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骗鬼啊》粉色的海

30、30.思念

　　赵文简合上书，才发现他方才竟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他早已习惯了这样平淡无奇的生活，却在这一瞬间觉得无聊得难耐。
　　整座楼房都是空荡荡的。李满回了苏城，小黑猫也正在睡懒觉。
　　寂静得听得见空气的脚步声。

　　爆竹声骤响。
　　赵文简捧书的手抖了一下。小黑猫动了动耳朵，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又阖眼沉入梦乡。
　　他走到窗边眺望远方。
　　泛黄的田野里添了几抹亮眼的色彩，那是专程跑来城郊放烟花爆竹的一家人。
　　赵文简静静看他们欢笑着点起爆竹，然后依偎着观赏烟花。
　　天空还亮的很，烟花显得不那么明艳，但还是十分绚丽。
　　小小的烟花直冲云霄，大放异彩，然后怕冷似的颤抖着消隐。
　　于是空气中浮起袅袅的烟火气息，与孩童极具感染力的笑声纠缠不清。

　　烟火结束后，他们走到帐篷下准备野炊。
　　赵文简又看了一会儿，转身去。
　　“阿随，”他蹲下来在小黑猫耳边轻声说：“我去看贺泽，你要一起去吗？”
　　阿随挣扎着缓缓睁开右眼，一不留神又让眼皮沉了下去，喉咙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咕噜声。
　　赵文简浅笑着摸了摸它的脑袋，“那我就自己去了。”

　　街道上比平时多了很多人，赵文简躲得有些狼狈。
　　他像之前那样从窗子飘进先前还是闲置着的房间，却发现房间里除小睿泽外，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衔远，你怎么在这里？”他疑惑地问。
　　衔远和小睿泽本来并排坐在钢琴前，听到声音，一起回过头来。
　　“子朴，”衔远有一瞬间的愣怔，“我放假了，来看看他。”
　　小睿泽大大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乖巧开口道：“你好。”
　　“你好。”赵文简弯腰和他打招呼，抬头看向衔远，“你放假多久？怎么没来找我？”
　　他一直以为，衔远会先来找他，再去看贺泽。因为前几次都是如此。
　　“一个月。”衔远有些心虚，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
　　赵文简震惊，“一个月？”
　　据他所知，他们天庭里一个星期就算是难得的长假了。且自他认识衔远以来，见过他最长的一次休假还是五天，没想到这次竟然会有一个月的假期。
　　衔远点头，神情格外镇定。
　　他决不会告诉赵文简，这一个月的假期是云书给他的封口费；也不会告诉赵文简不去找他的原因。

　　小睿泽不理会他们的对话，伸手要去抓赵文简的指头，扑空之后眨了眨眼睛，再次伸手去抓，始终不肯放弃。
　　赵文简被他吸引了注意力，没再问关于衔远的问题。
　　“贺泽他现在，知道你是谁吗？”
　　衔远深邃的目光盯着小睿泽，轻轻摇头，“好像还不知道。”
　　赵文简安慰他，“没关系，大概过几年他就都能想起来了。”
　　衔远颔首，“会的。”
　　突然响起敲门声。
　　赵文简快速飘到墙角，却发现衔远并未隐身。
　　“贺老师，”殷蕾端着果盘走进来，“来，吃点水果。”
　　衔远从善如流地接过果盘，“谢谢。”
　　殷蕾和他客套了几句，嘱咐小睿泽乖乖听话，然后关上门出去了。

　　“贺老师？”赵文简从角落里走出来，“你现在是老师了？”
　　衔远把果盘里切成小块的苹果拿给小睿泽吃，看他像是牙齿被冰到一样拧起眉头，短暂地笑了一下，“是，我现在是他钢琴课的老师。”
　　“钢琴课？”赵文简看着拧眉头的小睿泽也皱起眉，“他还这么小，就要上钢琴课了吗？”
　　衔远点头，“现在正流行这些。”
　　说到这儿，他想到在镜子里看见的、竞争日益激烈的人间，也皱起眉。
　　之后，不知道还会有多少课程等着小睿泽呢。

　　老章一家人邀请衔远吃晚饭。
　　“你去吧，”赵文简道，“我在这里等你们。”
　　衔远点头，牵着小睿泽出去，顺手把门关上。
　　他们走后，赵文简好奇地四处看了看。
　　这间房内的装饰颇具童趣，想来应该是小睿泽的专属卧室。
　　他飘到钢琴前，仔细观摩。
　　琴身线条流畅、结构精巧，琴键黑白相间、对比强烈，琴凳不高不低、凳面柔软。
　　毫无疑问，眼前的这架钢琴正散发着诱人的光泽，但赵文简还是忍住了没有去抚摸。
　　他记得，上辈子贺泽也很喜欢弹钢琴。且他的那架钢琴，并不比眼前的这一架差多少。

　　喧闹嬉笑的声音隔着木门传进来。
　　他本来没打算去看，但待在这里也是无聊，便决定和衔远打声招呼，然后出门去逛一逛。
　　穿墙而出后，他寻着声响飘往客厅，却猛然间停下了脚步。
　　圆桌前坐着的那个背影，第一眼望去和李满非常相像。
　　赵文简一晃神，而后眯眼仔细看去，才发现那并不是李满。
　　背部形状相似，发型也很像，他想，但李满似乎要更高一些，肩膀也要宽一些。
　　恰好这时衔远偏头注意到了他，赵文简回过神来指了指门外，用口型说出“我去外面逛一逛”。
　　衔远点头。

　　赵文简朝门外飘去，才想起来方才他明明可以说话，反正普通人是听不见的，更何况他还可以施法让自己的话只传给衔远听。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好像最近自己的脑袋总是不太清明。
　　也许，是因着受伤的缘故？

　　空气冷冽。
　　临近饭点，楼下少了许多人，但公园里还大有人在。
　　赵文简绕过人群，要去另一条更偏僻的林间小径。
　　刚接近小径，他又是脚步一顿。
　　不远处有一对情侣正在漫步，其中那男人的侧脸竟是神似李满。
　　他知道现在自己的脑袋非常混沌，晃了晃才敢去仔细看。
　　发型相像，但李满眉眼的弧度似乎更硬朗些。
　　赵文简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
　　为什么总是把别人错认成李满呢？赵文简边踱步边沉思。
　　许久之后，他找到了一个比较合理的理由：一定是因为李满的发型太过常见了。
　　先前在书上读到的一句话悄悄地冒出头——当你想着一个人时，这世界上便到处都是他了——却被赵文简坚定地否决了。

　　但是李满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他忍不住去回想。
　　然而过了许久，赵文简还是不能具体构想出李满的模样，只记得他眉眼硬朗，肩膀宽阔，身量很高，性格不错。
　　是一个很好的人。
　　笑容也很阳光。他在心里补充道。

　　天色有些晚了，赵文简回到房间等衔远，见他迟迟不来，打算和他打一声招呼后先行回去。
　　他还记得阿随正在家里等着。
　　然赵文简刚起身，衔远就进来了。
　　“你要回去了？”衔远问。
　　“对，我家小猫还在家里等着呢。”
　　衔远想了想，“我知道李满家在哪，要不要我陪你去看看？”
　　“你怎么知道的？”他有些难以置信，“还有，陪我去？”
　　衔远的脸上闪过一瞬的尴尬，“偶然间得知。我们一起去。”
　　赵文简不太相信地点了点头，“那，为什么要去看他，你不要陪着贺泽吗？”
　　衔远抿唇，一向淡漠的眼眸微微低垂，神情还是平淡的，“假期很长，我还有很多时间陪他。”
　　赵文简看着他，“你很奇怪。”
　　衔远沉默片刻，抬眸看他，“你不想去，那便算了。”
　　“好，”赵文简立即回答，“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