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木》遥不见鱼

2、第二章

　　晌午间，翠羽山山顶，肃清派大殿外，传来一阵喧闹。
　　“何事惊慌？”一个低沉厚重的男声从殿内传出。
　　“回掌门，若雨小师妹不见了!”一个女弟子慌慌张张地跪在大殿门外请罪道，“是弟子失职，未看护好小师妹，还请掌门责罚。”
　　“哦,就这事儿啊,你是新入门的弟子吧…”掌门的语气里没有怒意，反而有些无奈，“吴忧那小崽子又把我闺女拐出山门了。等他回来，看我不叫他师父收拾他。”
　　“吴忧?”女弟子一脸不解，这人是谁?连掌门的宝贝女儿也敢动。
　　“无事，你先下去吧。”说完，殿内安静了下来。
　　“是，掌门。”
　　此时，吴忧正与若雨在山脚下的集市闲逛，潇洒又惬意。
　　“吴忧哥哥，这世上除了我爹，就你对我最好了。”若雨开心地一边把玩着手中的小泥人一边说道，“我决定了，等我长大后就嫁给你!”
　　“扑哧……”吴忧方才含在嘴里的糯米酒被若雨的话吓得全部喷洒而出，后他又一本正经道，“小师妹，你才七岁啊，你懂这话的意思么。再者这话要是被你爹听去了，还不得打断我的腿!”
　　“我爹爹不会打你的，你可是我喜欢的人。”若雨一脸纯真地看着吴忧道。
　　“是么?”吴忧害怕地笑了笑，他可不这么认为，他只当若雨童言无忌，“好了，你玩也玩够了，咱们回去吧。”
　　“不要。”若雨闹起了脾气，一屁股坐倒在地，两手一挥，便哭喊道，“我还不想回去，我还想再玩一会儿。”
　　“不行，此地天黑太危险，你看这些商贩都要准备收摊了。你真不走?”
　　“不走！”若雨嘟着嘴赌气道。
　　“好吧。那我先走咯!”说罢，吴忧故意转过身，对着身后的若雨摇了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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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没动静?！
　　“不好，有妖气？”吴忧急忙转过头，发现身后的若雨已消失不见！是他大意了，他未料到天尚未黑便已有妖怪出来作祟。
　　吴忧镇定下来，他从怀中掏出一张形状古怪的血眼符，放在若雨坐过的地上，血眼符在嗅到若雨的气息后飞到了吴忧的掌心，并在他掌心不停跳动，好似在与他说话。
　　“去，带路！”吴忧将手中的血眼符抛了出去，血眼符迅速锁定方向，朝南飞去，吴忧紧跟其后。他现在只希望血眼符能顺利找到那妖怪的老巢。
　　约莫半柱香，吴忧便随血眼符来到了妖界边界处，但血眼符却未有停下的迹象，仍继续往妖界入口处飞去。
　　妖界边界，游荡的都是些被妖族驱赶出来的小妖怪，他们修为不够，妖术不精，易对付。但越往妖界深处去，遇到的便是妖力强大且有着数百年甚至数千年修为的大妖怪，这些大妖怪一般不轻易出去祸乱人界，他们只会等着下等小妖怪为他们献食。但若他们发现有人闯入妖界，这些大妖怪便会寻着人肉味儿，找出藏匿起来的人，并将他的身体撕碎，吞入腹中。若找不到出，这人也会因妖气入体暴毙身亡。
　　故此，迄今为止，硬闯妖界者少之又少。而吴忧马上便会成为这其中之一。
　　血眼符已穿过妖界入口，吴忧心里不免担忧，他怀疑这妖怪故意掳走小师妹，是为了牵制肃清派。倘若这真是那妖怪精心设下的局，吴忧便不能将此事传音给师父，以防中计。所以，他现下只能凭一己之力硬闯妖界。他酿下的祸须由他自己担，今日就算是死他也要将小师妹救出。
　　至于这盛世是否要变天了，吴忧不敢妄言。
　　妖界入口，无妖驻守，因无人敢闯。
　　血眼符一直朝着妖界深处飞去，吴忧小心谨慎地跟着。他知道，从他踏入这块地界起，他便被盯上了，只是对方在暗他在明，他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行。
　　突然，吴忧侧身一躲，数十根鱼骨刺便与他擦肩而过。这时，一个血衣女妖从血池池底破水而出，血水四溅，吴忧纵身避开，血眼符因染到邪水而化灭。
　　女妖长着一张似鱼的脸，嘴巴微张，其齿尖锐似针，嘴边还沾挂着烂肉残渣，灰白的皮肤上布满了暗红色鳞片，让人看了想自戳双眼。
　　这女妖长得着实吓人，她就不能伪装的美一些么！吴忧眉头一皱，心生不快，莫不是那些美艳的妖怪都被师兄他们收了，他怎就遇不到一个长的好看的妖怪呢！他不甘心！
　　“臭小子，拿命来。”女妖似是察觉到吴忧满脸的嫌弃，眼神瞬间变得凶煞狠厉。只见她长袖一挥，密密麻麻的鱼骨刺便朝着吴忧急速飞去。吴忧仅凭一把桃木剑便把这些骨刺阻挡下来。
　　“看来这妖界的妖怪也不怎么样嘛！”吴忧有些不耐道，“要不，你和你身后那见不得人的妖怪一起上？我索性来个一对二如何？”师妹的安危尚未明了，他不能把时间浪费在此，得速战速决才行。
　　“口气不小！”女妖气急，她没想到这小子竟能在混浊的妖气中察觉到躲在暗处的三尸蛇妖，为了挫挫他的锐气，女妖故意道，“对了，我方才看见夜粼鬼绑了个小女孩往极幽禁地去了。”
　　“极幽禁地?”吴忧急切道，“在哪儿?”
　　“别急嘛！”女妖幸灾乐祸道，“今日你能否活着出去还不一定呢！”
　　“少废话！”说着，吴忧手执桃木剑一个箭步嗦了过去，速度极快犹如幻影，女妖眼前一暗，猝不及防地被桃木剑削断了一只胳膊，吴忧的衣袖也被溅出的妖血染红。
　　“我的手！你！”女妖疼得惊慌大叫，眼神恶狠狠地瞪着吴忧道。
　　随后，吴忧顺利引出了藏于暗处的三尸蛇。那妖怪一现身，吴忧便察觉到周围的妖气加重了许多，这让他很不舒服。
　　这般三头蛇身的绿皮妖怪吴忧还是头一次见。它脖颈上长着三个不同脸的脑袋，三张嘴同时发出了孩童的啼哭声，女人的娇笑声，男人的怒吼声。三种声音在一个空间里交错混杂，像伤人于无形的暗器，瞬间将吴忧困于其声中，搅得他头晕目眩，神志不清，连伸手捂耳的力气也使不出。
　　很快地，吴忧的身体已失去知觉，他必须设法阻断这刺耳的声音，否则他将会成为这妖怪口中的盘中餐。
　　三尸蛇见吴忧已被制服，便迫不及待地朝吴忧伸出长臂，将吴忧狠狠地拽到半空，对准他那张血盆大口，欲吞入腹。吴忧的身体被攥的生疼，他索性借着这突如其来的痛感让自己清醒过来，以恢复神志，从而闭耳隔音。
　　“启！”吴忧冲着地上的桃木剑命令道。
　　听令后的桃木剑瞬间隐去行踪，朝三尸蛇的血口一剑划过，三尸蛇便吃痛地将吴忧甩了出去。吴忧趁势而上，从衣袖内抽出三道降妖符，迅速封住三尸蛇的头部，再以剑为阵将三尸蛇困于剑影中，以耗尽他的修为。
　　奈何三尸蛇宁死不屈，趁吴忧分神时，它又朝他喷出毒雾。吴忧气急，欲执剑将三尸蛇彻底杀之。
　　这时，一片锋利的红叶从天而降，干净利落地攻破了吴忧的剑阵。随后，血衣女妖便与三尸蛇消失在了阵法中。
　　“小道士，有点狂啊！” 一个斯文俊朗的墨衣男子缓缓从石头背后走了出来，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吴忧戏虐道，“这是妖界的地盘，岂容你这般胡闹！”
　　“呵，你又是何妖?”吴忧心里一沉，这妖怪法力深不可测，若被他缠住就不妙了，还是赶紧脱身为好。
　　“我不是妖，我是鬼。”男子挑眉打量着吴忧道。
　　“那你可走错了，这里也不是阴曹地府。”吴忧不甘示弱地反击，似在暗讽这只自带妖气的鬼多管闲事。
　　“哈哈哈…”男子不以为意道，“你可知你方才险些酿下大祸。”
　　“道士诛恶妖，替天行道罢了！”吴忧说得义正言辞。
　　“话虽如此，可你杀错了地方。今日，你若在妖界的地盘上当着众妖的面将三尸蛇就地正法，你便是闯祸了。”男子解释道，“肃清派会因你的祸事而陷于险境。但若你是在人界将三尸蛇杀之，妖界断不会插手，因为那是他咎由自取。”
　　“有道理。”吴忧顿然大悟，“多谢鬼兄提点，我这便告辞。”说罢，吴忧转身欲走。
　　“且慢！”男子伸手挡住了吴忧的去路。
　　“恕在下还有要紧事要办，无意与鬼兄纠缠。”吴忧无奈地婉拒道。
　　“你可是在找我?”
　　“你是夜粼鬼！”吴忧瞬间变脸，仿佛眼前这只鬼是他找寻了许久的仇人一般，“我师妹现在何处?”
　　“我叫夜粼，没有鬼。”夜粼看着吴忧脸上瞬息万变的表情发笑道，“你莫慌，她没事。我带你去极幽禁地找她。”
　　“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想让你救一个人。”
　　“我?”吴忧震惊道，“我可没这本事。再者，这人…应该不是人吧？”
　　“这世间唯有你能救他。”夜粼眼神坚定地看着吴忧道，不似在说谎。
　　“是么?”连吴忧都不敢相信自己竟有这能耐，“罢了，小师妹不是还在你手里么，我且随你去一趟。”
　　“如此甚好。”
　　在去极幽禁地的路上，吴忧并未受到任何妖怪的阻挠与挑衅，周围妖气也极弱。因他深知，这般不正常的现象只因他身旁站着夜粼。
　　吴忧很是好奇夜粼的身份，莫非他是从冥界叛变到妖界，然后凭着热血在妖界一路逆袭晋升，最终成为了统领妖界的老大?天，一只来冥界的鬼征服了整个妖界，这样的壮举着实令人折服！
　　“你两眼放光的在想什么？”夜粼被吴忧神游的表情弄笑，便打趣地问他。
　　“没什么。”吴忧摇了摇头后正经道，“前面便是路的尽头，禁地不会就在前方那潭黑水里吧?”
　　“没错。”
　　“我不谙水性。”
　　“不碍事，那只是一个结界。”
　　“是么?”吴忧小心翼翼地往黑水潭边探了探身子，一个不留神，他便被身后伸出的黑手推下了水潭。
　　“该死的，又被摆了一道。”坠入潭中的吴忧在心里低咒道。
　　这潭黑水的冲击力不容小觑，吴忧的身体仿佛瞬间被十几斤重的石头死死压住，拼命往下沉，口鼻几乎不能呼吸，这滋味儿简直生不如死。
　　而这潭幽深的黑水，可不是谁都能入的，硬闯者，将溺毙其中至尸身腐烂。
　　就在吴忧以为自己快断气时，他穿过了水潭，掉挂在一棵古树上。古树的叶子刮破了他的皮肤，他的脸也未能幸免，左眼角处血珠还在不断溢出，吴忧刚想伸手擦拭一番，却落了个空。古树竟消失了，他的身体又继续往下坠落，幸好有人在地面接住了他，否则他今日怕是要爬着回去了。
　　当吴忧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竟躺靠在一个少年的怀抱中，而少年则一脸嫌弃地看着他：“脏死了！” 随后，少年放开双手，任凭吴忧摔落在地。
　　“嘶…”吴忧躺在地上吃痛道，“这都是些什么妖怪！小爷我才是被占便宜的那个好么！”
　　“简直无耻！”少年低声骂道。
　　“你…”吴忧看着少年气急道，“果然，长得好看的都要比长得丑的横许多！
　　“……”少年拍了拍被吴忧弄脏的白裳后越过吴忧，抬头看向了头顶上方的那潭黑水，嘴里还喃喃自语道，“我真的自由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