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寞成灰》混世精灵

24、第二十四章

　　二十四、
　　苏粲不喜欢烟味，因此静静地坐在车里等萧繁抑郁地抽完这根烟，趁着这段空白的时间，开始慢慢整理一部分纠缠不清的思绪，比如他不明白，留在萧繁身边的确切理由。萧繁并没有直接给他什么好处，在那场不清不楚的交易里，他完全成了一件商品。他大可以趁他不备离开，躲得远远的，重新延续原本的生活状态，在堕落的边缘自在地游走。然而，他走了以后，萧繁必然是惆怅的吧。
　　萧繁是惆怅的，萧繁的惆怅又与他有何干系？苏粲开始费劲地寻找这个答案，从某一天的某一分某一秒开始，一种不太一样的存在感侵入了他的身体。一睁眼的时候，他看到了萧繁；一闭眼的时候，他感到了萧繁的拥抱。萧繁对他的伤害里好像有类似无奈与温柔的东西；萧繁因他的一句话生气，萧繁对他无奈的笑，萧繁的喜怒哀乐，或多或少的与他有关。这对萧繁来说绝不是一件好事，如果他们俩之间的一切是一场赌局，那么萧繁在一开始便注定是一败涂地。
　　然而……赢了的人又并非每一个都能够全身而退。
　　苏粲茫然地望了眼萧繁，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还不想走，也许时候未到，也许，他有点厌倦了以前的生活，也许只是想让自己停下来喘口气。也许，有可能这一切都与萧繁本身，无关。
　　萧繁终于熄灭了手里的烟，转身对车里的苏粲笑了笑，就好像那个笑容可以治愈自己一般。苏粲下车，走到他跟前：“是时候进去了吧。”
　　萧繁点了点头，僵直的双腿往前稍稍迈了一步，忽然听见小人轻柔的声音：“不牵着我的手进去么？”
　　他转身，看见一双略带诱惑的眼睛，有些许的玩味，但足以令他欣喜。萧繁郑重其事地转过去，牵起他的手，似乎步伐忽然变得轻盈了。他想，即将目睹这一幕的父亲不知会作何感想，说不定本就起伏不定的血压也会因此而节节攀升吧。
　　果不其然，当萧繁这么亲昵地带着一个陌生男孩走到父亲面前的时候，老爷子的表情明显的尴尬了起来。小儿子在外面的一些风言风语，他并不是没有听说过，他很少干涉完全是因为萧繁是个有分寸的人，但这一次竟把一个这样不堪的人带到了如此正式的场合，这是他万万不能料到的。
　　苏粲显然早就知晓这么做的不良后果，但他再清楚不过，这正是萧繁想要的。然而场面上是不能难看的，于是他恭敬地对老先生说：“伯父，恭喜你。祝你和阿姨白头偕老。”
　　萧繁的嘴唇也紧跟着嚅动了两下，淡淡地道了声恭喜。
　　萧父一时不知做何反应，他心知儿子对这次再婚并不满意，也不好多责难，只是提点地问了句：“这位是……”
　　萧繁轻轻一笑：“他是谁，您不会看不出来吧？”
　　萧父惊得顿时说不出话来，周围的几个老朋友也不免聚拢来看热闹。索性，萧锦及时赶到。
　　“哟，萧繁，怎么这种时候也不放你的新秘书下班？”萧锦俨然一副和事老的姿态，一句谎言便让大家恍然大悟地散去。
　　萧繁轻蔑地昵他一眼：“还不是多亏了你，向我引荐了一个二十四小时全天候待命的好下属。”
　　“啧啧，那加班工资一定不菲了。”萧锦自然清楚萧繁不好对付，即时转换目标，将手搭在苏粲的肩上道：“苏秘书，饿了吧？我带你去那边坐。”说罢，硬是拽着苏粲朝会场内走，起初萧繁还固执地握着小人的手，当看见苏粲被两股力量扯得微微皱眉时，他犹豫了一小会儿还是松开了。
　　萧父即刻将喊住了欲跟去的萧繁，无非是想借此机会多说几句，然而萧繁的目光却心不在焉地牢牢跟着那个翩然而去的小人。
　　他看见苏粲在一张桌子面前站定了，萧锦为他拉开了座椅，随之想当然尔地在他身边坐下。萧锦点起了一支烟，远远地对着萧繁的方向挑衅地一笑。萧繁一愣，同时感觉胸口像是忽然燃起一小簇火，烫得他不安。他把目光聚焦在小人的身上，他却丝毫的没有留意到他，双手支着下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萧锦的另一边坐着一个浓墨重彩的女人，举手投足间带着富家小姐的气派，与萧锦交头接耳了几句后，玩味地对苏粲道：“怎么，萧繁身边最近没有女人了，竟然带了个乳臭未干的男孩来？”
　　苏粲似乎并不在意，过了好久才漠然地瞥了她一眼：“他身边的人太多了，带哪个过来对其他的好像都不公平，所以干脆就挑了我这个最难看的。”
　　女人诧异地盯着眼前这张漂亮的惹人嫉妒的脸，半晌才分辨出那话里的讽刺，刚要动怒，萧繁的声音亮了起来：“陆凝小姐，注意一下形象，你的妆好像化了。”
　　陆凝尴尬不已，翻出了化妆镜照了照，随即踩着高跟鞋匆匆去了洗手间。萧锦干笑了两声，将烟灰弹落：“但凡动了你的东西的人都能被你的唾沫星子给淹死。弟弟，你这脾气真得改改。”
　　萧繁欣然一笑，潇洒地挨着苏粲坐下：“你放心，我向来一视同仁。”
　　苏粲望着两人似针尖对麦芒地较量，不免一笑，又萌生了一点小心思，悠悠地道：“萧繁，忘了告诉你，早上我不小心把你的烟灰缸给打碎了，你好像很喜欢这东西吧……”
　　此话一出，萧锦俨然一副看笑话的神态期待着萧繁的回应。萧繁自然不会令他满意：“没有关系，弄坏了倒也刚好。你不喜欢烟味，我就在家里戒了它，为了你……”
　　苏粲一窒，他以为在这样的场合下给萧繁难堪他多少会不悦，谁料萧繁的演技滴水不漏，表面看来活脱脱是个宽容而细心的情人。于是他心领神会地配合着，为萧繁整了整领结。
　　如此一来，萧锦更是无话可说。

　　正式开席之后，陆小姐也回来了，与萧繁寒暄了一会儿。女人粘腻的声音和萧繁逢场作戏的功利令一旁的苏粲忍不住起鸡皮疙瘩，拿起的筷子遂又放下，反复数次后引得萧锦的关切：“苏秘书，难道这一桌子的美味佳肴都不合你的胃口？”
　　苏粲抬头瞥了眼陆凝脸上厚厚的一层粉，摇了摇头：“看起来实在太油腻。”
　　女人脸上的笑意顿失，看了看萧繁他竟也是那样阴阳怪气的嘲笑，忽然端起酒杯逼到了苏粲的跟前：“苏秘书是吧，菜既然吃不下去，喜酒总是要喝的吧。更何况我们第一次见面，敬你一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