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笔录》胡三四

9、世家公子与死侍（八）

　　她在那里静静的坐着，打算等一个人问一问，却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像范承思那样看见她，一时不知该作何。等到了晚上，她总算看到了一个人打开门进来，正松了口气，却在看到来人时，一下子震惊了。
　　眼前这少年，和年少时的范淄渊长得何其相似！除了比当年的范淄渊看着更加冷酷，长相简直一模一样。在她打量那个少年时，少年抬眼也看见了她。一看见她，眼里的冷漠一下子破冰，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范承思惊喜的大声叫道：“娘？娘你醒了！您总算醒了！”
　　桦木忍不住围着他到处打量：“承思？你真的是承思？怎么我就睡了一觉，你就长这么大了？臭小子，你今年多少岁了？”
　　范承思看着桦木醒来十分开心，但对着桦木的问话又忍不住抱怨：“娘，您这一觉睡得也太久了，都睡了十年了！我现在都已经十八岁了！您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啊。”
　　桦木一听倍感震惊，她只知道自己当年将彩霞带回小院后就精疲力竭，但没有想到自己会昏睡这么久。想到彩霞，她又兴致勃勃的问道：“对了承思，彩霞呢？她现在在哪？不会还在忙吧？我跟你说，你现在长大了，要学会为彩霞分担，我们母子俩可欠她太多了……”
　　范承思听到桦木的问话，陷入了悲痛的回忆中。而桦木看着他久久不答，又一脸悲痛，仿佛预料到什么，喜色消失，声音颤抖的问道：“承思，你告诉我吧，彩霞到底去哪了？”
　　范承思缓缓对着她说：“娘，您要放宽心，切不可过于悲伤。霞姨她，她在你昏睡一年后也去世了……”说到最后，他已是泣不成声。
　　纵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桦木还是没能挺住，仍不住悲伤尖叫起来。尖叫到最后，又开始嚎啕大哭，范承思也在旁边一直安慰着她。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桦木喃喃问道：“承思，你告诉我，彩霞到底是怎么死的吧。我当时不是已经让人给她上药了吗？怎么会！”
　　范承思抚着桦木坐下，告诉她所发生的事：“当年娘您将霞姨带回院落后就陷入沉睡，由我一个人照顾霞姨。霞姨醒后身体一直不好，经常吐血。后来爹将我和霞姨接出那个院子，派专人照顾。但是大夫说霞姨的身体已经伤了根基，再加上这些年来得劳累，只能静养，最多活过几年。孩儿不信，恰逢二房叶姨娘听闻霞姨病重，就给了我一瓶药，让我喂给霞姨吃。只恨我当时过于愚蠢，对人不设防，在病急乱投医时就听了叶姨娘的话，开始霞姨确实有所好转，但是后来突然只转而下，直接撒手人寰。在那之后我一直苦心专研药理才知道，原来当时叶姨娘给的药，和大夫开的药方里有一味药是相克的，长期服用会直接导致死亡。我当时告诉爹，爹还不信我，说我想得太多。娘，都怪我，都怪我，要不是我的话……”
　　桦木听完这前因后果，更是头晕目眩，范淄渊，叶紫，她真是恨不得杀了这两人为彩霞报仇雪恨！在这样阴暗不堪的想法下，桦木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逐渐开始有了黑气。
　　范承思看着桦木一脸阴郁的样子，不想她过于沉浸于悲伤之中，就故作欢乐的说：“娘，我们不聊这些伤心事了好不好。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孩儿有喜欢的姑娘了，这些年来一直在等娘醒呢。现在娘醒了，就一定要帮我主婚好不好？”
　　桦木知道承思在故意引开话题，为了不让他担心，也跟着他说:“哦？是哪家的姑娘呀？人家姑娘喜不喜欢你？”
　　提及喜欢的那个姑娘，范承思总算有了一点娇羞，说道：“娘，她肯定喜欢我呀。我们是两情相悦的，就只等成亲了。”
　　桦木听完点点头，想着自己和范淄渊的经历，忍不住对范承思嘱托说：“既然如此，那便是一件好事了。承思你要记住，一旦你们成亲，就一定要一心一意对待人家，切不可娶什么小妾啥的，徒让姑娘伤心，让枕边人成为怨偶。你明白吗？”
　　范承思听完点点头，两人又聊了一下这些年来范承思的发展状况，聊到最后，桦木才平静的对范承思说：“承思，到时你带我去看看彩霞吧，我想去祭拜祭拜她。”范承思点头称是。
　　第二天，范淄渊就从手下手中得知一向不请假早退的范承思向夫子告了一个假，自己一个人悄悄出府了。范淄渊有点意外，想到某种可能，忍不住心头一跳。他对着手下嘱咐道：“明白了。你们记得保护好少爷，一旦有什么异常，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而这边，范承思带着桦木去到了彩霞的墓前。伫立在墓前，桦木忍不住又开始哭泣起来。她一边拔着墓前的草，一边哽咽着说道：“死了也好，死了也好。这一生是我对不住你，没让你过一天的好日子就罢了，还让你受苦受罪。你说你当年怎么那么傻呢，你走了，我现在就没有妹妹和朋友了啊……”
　　范承思听到最后，也忍不住哭泣起来。
　　桦木拔草完后，又静默了良久。最后转头对范承思说道：“承思，你不是说人家姑娘等你良久了吗？那你找个好时机就把婚成了吧，娘想看着你成亲。”
　　范承思听后，高兴的点头，一回府就对范淄渊说准备成亲的事。范资源一颗玲珑心，当初范承思一直拖着不肯成亲就明白了他是在等桦木。既然如今肯成亲了，那说明……一想到桦木已醒，他就忍不住高兴起来，连忙答应了范承思。
　　于是，历阳的百姓就看到，本来以为要黄掉的范府大少爷的婚事，又开始火急火燎的忙了起来。并且婚期就在下个月。这一下子，历阳的那些商户女儿完全没了希望，一个个的悲伤至极。
　　而这边，知道了范承思要成亲后，叶紫立刻就连连忙忙赶去问范淄渊，毕竟，她到现在为止，都还有着当家主母这个头衔呢。
　　自从当年听到桦木和范淄渊的讲话后，叶紫就明白了范淄渊对桦木有愧，倘若桦木回来，范淄渊是一定会取消掉她的地位的。所以后来在得知桦木昏睡后才倍感安心，但为了保险，她还是决定毒死彩霞，毕竟彩霞可是被桦木附身过的。只是明明那件事做得天衣无缝，就算后来范承思说是她做的也找不到证据，偏偏范淄渊从那时起对她就越发冷淡了。虽然没有剥夺掉她当家主母的身份，可是他却把管家权给了那个小妾，也不来她的房间，只是偶尔去一下小妾的房里休憩。还让范龙恣迅速娶了一个商户之女自立门户，这令她顿时陷入惶恐，内心又充满了愤懑不平，认为范淄渊过于偏袒范承思。却不曾想过，当时范龙恣独立时，范淄渊是给过他一半家产的，还曾询问过她是否要跟着范龙恣生活，是她自己不去的，如今却来怨别人对她不好。只能说，有时候人是自作孽。
　　叶紫匆匆忙忙赶去询问范淄渊，娇柔的说：“老爷，我听说承思下个月就要娶妻了。你说这孩子，咋不和我说一声啊。这下可好，我啥都没准备呢，可有得忙了。老爷可有什么需要嘱托我的？”
　　范淄渊看着她来，眼神一暗，已经无法做到曾经的满怀爱意了，只是冷淡的说：“不用了，你啥都不用做。到时你也不用做到高台上，毕竟承思的母亲不是你，你就老老实实待在房里就好了。”
　　叶紫听完，脸色煞白。干巴巴的说：“可是，可是老爷，若是我这个当家主母都不在，旁人肯定会认为承思不受待见，是会被人笑话的呀。”
　　范淄渊说：“笑话？承思是未来范府的接班人，有谁会笑话他？有谁敢笑话他！再说了，到时我另有安排，总之，你不用再说了。”
　　见劝说无果，叶紫只能气愤的咬咬牙退下了。
　　在一个月的忙碌后，总算到了婚礼那天。桦木看着范承思将新娘带入门，飘到了高堂座椅上坐下。看着范承思仪表堂堂的样子，内心真是万般感叹，当初那个受人欺负的小孩子，总算长大了。就算以后没有她陪在身边，相信也能够承受风雨，顶天立地。
　　而在拜高堂时，范承思将身子歪了歪，变成只向那个空座椅拜。众人看见后无比震惊，悄悄瞥了眼范淄渊。心想，范家大少爷成亲真是与众不同，当家主母不来就罢了，范承思还不向范淄渊拜，这范承思是受待见呢还是不受待见呢？
　　范淄渊看见范承思的行为后眼神悲凉，可一想到这一切，也只能自己承受了。又看着对面空空无人的座椅充满喜意，虽然那人并没有将目光投向他。等礼成后，范淄渊突然大声叫住众人，说：“等等，各位，在下还有几句话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