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寞成灰》混世精灵

32、第三十二章

　　三十二、
　　萧繁的视线意犹未尽地凝滞在小人的嘴唇上，那里的温度与想象中的冰冷不同，有着软软的温暖，让萧繁感觉内心深处有小一部份的坚硬被慢慢融化了。这实在算不上一个能令他满足的过程，然而想起先前几次苏粲情绪分明的抗拒，萧繁毕竟还是没有依着自己的性子为所欲为。
　　他不是不知道，在这个小人身上，一次又一次地委屈了自己，获得的却少之又少。尽管如此，却也无心去寻找任何救赎的契机。萧繁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就如同一只脚陷进了贪婪的沼泽，并且还是心甘情愿地选择了这条死路，越挣扎沉没得反而越快。如果说遇上苏粲的那一天他跨进了地狱的门槛，那么苏粲离开，在他面前的也绝不会是天堂，即便真的是，也只是生不如死的幻境。
　　萧繁安分地坐在原地，半晌才意识到大脑已再度被与小人相关的思绪填满。他微微地一笑，原来那淡得出奇的一吻也可以如此销魂么？
　　苏粲没有看他，脑袋耷拉着，让人捉摸不透此刻的神色。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被掏空了，空荡荡的，失去了什么，却又没有意想中的恼羞成怒。这一次，他甚至没有抵抗，不是没有时间，而是突兀地丧失了某种本能。这绝非是苏粲的第一个吻，但却是第一个让他如此平静地接受的吻，没有反抗，更没有任何恶心的感觉。
　　苏粲不太清楚初吻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东西，一直以来，他只是固执地认为，没有人可以再以这样的方式触碰他的嘴唇，就好像它们和自己的灵魂之间存在着某种最为神秘的亲密关系。苏粲可以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却无法容忍任何人侵犯那个无形的小人，因为那样会令他一无所有。然而，萧繁竟然做到了，为什么是萧繁，怎么可以是萧繁，苏粲感觉自己的心随着摩天轮的下降一点点地沉没，却不是因为不安与彷徨，而是某种类似恍然的宿命感。
　　原来自己长久以来保存着的东西竟是为了留给这样的一个人的么？苏粲扬前脸，对着萧繁，终于干笑了两声。迟早都是要丢失的，被萧繁捡去也许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至少这个男人还愿意在自己身上费点心思。
　　“对不起，需要我给你找个结实点的家伙么，这样往脑袋上砸下去才有效果。”萧繁很有知错认错的自觉，但同时又有点自以为是，苏粲毕竟是让他得逞了不是么，如果真是不愿意，他们早就在这方寸之地大打出手了。
　　“……”小人维持着嘴角上扬的笑容，并不说话。
　　“还是说要我自己了断？”萧繁配合地自嘲，又试图在彼此间重新建立起沟通的桥梁，“你……不会这么狠心吧？”
　　“……”依旧是令人焦灼的沉默。
　　“难道……是那一个吻令你失聪了？”
　　话音刚落，苏粲终于挑了挑眉，慢条斯理地放话：“萧繁，就不能少说两句，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么？”
　　萧繁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你的意思是，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
　　“你以为呢？”苏粲起身，在座舱门打开的一瞬间轻巧地跳了出去，重返人间的感觉，很好。

　　萧繁跟了下来，为他将吹散的围巾重新整理好。小人看着他笨拙地打出来一个难看的结来实在好笑，语出惊人地道出一句：“替我买瓶啤酒吧。”
　　萧繁右眼皮突然跳了几下：“出尔反尔好像不是什么好品质。”
　　苏粲终于忍不住单纯地笑了：“我是渴了，买罐装的就好。”
　　“怎么突然想起来喝这个了？”
　　“酒精似乎有一种叫作消毒的功能。”
　　“……”萧繁哑然，刺猬般的小人终究是本性难移，但总有一天，也可能会退化到口是心非的地步，即使那是一个还望不到头的漫长过程。

　　萧繁在超市里耽搁了一会儿，反复地在货架边斟酌了半天，最后在角落里挑中了一罐果啤。再回到摩天轮底下的时候，发现小人竟已不在原来的位置。萧繁茫然地环顾四周，这种找不到苏粲的感觉似曾相识，然而最初的埋怨却已经在无声无息间被一种类似恐惧的东西所代替。
　　此刻的萧繁惟有一个念头，希望当他再次转身的时候，失踪的小人已经站在了自己跟前，即便是冷嘲热讽都可以令他长舒一口气。他紧张地掏出手机，想给苏粲打个电话，在有人接起的那一瞬涌出的兴奋很快被另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给扑灭了。
　　“弟弟，是我，是不是很失望？”
　　“萧锦……你把苏粲弄到哪里去了？”一切都明白了，萧繁捏着手机的手用力地收紧。
　　“看到你跟这个小贱人在一块，玩得这么开心，我实在是有些嫉妒。”幽幽的笑声带着戏谑，“萧繁，我好像提醒过你，要小心，不要弄丢了自己的东西……”
　　“你究竟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只是给你个教训。”
　　“萧锦，你敢动他一根毫毛，我不会放过你。”
　　“……”数秒的沉默伴随着一声轻浮的冷笑，“那……我可真想当着你的面把他给杀了，萧繁。”

　　苏粲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试探地动了动自己的身体，发现双手被分开捆得紧紧的。他并不打算挣扎，就好像这种突发事件对他来说太习以为常了。微微调整了一下仰躺的姿势好让自己的手不这么累，依照经验，这应该是一张还算舒适的床，但摆放的地方显然不太理想。空气里到处弥漫着一股橡胶的味道，某个角落里连续滴落的水滴声带着浓重的回响，像是一个冰冷的仓库。
　　当杂乱的脚步声慢慢来到他跟前的时候，苏粲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仿佛对即将来临的一切了若指掌。眼罩被除去的一霎那，萧锦在昏黄的灯光下看到一张讽刺的笑脸。
　　在他还未来得及出声之前，那只孤傲的小刺猬已先声夺人：“萧锦，不要每一次请我回来都使用暴力好么，我自己会走，如果你是诚心诚意地请我……”
　　萧锦倒也不恼，使了个眼色给他的保镖，端来了一张椅子摆在床头：“苏粲，你真是越来越配合了，可我倒是更喜欢看你挣扎的样子。”
　　“我昏迷多久了？”
　　“不久，半个多小时。”
　　“萧繁还没有赶到么？”
　　“……”萧锦一怔，好像这话刺中了他的要害似的，“没想到你比我还要心急。”
　　苏粲轻轻哼了一声，把脸转向一边：“想对我做什么就尽管动手吧，不然等他到了以后，你怕是没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