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木》遥不见鱼

15、终章

　　下山后，吴忧带着妖王令去了妖界。此时的妖界腥红一片，血雾中隐约可见无数尸身覆于血水之上。
　　妖界深处，吴忧静默地站在黑水潭边。他发现那日在吴家镇石井旁生出的似曾相识之感，竟是来自这黑水结界。他不解，赤炎真的恨余弦吗？若恨，他为何要设这虚实阵？莫非，他在睹物思人？可如今，却只剩物不见人。
　　吴忧驻足许久后，便将手中的妖王令抛入潭中。他要将其物归原主。至于这块令牌最后会落于谁手，再与他无关。
　　随后，吴忧找了许久才将黄泉及众弟子的尸身找到，并焚烧成灰，带回了门派。
　　此时的肃清派已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刺鼻的焦腥味弥漫在各处角落，挥散不去。谁能料想，一夜之间肃清派的繁荣皆成过往。
　　在吴忧看来，他此刻所在的地方只是翠羽山。至于肃清派，它终会被世人遗忘。
　　这时，大殿内的地下密室传出一阵微弱的呼救声。吴忧寻声而去，救出了被关于地下的若雨。
　　获救后的若雨，脸上挂满泪痕，她紧紧地咬住下唇，似在极力克制情绪。面对亲人的死与家的破灭，她意识到自己已丧失任性的资格。为不辜负爹爹的期望及不让吴忧哥哥担心，她决定振作起来，活下去。
　　看着眼前隐忍无声的若雨，吴忧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但事已发生，再多的劝慰也无法抚平她内心的伤。他能做的只有将若雨送至山下的一户好人家里扶养。待她成年后，再由她自己决定去留。其实，是吴忧不愿将若雨困在这悲痛之地，离开于她而言才是最好的选择。
　　待若雨下山后，吴忧把冥也的骨灰坛从妖狱谷挖了出来。他想好好地与冥也道别。此后，他便不再踏入妖狱谷。
　　翠羽山山顶，风声回荡，似在悲鸣。
　　吴忧释然地将他们的骨灰全部撒至风中，骨灰随风而散，魂魄来去自由。
　　往后翠羽山中，只留吴忧一人。他不愿离去，只因他相信那人会回来。
　　可惜，还未等人归，红木指不知何时已消失无踪。从那以后，他便一蹶不振，日日醉生梦死，颓然地虚度着此生。
　　十八年后。
　　吴忧将若雨的两个孩子收做徒弟。
　　浮生、若梦的到来，让肃清派多了些久违的热闹。
　　冬日。
　　午间醉酒时，吴忧同浮生、若梦说起落秋尘。
　　“我永远思念一人，却永远无法说出那人姓名。”
　　“这是为何？名字而已。”
　　“众人只知赤炎，不识落秋尘。”
　　“落秋尘是谁？”
　　“……你俩给我出去！”
　　后来，浮生、若梦都知晓了吴忧的秘密，他在思念一棵树。而这棵树的名字，只有在他醉时才会提及。
　　春日。
　　浮生、若梦在山间游玩，忽见一个白衣少年正躺在树上酣睡。
　　“他是死掉了么？”
　　“若是死了，他又怎会一动不动地挂在树上呢！”
　　“哪儿来的小屁孩儿，竟敢扰我清净！”这时，头顶上方传来一个语气极不耐的男声。
　　当浮生、若梦再抬头望去时，白衣少年早已不见了踪影。
　　“我们遇见仙人了么！”若雨惊奇道。
　　“……你怎么不说是妖怪！”浮生不满道。
　　“要不回去告诉师父吧！”
　　“你认为师父他会对此人感兴趣？”
　　“也是。”
　　夏日。
　　若梦夜观昙花。
　　“花能比树好看？”
　　“月下美人，只争刹那，自是好看。”
　　“娇弱的花与树相比，生命过于短暂且不堪折。我更喜欢树。”
　　“徒儿知道。所以徒儿并未邀师父同我一起赏花啊。师父喜欢树，去庭外观树便是。”
　　“……逆徒！”
　　中秋夜。
　　师徒三人在亭中悠然自在地吃饼赏月。
　　这时，一片红叶从妖狱谷缓缓飘出，轻盈地落于吴忧酒中。吴忧惊坐起身，喜出望外地拿过酒盏，踉跄地往妖狱谷飞奔而去。
　　时隔几秋，当吴忧再踏入故地时，他内心异常平静。原来漫长的等待会有尽头，原来那人从未离开。
　　秋月拨开云雾，洒落一地白霜。
　　镇妖亭废墟中，一棵绯木被淡淡的红晕环绕，朦胧又真切。风起时，红叶纷飞，一片两片，捎着思念。
　　吴忧望着近在咫尺的落秋尘喜极而泣，他又骗了他。
　　恍惚间，一个白衣少年踏着月光，穿过漫漫红叶向吴忧走来，一步两步，坠入陈梦。
　　这一刻，晚风拂面，唤醒了彼此长眠的思念。醉醒间，故人相视一笑，恰似初遇。
　　月光温柔，岁月颠倒。红叶落尘，惊醒忧梦。

作者有话说

　　这一世，人与妖都在做选择和找寻属于自己的位置，或对或错，早已说不清道不明。
浮躁现世，醉时做个好梦，醒时认真生活，或许忧愁也可少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