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2、第六十二章 ...
-
六十二、
不禁地在那个曾经属于自己的枕头上躺下,舒了一口气,苏粲伸展开四肢,享受许久许久没有的放松。静静地望着头顶的那一小片惨白的天花板,有一种莫名的无措感。挣扎过后终于还是决定了回来,绝不单纯为了那个半开玩笑似的约定,有一天夜里,苏粲从睡梦里痛醒,难受地抱着头颅,视网膜上印着的是模糊不清的萧繁,仿骤然离自己很远,然后渐渐消失。
突然苏粲作出了这个决定,在最后的最后做一回不一样的自己,尝试着以回光返照的名义去虚构一段美好的时光。很多时候,苏粲也会狠狠地笑自己,笑那个以自残为乐的灵魂,笑那个毁了自己人生的人,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可是很多事情看透了,却未必能够超越。并不是只有毒品才会击溃人的意志力,痛苦是一种变态的兴奋剂,用滥了也会产生快感。人从来都是如此,看到别人的不幸似乎总会隐隐的亢奋,或者身体多少有一种本能的反应,微微地炽灼,从各处涌向心脏,却与幸灾乐祸完全无关。
人在别人的不幸里看到自己幸,而苏粲,过早地沉沦在不幸的孤芳自赏中,无所谓快乐,只是一种简单的、寻常的、再熟悉不过的生存状态。
可是苏粲忽然想到了爱,萧繁所说的爱。那个曾经不屑于爱的男人,在流失的时光里酝酿出的竟是一句不可思议的我爱你。可那究竟是什么,恐怕连萧繁自己都是惘然。苏粲一直觉得可笑,整个世界都在谈情说爱,却没有人愿意去质疑它的存在,仿佛从世界诞生它就成了一件理所应当的事,却不知那不过是人类的一项伟大发明。
许多人不过是盲目的信教徒。
苏粲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回来并不意味着终于相信爱情,只是愿意相信萧繁爱他,不是占有或同情,并非寂寞与习惯。
苏粲在柔软的床上舒服地翻身,面对着萧繁的白色枕头,浅浅地笑了。
萧繁看到那张漂亮的脸从门缝里出现,冲他招了招手:“已经很晚了,怎么不留在那睡呢?”
苏粲将钥匙归还到他手边:“躺了一会儿,睡不着。萧繁,你又让我无法习惯一个人入睡了。”
那个埋怨的口吻让萧繁忽然明白了许多,伸手将苏粲的掌心捏笼:“就先放在你这儿吧,想回去的时候可以随时回去。”
苏粲想了想,没有拒绝:“我去打些水来,你该擦身了。”刚推开门的时候,愣住了。
真是久违了的一张面孔。苏粲抬起头,迎面望见的是来人嘴角那抹阴暗的笑容。身后的萧繁也发现了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沉住气寒暄道:“萧锦,你怎么来了?”
苏粲站到一边,挨在门框上,为他让出一条道。萧锦捧着一束鲜花,满脸的笑意:“听说你之前伤得不轻,我总得来看看你。”
“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良苦用心地封锁消息,我还以为……你人间蒸发了呢。”萧锦邪邪一笑,在他床头坐定。
“你还没动手,我怎么可能就这么白白牺牲呢?”萧繁睨了一眼他带来的花,“怎么还掺了几多玫瑰?”
萧锦轻轻笑出声来:“噢,弟弟真是眼尖,去晚了,花店的花剩下的不多,只能凑合着扎成一束了,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
苏粲悄悄地将房门关上,去水房打热水。见到萧锦的第一瞬间,苏粲回想起了那封信,那封可以称作恐吓信的信,有一丝丝惊诧,却没有恐惧。从他决定回来找萧繁的那一刻,便作好了一切打算。
苏粲提着暖壶走过长长的过道,然后站在门外静静地等里面的两个人说完话。很快,萧锦神色凝重地退了出来,撞到苏粲的一刹却再一次阴冷地笑了起来。
萧锦的手指亵渎般地滑过长发直至发梢,凑上去在苏粲耳边轻轻耳语:“两年不见,你居然变得更动人了,苏粲……”
淡然地将那只手撇开,苏粲迎着他的目光:“萧锦,因为你,今晚我要洗第二遍头发,不,也许一次根本不够……”
萧锦脸色骤变,抓住苏粲的肩膀用力向墙上一推:“难道,你没有收到我亲笔写的信?”
“收到了。”
“噢?那么……我还真是意外能在萧繁身边再次看见你……还是说你根本是希望我能按照说得那样做?”嘴唇暧昧地掠过柔软的耳垂,萧锦的笑意瞬间蔓延开来,“他死了,你会快乐么?”
苏粲定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萧锦,你信不信,我会先杀了你?”
“……”萧锦惊愕,抬起头,在苏粲脸上看见一个从未有过的笑容,不是冷冽,是清晰的残虐。
“你很清楚,我不怕死,所以说要杀萧繁,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可以让自己死得有价值一点?”
萧锦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好一会儿,终于冷冷地笑了笑:“苏粲,多么讽刺,羁绊多年,你最终还是爱上他了,不是么?”
“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简单的爱或不爱。我只知道我不会允许他死在我之前,那样,我会难过。”说罢,苏粲潇洒地转身,回到了萧繁的世界里。
萧锦握紧的拳头里是满满的愤怒。
像往常一样,苏粲趴在床头,倦倦的,在萧繁的注视里等待着睡神的降临。毛毯轻轻地盖在他的背上:“睡上来吧?这里的床够大。”
苏粲眨了眨眼睛,瞪着萧繁,忽然的,彼此一同笑了。
苏粲裹进棉被里,舒服地蹭了蹭好久没有沾过的枕头。萧繁的手温柔地揉着头发:“晚上,萧锦同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只是问我,你是怎么伤的。”
“你说什么?”
“我说……你想证明给我看,你真的爱你,就剖腹了,可惜技术不好,没死成,被上帝给退回来了。”
萧繁蓦地笑出声来,捧着他的脸颊在鼻尖上轻轻地吻。
苏粲的眼睛里像朦了一层湿气,他盯着萧繁的眸子,过了好久好久,嘴唇落下去,印在萧繁的嘴唇上。
那一刻,萧繁以为自己一定是在做梦,一个在梦里等待了太久太久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