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笔录》胡三四

7、世家公子与死侍（六）

　　于是她说道：“少爷，我也无奈。那天你随范大人走后，我被老鸨抓住，说让我赔偿她的损失。可我身无分文，就想着来府里闹一闹，也许范大人会给我一些银子，让我去还了这笔账。没想到最后变成了这样。”
　　范淄渊听完这一切，头都疼了。这到底是谁的错，父亲为了府里的尊严而让他强娶，她为了赔偿金而大闹，说到底，说到底都是因为他那晚误事，要是他那天没去就好了。没去，就不会丢掉学业，不会丢掉所爱。
　　可他不知道，即使他不去，范大人仍然会有万千方法让他身败名裂。而此时此刻，现在唯一让他有点安慰的就是，至少自己娶的妻子是他熟悉的人，不会是一个冷冰冰的陌生人。小十二好歹跟着她好几年，就算为妻，也勉强可以接受了。
　　桦木看着范淄渊面色渐渐平和下来，才说道：“少爷，既然现在我已经脱离范府，再叫小十二已不合适，大人不妨叫我的名字，桦木吧。”
　　范淄渊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那晚桦木没有勉强他同房，甚至好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没有同床共枕过。桦木知道他有心结，她又何尝没有呢？她本想着现在度过了最危险的时期，等情况好转，就告知范淄渊一切，结果没想到范大人比她想的还心狠。
　　那天她正坐在屋里刺绣，范淄渊就气匆匆的走进来，直接扇了她一耳光，一向温和的他直接大骂道：“贱人，你骗我！”
　　桦木被打得一懵，问道：“少爷，你在说什么呢？”
　　范淄渊看着她还在装，直接气笑了。他冷着脸说：“都到这地步了，你还装有意思吗！今天我遇见一群纨绔子弟，他们直接嘲笑我娶一个下三流女子，我有心为你解释，结果直接被啪啪打脸。那群人说，你已经在那里待了一两个月了，根本不是你口中所说的跟随我而去。”
　　桦木听到最后，脸直接惨白。她没想到这件事会来得如此之快。可依照范淄渊平时所做所行，是万万不可能和纨绔子弟走到一起的，又是怎么突然听到纨绔子弟提起这些话呢。
　　可当下之事，她必须立刻解释。桦木焦急的说道：“大人，你听我解释，事请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虽然在烟柳之地待了几个月，可也是没办法呀。我就算在里面待着，也为做出任何出阁之事，还请少爷一定要相信我。”
　　可想到这些日子以来他人的嘲笑和她的欺骗，范淄渊实在怒火难忍。他冷冷说道：“哪怕被父亲打死，我也一定要和你和离。像你这样的女人实在不配为妻！”说着，他就直接去找了范峥。
　　等到天黑，桦木都没有等到范淄渊回来，倒是等到了范峥身边的亲信，让她去书房见他一面。一到书房，桦木就直接跪下，对范峥说：“大人，事已至此，范家该有的蒙羞也已经有了，少爷要和离，就请让他和我和离吧。”
　　范淄渊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大笑说道：“哈哈哈哈，想我范峥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皇上岂是忌惮我范家威望啊，是直接容不得我范家了。”
　　桦木不知范峥在说什么，只能跪下头静静的听着。等到后来范峥笑够了，才悲凉的说：“桦木，我范家是注定凶多吉少了。等明天我就会寻个由头把你和淄渊踢出族谱，赶到历阳老家，希望能为我范家留下一脉吧。”
　　桦木听完范峥所说，越发惶恐，她问道；“大人，可是朝廷出了何事？”
　　范峥听完，冷哼一声说道：“我没想到君松容精明一生，当上皇帝竟如此糊涂，听信小人之言，说我范家风水不好，克国克家。看皇帝的意思，怕是真信了。”
　　桦木听着此话，顿感范家此时危机四伏。
　　只见范峥对她说道：“十二，离开范府后，你们一定会遇到诸多危险，你一定要全力保护淄渊安全，必要时候，哪怕牺牲你性命也在所不惜。”
　　桦木跪在地上，沉声道：“是，属下明白。”
　　果然，第二天，范峥就以范淄渊对妻子不敬，妄言的名义要将他们剔除族谱，逐回历阳。与此同时，他还宣布了范家二公子与叶家小姐叶紫下月成婚的消息。一天之内，范淄渊接受双重致命打击。
　　范峥给了他们一些时间收拾行李。可说来讽刺，他们二人离开京城的日子，就是叶紫成婚的日子。那天府里正门一片红光，自从范淄渊被除，变成嫡子的二公子一片笑意面对来宾。大院前面欢声笑语，而他们二人却只能悄无声息的从后门离开。
　　站在高处，范淄渊看着范府火光，凄凉的笑道：“谁能想到，我少时得意，现在却是这样子。真是可悲可叹啊，可悲可叹。”
　　桦木看着他单薄的身影，那满身萧条，忍不住红了眼眶。可她必须要提醒他早点走了，毕竟选择今天就是掩人耳目，减少被追击的人。
　　桦木喊道：“公子，我们不能再停留了，走吧。”
　　范淄渊冷冷的盯着她，没说什么话，直接越过她走了。后来桦木回想这当初的一切，才发现从这时起，范淄渊便已经开始对她深恶痛绝起来。因为他的眼里，有了怨恨。
　　在去往历阳的途中，他们经历了好几波追杀。桦木还为范淄渊挡了一箭。那一次她差点没醒过来，可想着要平安护送范淄渊到历阳，还是艰难的醒了过来，范淄渊为她处理好伤口，两人又开始了赶路之旅。
　　那次保护之后，范淄渊对她的神色略有好转，她以为他已经原谅了他，可后来才知道，这一切只不过是她的异想天开罢了。只是那时她想，或许两人之间还是有机会的，等到了历阳，她就可以把一切都告诉他。如果他能接受，两人就好好的，当一对正常夫妻。如果，没有后来那些事的话，桦木也不会对他伤心至极，厌恶之至。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皇帝对范家的整治来得比想象中快。他们到达历阳后整顿还不到一个月，就听到范家以上作乱，意图谋反的消息，桦木与范淄渊均是大为震惊，难以置信。范淄渊是完全不相信这件事，桦木是不相信皇帝打压范家的借口竟是这个。毕竟，谋反的后果可不是贬职等小打小闹，而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后来多方打探，两人才最终确定了事实确实如此，并且他们从悠悠众口中知道范家已经全部被关押，等候审讯。只是桦木不明白，皇帝既然想要对范家进行贬压，范峥为何又要兵逼朝廷，上赶着给皇帝找理由呢？而且这样一来，范式一族根本没有任何逃脱的可能性，压根不是抹黑门庭能解决的事。这个问题，她想，除了范峥，恐怕无人能解了。
　　那天晚上范淄渊买了好几瓶酒，在他们临时租住的小屋喝个烂醉。桦木于心不忍，可不知道该安慰他什么。范淄渊醒来第二天，桦木为了不让他过于悲痛，还是决定告诉他事实。可他听完后怒不可遏，恨桦木和范峥把他蒙在鼓里，在家里一顿乱砸。
　　桦木看着范淄渊把小屋破坏得不成样子，知道他是气急了。可她还是必须要提醒道：“少爷，当务之急是我们必须要想办法尽早拯救出老爷和其他人，您一定要保持冷静啊。”
　　范淄渊怒目圆瞪，恨声骂道：“桦木，你们可真是好得很，主意大得很！我好歹是堂堂的范家嫡子，就这样被你们安排得明明白白，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主子吗？等我把父亲救出来后，我再和你秋后算账！”说完，他就直接甩袖而去。
　　在那次争吵之后，范淄渊和她一起想尽了办法。庆幸的是历阳祖宅留下了范家充足的资金和护卫，范淄渊利用这些物资和护卫，最终还是幸运的救出了范峥。只不过，范峥被救出来时，双腿双手都被挑去筋脉，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不幸的是，范家的男人，也只救出来范峥一个人。而不知为何，皇帝并没有惩治范家的女人，只是把他们统统都赶了出去罢了。
　　后来，范淄渊救出范峥，又找到叶紫，把她一同带到了历阳。再后来，范淄渊弃文从商，在商业领域越做越大。
　　桦木冷笑着，看着范淄渊问道：“如何？你可还满意你所听到的？范大少爷！”
　　范淄渊脸色惨白，神色恍惚，不知该说什么。而桦木看着他的样子，想着真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她也不等范淄渊回神，就赶紧招呼范承思，让他拉着她回去躺着，毕竟彩霞的身子刚刚敷药，现在急需要静养。
　　只是她没想到，才刚刚到了庭院躺下，桦木就一阵头晕，眼前瞬间一黑，失去了意识。
　　而前院厅堂，叶紫听到其中种种劲爆消息，乘着无人注意，赶紧悄悄离去。范淄渊还站立不动，王良作为一旁听客，尽管震惊，可看着范淄渊的模样，还是很心疼的说：“少爷，事已至此，只能怪老爷当初安排不周，少爷千万别往心里去。”
　　范淄渊啥话都没说，只是一个人走去了书房，静静坐立了一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