘！”夜粼忙拽住落秋尘的衣袖，试图让他冷静些。
　　虽然吴忧心里已确定落秋尘的身份，但他不能就此点破，又对夜粼道，“这便是你引我到此的目的？”
　　“不全然是。”夜粼摇了摇头道。
　　“那你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吴忧另有深意地看向夜粼道。
　　小道士倒也机警，这般迫切地追问，定是按捺不住了。但夜粼此时只想与他继续装糊涂。
　　“其实…也并非不可告人。”夜粼故弄玄虚道。
　　“装模作样！不说罢了。”说完，吴忧扭头欲走。小师妹的事他还是放心不下，他要回去看看。另外，落秋尘的事也搅得他头疼不已，今日见到的落秋尘身上并无邪念杀意，与他此前所了解的赤炎截然不同，他得先回去想想该如何应对此事。
　　“小道士，你可知你眼睛中了妖毒。”夜粼又一次将吴忧拦下，语重心长道。
　　“一会儿受伤一会儿中毒…你到底想干什么？”吴忧不耐道，“莫非想杀人灭口？”
　　“我若对你动了杀意，又何必大费周章地把你引至此处。”
　　“鬼话连篇。”吴忧话音刚落，双眼便开始隐隐作痛，如烈火灼烧一般，“好你个夜粼！那木头的红叶有毒！”
　　“小道士，我劝你还是先解毒，否则半个时辰后你便会七窍流血，尸横妖界。”夜粼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假惺惺！”吴忧深知这只鬼的狡黠，他得多留一个心眼，免得又着了他的道。
　　“这般不识好歹的臭道士，死不足惜。”看着磨唧的二人，落秋尘忍无可忍道。
　　“你知道，于你，他不能死。”夜粼凑到落秋尘耳旁悄声提醒道。
　　“为何偏偏是他！”落秋尘怒火攻心，夜粼给他找的这道士明显只会与他添堵。
　　“唔…”这时，吴忧闷哼一声，他伸手捂住剧痛的右眼，那感觉仿佛眼角皮肤被撕裂一般，眼内血溢不止。这一瞬吴忧想起了自己的命途与师父的嘱托。不行，他要活着！于是在他身体即将倒地那刻，他脱口而出，“救我！我不能死！”
　　吴忧话音刚落，落秋尘心头一震，原来道士与他也有相似之处，道士执著于性命，而他渴求自由。只不过，两者似乎皆被无形的网束缚着。
　　“落秋尘！”夜粼推了推走神的落秋尘道，“我们需将小道士移至噬毒草丛清毒。”
　　“麻烦！”
　　“你不愿？”夜粼看着脸色阴沉的落秋尘问道。
　　“你说呢！”落秋尘眉头一皱，冷声道，“这道士不是说中了我的红叶毒么？取我一滴血便可解。除非，他中的不是…”
　　“不错，是三尸蛇的毒雾。”夜粼解释道。
　　“这倒是稀奇，他能抵御红叶的剧毒，却抵御不了区区毒雾？”落秋尘一脸疑惑地看着昏死在地的吴忧道，“他究竟是什么人？还有，为何他那滴眼角血能解我封印？”
　　“咳咳咳…”夜粼立即打了断落秋尘的思绪，故作镇定道，“我们还是先将他移到噬毒草丛吧。”
　　“不如你我合力将他一脚踹过去如何？”落秋尘抬手指了指不远处那片幽绿的草丛道。
　　“这…”夜粼有些为难，但他深知落秋尘的脾性，有仇必报，就算旁人劝说也无用，夜粼只能心虚照做。
　　“小道士得罪了。”夜粼心里默念道。
　　于是，吴忧整个人便被踹落到了草丛中央趴着。昏迷中，他隐约感受到体内有股热气在快速流窜，舒服又畅意，全身也瞬间放松下来，这感觉仿佛在做一个美梦。
　　“哼，我看他倒挺享受的。”落秋尘冷笑一声后走开了。
　　“但愿他醒后不记得才好。”夜粼无奈地摇摇头，否则明日又免不了一番闹腾。
　　如今赤炎不在，夜粼只是暂替他处理妖界事务。他身上有赤炎被俘前留下的妖王令，所以他在妖界无妖敢犯。至于为何不立新任妖王，只因众妖皆知赤炎未死，他们笃定妖界最强首领终有一日会回来，并带领他们统领人界。
　　翌日清晨，噬毒草丛中，吴忧惊醒过来。片刻后，他取下面具，拿起挂在腰间的照妖镜看了看自己的眼角处，红叶咒痕仍未消失。于是他狂躁地抓了抓凌乱的头发，看着昨日那张满是血渍的脸，吴忧随意用衣袖擦净后又戴上了面具。
　　“嘶…该死的！”吴忧欲准备起身时，又一个踉跄跌坐回了草丛。他伸手摸了摸酸痛的屁股，大声怒骂道，“究竟是哪个无耻之徒踢小爷！这么缺德！”
　　此刻，闭目静坐在吴忧对面的落秋尘紧握双拳，面色铁青，恨不得下一秒便将吴忧碎尸万段。
　　“切，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吴忧瞥了眼对面的落秋尘不屑道。但他又不得不承认，这木头确实生得好看，似谪仙一般。若他此去人间走一遭，定会招来许多小姑娘的喜欢。
　　“醒了？”夜粼不知何时已站在吴忧身后，“饿么？”
　　“不饿。我要回去交差了。”吴忧记得他多次离开皆被夜粼阻挠，且还对他这般殷切，想来应是有事求于他，便索性直截了当道，“有事直说，不必藏着掖着。”
　　“小道士如何称呼？”夜粼想表现得亲近些，毕竟他们也算相识了。
　　“吴忧。”哼，现在知道与他套近乎了。
　　“好名字！”
　　“少废话，有事快说！”
　　“我要你带落秋尘离开妖界。”夜粼凑到吴忧耳旁低声道。
　　“理由？”吴忧心头一怔，莫不是想利用他助赤炎重返妖界？到时这世道恐将又迎来一场血雨腥风。
　　“如今只有你能找到他，亦只有你能护住他。”夜粼语气不容置否，“你放心，我绝不会害你，亦无心牵连人界，因我不想看着落秋尘消失。至于其他，日后我定会如实相告。”
　　“你明知我的身份还让这木头同我离开，你不怕酿下大祸么？”吴忧一针见血道，“何况我并无理由护他。相反，我会杀了他。”
　　“现在的他不过是个向往自由的树妖罢了。”夜粼此前暗中查探过吴忧的身份，深知吴忧绝非喜杀妖之人，于他而言，妖有善恶，而他只杀作恶之妖。
　　“但这木头的存在却是人界的一个威胁，他唯有一死，才能化解五百年前人与妖之间的恩怨。”吴忧严肃说道，“不过，若你执意如此，我倒很乐意带他离开，毕竟我寻的就是他。”
　　“我还是那句话，这世间只有你能护他。”夜粼决定涉险赌一把，若不赌，落秋尘的命运将永远无法摆脱赤炎的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