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月》小叉

9、其一の09

　　夕阳西下，红霞漫天。当市丸银走出队舍时，他停了下来。
　　围墙上，坐着一个少女。
　　长长的黑发束起后静静地垂在身后，整齐得几乎没有一丝是乱的。领口白色的襦袢和黑色的和服将脖颈衬托得纤细柔美，长长的袖子整齐地搭在瓦片上。
　　细致粉嫩的肌肤，秀丽中带着少女特有青涩的五官。但是她的眼睛，如果昨天见到时还像是春天樱花般的颜色，此刻却宛如燃烧着的火焰，强烈的情绪悄无声息地在她眼底熊熊燃烧，让那本来轻粉的颜色隐隐流转出鲜血一般的浓艳。
　　这是一个该在任何深宅大院里出现，也不该出现在五番队围墙上的人。但是市丸银抬头的那一刹那，竟然觉得少女与艳丽的晚霞融成一体，出奇地合适。
　　她不止是朽木家合格的管家，市丸银扫过少女只穿了足袋的脚。
　　六番队、朽木家，甚至据说她在茶道和舞蹈方面都相当出色。也许别人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是身为副队长的他知道这其中需要花费多少时间和心力。而她甚至比她表现出来的做得更好，只因为她知道他的生日。
　　他是谁？
　　不过是一个不同番队的副队长罢了。如果连他的事情都注意到了，那么他的队长呢？
　　那么，其他的队长，副队长，乃至于席官呢？
　　少女似乎终于注意到自己被人一直注视着，于是她转过头，从围墙上瞥了市丸银一眼。眸光里明显的警告以及位置所带来的居高临下让市丸银挑了下眉。或许在那人那里见到这种眼神会挑起他的好战心，但是这双过于通透的眼睛却只让他觉得很漂亮。
　　而且，有趣。
　　市丸银微笑起来，难得的真心。
　　或许这个现在看起来仅只是视觉上值得欣赏的少女，还有着些更深层的，会让他喜欢的东西。
　　市丸银相信自己的感觉，他双手抱胸，靠在对面的墙上，“你在上面看什么？小猫咪。”
　　少女没有说任何话，甚至没有回过头来看着他。但是市丸银知道，只要他一有动作，她立刻就能做出应对。
　　果然，就像猫一样。市丸银唇角的弧度不由更大了些。
　　“市丸副队长，我以为您应该有比在这里闲晃更重要的事才对。”似乎终于不耐他长久的注视，坐在围墙上的少女转过来俯视着他。她的语调虽然端正，却有一丝隐隐的烦躁从里面透出来。
　　“那么你呢？”市丸银好整以暇，“不回朽木家吗？”
　　市丸银清楚地看见他说话的刹那，少女的瞳孔缩了一下，随即周围的空气突然沉重粘滞起来。这不是灵压造成的，而是一种名为气势的东西。
　　果然是惯于指挥人的吗……市丸银不以为意地想到。
　　但是坐在墙上的少女却突然回过神来似的，她身子微微一震，低下头去。“抱歉。我只是……”少女转过头去看着连绵不绝的房屋。
　　“只是”什么？
　　通常情况下，也许该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毕竟她的表情实在是不像没有事的样子，但是市丸银显然不是通常的那种人。
　　“嗯。”他只是那么应了一声。
　　说起来，其实他会停下来搭话也不过是因为有趣，或者是因为可能会有趣。给谁当保姆之类的，他是一点兴趣都没有。装出温柔的样子对人关怀备至，可不是他该演的角色。
　　“朽木家，或者是六番队，我……”霜月转回头，再一次俯视着市丸银，“霜月看来是自视过高了。”
　　强行压制下去的情绪却仍然在她的自谦得自贬的话里翻滚着细小的泡沫，市丸银这样的人自然听得明白。
　　“那么为了自己曾经付出的努力，把该属于你的东西再夺回来如何？” 眼珠一转，银发的青年说出的话，绝非通常意义上用来劝说和安慰的话。
　　“市丸副队长……”粉色眼睛的少女怔愣地眨了眨眼，不解地看着他，然后突然轻笑出来，“果然很强。”
　　市丸银有点遗憾。
　　如果能挑拨起藤枝霜月的不满，那么对那个总是高高在上的朽木家也能有些阻碍。毕竟眼前的这位，可是被外间称为“朽木家的小公主”的人物。
　　不过，能对外人的意图如此清晰明了，又能如此控制自己的情绪的人……
　　市丸银惯常的笑意渐渐被某些冰冷的东西所替代。
　　“市丸副队长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而且您是不计任何代价都要做到的人。”霜月看着他，“真让霜月羡慕。”
　　带着一点稚气的声音却合上如此认真的表情，彷佛在说明她的确只是在真心地称赞他，瞬间倒让市丸银觉得自己之前完全是想多了，不由失笑。于是他说：“只要明白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些许挫折不必放在心上。”
　　“真正……”霜月愣愣地看着市丸银，突然嫣然轻笑，“真的，果然是这样呢。”那一瞬间，似乎缠绕着她的情绪被她一刀切断，碎得干干净净。
　　“在他身边是霜月决定的事，与他是不是信任霜月根本不是一件事。”
　　市丸银可以发誓，他刚才真的只是顺着随口应了一句，全没存什么安慰规劝的意思。
　　于是该说，这孩子果然心性坚强吗？
　　而且，这句话听上去似乎没错，却又似乎有什么不对。
　　对某个人好，却不需要对方的同意。仔细品味下来，这话里的意思简直不讲理。
　　市丸银勾起唇角。
　　“所以，”霜月从墙上一跃而下，轻盈地彷佛一片羽毛，“谢谢，市丸副队长。”她站在他面前，浅浅一笑彷佛又恢复成平常规行矩步的六番队十席的样子。
　　“要回去了？”市丸银对她的道谢未置可否，却转而问道。
　　“不，暂时不想回去了。”霜月答得轻松自然，“我想去真央一段日子。”
　　“学生？”
　　市丸银问的时候，并不否认自己是故意的。
　　毕竟与霜月“朽木家小公主”的名字相提并论的，还有她并未能从真央毕业，是靠了朽木家的权势才进入六番队的传闻。
　　“不。”霜月显然也知道市丸为什么会这么问，只是她丝毫没有介意的样子。她拿起折扇，轻轻展开挡住自己微笑的唇，“或许是鬼道的老师。”
　　这一次，连市丸也微微惊讶起来。
　　虽然真央的老师并不一定实力很强，也肯定及不上战斗番队的席官，但是出任鬼道的教师一职仍然需要相当的实力。而这种实力，如果眼前的少女只是如传闻中一样，是肯定不能胜任的。
　　但是，市丸也并不觉得藤枝霜月会是一个信口胡说的人。
　　而看她似乎略带故意，等着看他惊讶的样子，显然是对他之前那句话的回击了。
　　市丸银挑眉。渐渐流于平常的对话即将耗尽他偶发的兴趣，不过看来也并非全然无趣。
　　“与您聊天很愉快。”霜月收起扇子，然后欠身行礼，显然是准备告辞了。
　　“我也是。”市丸这一句发自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