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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野马脱缰 ...

  •   东八区晨光明媚,会议结束后季秋抬脚就走,紧赶慢赶到底没能截住汪林育。

      座次近门的助理悄声传递消息,袁溪行一早亲自把老汪请走,没一时半会儿铁定出不来。季秋听了两眼一黑,这么搞下去关键节点迟早要延期。

      坐在远端的工程师吕建中隔空招手喊话,他着急手里三块模组的图纸量,再不派发下去外协机械加工产能又被抢占过去,生产加工周期铁板钉钉会拖延。

      “这儿,这儿,那儿!!”吕工站直拍响足有一扎高的图纸,语气颇为不满,“就一个签字的事情,过去几天了不给通过。”他急促调出邮箱里待发的邮件草稿,嘟囔着工作结不掉,后续任务不得施展。

      “别急别急,汪经理人来了,签字是早晚的。”季秋安抚他两句,“我先去楼下了解下情况,尽快上午就能发图。”说毕,她挠着头发匆忙奔向HR办公室,再不抓紧办从上到下都得挨叼。

      顺着楼梯走到一楼,走廊两侧被三四位hr和助理堵满,人事姐姐抬眼瞧见季秋,连忙摆手不让她过去。

      “别去,快回来,里面吵起来了。”
      “谁……谁呀?”季秋张嘴默默问道。
      “老袁和汪林育。”
      “为什么呀,有什么没谈拢吗?”

      明明已经过去两天了,季秋以为时间足够摆平了。

      “这才哪到哪!中层走人没几个人清清爽爽的。”人事姐姐眉飞色舞,虽然一大早被打断工作节奏,好歹逃过袁溪行一顿说教,她内里表示十分受用。

      门内传出轰隆一声闷响,大家下意识往后一退,似乎有强烈的气流外泄出来。原是他们俩撞翻一堆打印纸,顶层开封的盒装白纸洒落满地,不乏多的直接从门缝里冒头。

      前厅行政助理孙霖循声进门,皱着眉头左右观望,“怎么,拆家啊!”她举着手机遮住口鼻,迈着小步往里走。

      “哎别……”季秋伸手要拦她,却被人事姐姐手快按住,一个劲儿朝季秋使眼色,暗示她别插手。

      孙霖泰然自若地拉开玻璃门,瞬间放大门内的争辩声。

      “两位老总,当着员工的面吵,影响多不好。”语调绵长略带撒娇,孙霖边说边弯腰捡起散落的白纸报刊,顺带关起房门,隔绝廊间一众八卦耳朵。

      人事姐姐点头服气:“这场面我应付不来,还得见过世面的人来调节。”

      门内的光景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大家都插着胳膊等里头消气。走廊人多眼杂,季秋不好继续打听,便拜托人事姐姐盯着汪林育,好方便她堵人。

      回去的路上,季秋掰着手指头梳理手头的工作——一为签字发图,二是样机图册,三有考勤报销,四是稽核……桩桩件件毫无进展,她得尽快找个突破口。

      季秋屁股还没坐热,老余手捏发|票化作一缕孤魂飘荡进门,又撅着屁股从抽屉里面搜罗出两张旧票,抚平翘脚顺带叠得板板正正,最后压在季秋的水杯下面。

      他清清嗓子,张臂咏叹起来:“您是金光闪闪、紫气冉冉的新星,您是——”

      季秋猝不及防被腻一跟头,涌起怒音骂道:“有屁快放!”

      老余猛地缩手,老老实实扒拉着椅子扶手,眨巴着并不富裕的眼睛卖乖道:“秋姐秋姐~这几张发|票能不能帮我报了,刚全款拿下新手机,穷得揭不开锅了要。”

      “东西放下,人走,立马走,头也不回地走!”
      “得令!下午请您喝茶!”老余果断立正站好,微微敬礼以示友好。季秋看着远去的人莫名痛心,这才过去搞互联网几天呐,就变得滑的跟鲶鱼似的,完全把握不住。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季秋飞快提交报销申请,再知会一声财务科熟人尽快当日打款。做完这些截个图发回老余,他满屏厚谢,颠颠儿跑来送上一小包点心,不值钱的样子惹得人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解决掉干扰项,季秋再一次打开草稿本,盯着满页乱七八糟的连线陷入沉思,偶尔勾勾画画总结关键。

      草稿先以汪林育离职背后的影响范围做推理,这方便从根源挖掘解决措施。可惜被老余这么一搅和,思路切断暂时连接不上。

      握笔的食指用力到变形,季秋盯着写到半截的项目风险分析走神。

      嗡嗡,新消息提醒。

      [小秋,流程稽核什么时候开始,再不举行的话,月底盘库要没时间了。]仓库卿咏莉大姐发来消息,自从季秋谈及年度检查即将开始,她一直不忘跟进。

      光标一遍遍闪烁,季秋凝视聊天框,停下手中笔,陷入了无限的遐想。这时,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袭来,打破了方才的宁静。

      十米之远的小会议室里,郑权发狠砸碎烟灰缸,绷着脸愤怒地摔门出走,力道之大以至左右门扇大幅度摇摆,嘎啷啷响彻整层。碎玻璃也溅射满地,路人讶然惊吼,脚步与呵斥声充斥着整层走廊。

      等季秋出门时,只目击到汪林育被一群手忙脚乱的同事拉去三楼。热闹的现场很快归寂,看客们各回各家,仿佛看了一段小视频解闷。

      早晚要拿瓶WD40润滑剂给全公司的玻璃门上上油!季秋迁怒于从不做保养的门框轨道,把她好不容易捡起来的灵感全搅乱,此刻就算拿枪指着她脑袋也接不上去。

      不过老汪到底是犯了众怒还是利益切割不善?仅仅钱财谈崩也不至于弄得如此跌份。或许中层出走对公司而言本就是复杂的,可惜仅凭当前信息无法深究表里。其中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旁人不容置喙。

      但——离职这一件事情吵两次,一次比一次高调注目,他仿佛在急不可耐地,反常地为此举造势。鉴于老汪请辞意愿迫切强烈,作为技术总工赫然丢下上百万的机械设备置之不理,为他担任项目经理一职的季秋已经陷入了极度焦虑。

      再这么下去非打起来不可,季秋的右眼皮兀自跳了几番,虽说封建迷信不取,她还是有些后怕。其实如果时间合适,她是有意向汪林育请教一二,好好谈谈二代设备后续的研发风险与技术重点。

      但换位思考一下,或许从正式提出离职的那一刻起,他已经打定主意封锁价值输出的窗口了。

      季秋横竖放不下这个窟窿,干脆换到对面许嘉怡的工位上,打算换个工作任务静静心。

      她先给莉姐回复消息,表示执行计划今天能出来,若一切顺利明天就可以开启动会。这句话意味着季秋得尽快掐着时差得到匡仪的审批意见,但当前这份计划还没破土动工。

      回复完消息,季秋打开许嘉怡曾经办公过的电脑,输入密码进入部门资料库,接替完善整合资料的工作。

      沿着路径一步步进入共享盘,随着左键轻轻一点,数不清地文档数据像漫天蟑螂集中出窝,悉数外溢直接爬满整个显示屏!

      乱码、非法、毫无章法,类别、次序、重要性全无标注,能篡改的基本没有漏网之鱼,整个部门的工作记录完全可比老余口中的“屎山代码”了!

      季秋的耳朵尖子有些冒火,心脏揪着疼,她点开一个依稀能辨成会议记录,内容却是自创的乱七八糟格式,参会人员、主题、待办项随心填写,居然还有两句吐槽发牢骚!

      明明交接工作的时候一笔一划叮嘱过了;
      明明每项各式都有模板;
      明明这只是个【复制、保存、重命名】的简单工作,为何能如此糊涂交差!

      这一刻,充盈季秋内心的只有愤怒。
      她甚至打开手机搜索了“许嘉怡”三个字,却发现查无此人。
      对哦,她已经离职了,也就是说唯一的纽带也断绝了。

      季秋抱着脑袋沉默发笑,自己还巴巴地要求别人执行流程文件,还要组织年检,结果自家都被偷了,还好意思检查别家合不合规。她欲哭无泪,双手用力抵住太阳穴,与满屏【鐢辦湀瑕佸ン濂藉涔犲#澶+悜涓?】、【óé????oao??oANsT°iioéi】和【锟斤拷】无言对望。

      怎么说呢,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乱码生僻字,整个人都干巴了。季秋操作过于心急,同时运作多份文件,电脑卡顿到不知道步骤保存还是丢失,她赶紧叫来老余摸索出2台闲置电脑分摊压力,紧巴巴赶在上午间休铃响前归档结束。

      而汪林育依旧讯息全无。

      季秋顾不得其他,先把流程年审计划搭建出来,框架是模仿去年的工作流程。稍加润色后转手发给老余对齐时间档期,双方核对无误后发给了匡仪审批。

      “稽查流程的活儿不能一直让我俩搞下去吧?”老余狠狠发了通牢骚。此前总经理强行安排进来的陈茂全程踩刹车,加速了内控角色的消亡速度,如今内控部名存实亡,基本等同虚设了。

      “很悬。”季秋本没有太多排斥心理,只是事情堆到一处,加之项目出现重大异动,免不了情绪有些焦躁。“多说无益,我们分工合作,今晚的汇报你也要到场。”

      老余单边嘴角一翘,兴奋的像个大母猴:“咋的,有啥攒劲的节目?”乐天派永远傻呵呵,季秋狠狠羡慕老余急流勇退,切换赛道转头互联网,不必在这烂泥浆里淘金。

      “讨论稽核计划啊!”季秋在老余手机里设置会议提醒,免得他临阵脱逃。

      稀里糊涂忙到午饭,人事姐姐也没发来汪林育的任何消息,他这个人毫无踪迹可循。

      “可真是顶流啊,神龙见首不见尾,说句话都难。”季秋一筷子捣进米饭里,毫无胃口。

      午休被季秋改在工位,只因近期独享办公室,剩下往返宿舍与工位的几分钟路途。

      或许一直心力交瘁,睡懵的她错过下午上班铃。

      “嗡嗡——”手机铃声大作,她迷迷糊糊没看来电显示,直接接起,听到声音,如浇了一头冷水,瞬间清醒。

      “小秋。”耳边传来一阵温柔称呼。

      怎么是他,波士顿明明才凌晨2点!

      “我晚些时候有些急事,流程稽核计划现在可以过一下吗?”匡仪提出尽早审核计划的要求。

      季秋脑袋宕机,脸上还有昏睡初醒时的嫣红,声音沙沙哑哑,差点说不出话:“呃……可以的,我找湛麟一起过。”

      “先发我看看。”
      “11点左右发送邮件过去了,您查收。”
      “好。”

      季秋拍拍脸颊强行清醒,打开电脑才发现来自他的多条留言,心里咯噔不停,有种被抓包的羞愧。

      在等待老余出席会议的空隙里,匡仪大致浏览了落地实施步骤,记忆力颇为上乘的他看出其中端倪。

      一是内容来源于去年的旧版纲要,二是若真按这些去push,不用几天回头还得找他。

      线上会议室重新连接,匡仪看着屏幕里两位年轻人,突然决定改弦易撤,静候预期发酵。

      *

      视频会议屏幕里,匡仪周遭凄暗,几乎看不见光亮。

      律师将韦德生前的合同资料整理妥帖,牛皮纸袋摞了一堆,匡仪熬夜看过大半,此刻郁郁困乏。担心在下属面前失态,不久便关掉了镜头,他强行收敛住消沉,平复上涌的情绪,尽量保持住一贯的冷静自持。

      时针滴答,沿着表盘走了不足半圈,年度稽核规划汇报就行至尾声。老余一把揪过白板,将其按到摄像头前,面板上的研讨内容与行动项全部展露无遗。

      “执行吧,中间有异动再上报。”匡仪揉捏着鼻梁,声音充满疲惫,“湛麟,这次行动你来担纲主持,借此机会做好ERP的需求反馈。”

      “收到!那秋……”

      “协助你。”匡仪轻咳一声,复又提醒道,“不准过度依赖她。”

      “知道知道。”老余双手勒住后脑,怪不好意思地拉伸放松筋骨。

      这不能怪别人臊他,老余一贯眼高手低、顾前不顾后,需要有精细人儿帮忙审核裁决,匡仪借机敲打锻炼他。

      季秋在旁木木地笑,一边沉思一边迷茫。思的是明天流程年审项目的启动会,迷的是汪林育此刻身居何处。

      “你呢?有想法吗?”匡仪点到季秋的名字。

      季秋晃神被抓包,老余在桌底下疯狂跺脚,几欲把楼下天花板踩穿。然而季秋岿然不动,对他不理不睬,老余只得破罐子破摔干咳提醒她。

      季秋浑身一震,六神归位,惊惶间抬眼迎上屏幕里清瘦憔悴的面容,顿觉面上火辣,眼神一个劲儿飘忽。

      这些亦举动尽数落尽匡仪眼底。

      “身体不舒服吗?”匡仪询问道。

      “对不起,我走神了。”季秋心虚地挪开视线,鼻头紧张到冒虚汗。

      “无碍,工作安排能接受?”匡仪询问道。
      “可以,没问题。”季秋悄悄拨弄着手指不敢看镜头。

      匡仪眼神沉暗了几度,眉头蒙上一丝无奈。

      众所周知,社会关系需要长时间保持维系。匡仪作为部门主管,此刻目睹隔阂出现却无法当面处理,可预见到日后交流也会受阻。

      他将其归咎于自我离岗决策引发的负面效应,毕竟在组建PMO时曾经对两位下属有所承诺:不仅要提供职业晋升通道,也会量体裁衣铺设个性化的职业规划。他自认相处下来两者兼而有之,只怪自己走时匆忙,如今避免不了生分疏远。

      不过职场流动向来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大家各坐一方,对白客套有来有回,淡漠疏离,仿佛又回到部门初建时的模样。

      “好,注意休息,年末工作繁忙,自己调整节奏强度。”匡仪末了叮嘱二人。

      会议结束的当口,市场部经理魏格非意外进门,循例为午后咖啡而来。

      老余就此别过,他得尽快完成启动会宣讲内容与邀请函。季秋则起身做咖啡,她的脑袋有点晕沉,午睡时中央空调呼呼直吹,后面一睡醒就开会,没来得及沾一滴水,此刻又渴又懵,仿佛还没结束午休困倦后遗症。

      一粒粒咖啡豆丢进容器里,耳朵里是熟悉的寒暄谈笑。魏格非迫不及待和匡仪分享市场部门的成长轨迹:

      ICRM搭建与新媒体宣传、年度销售策划和部门建制完善……

      季秋静静聆听,恍然有种回到同一屋檐下办公的时空错觉。

      指尖轻轻按下键位,机器研磨声淹没一切白噪,与其说靠咖啡|因苦苦支撑精神与肉|体,倒不如是这波冲天的巨响来得粗暴有效。

      忽地,桌边手机猛震,季秋看过后心里一沉,立即掐掉颓靡回归现实,不打招呼地跑了出去。

      “小秋最近难做。”魏格非望着她离开的方向惋惜道:“研发,很不太平。”

      “她可以的。”匡仪指指手表,在视频下线前留下一句结语,掷地有声。

      *

      显然!季秋不这么认为!

      那条消息来自人事姐姐,内容六个字简单粗暴——速来,场面失控。

      季秋撇下外套,大步流星,沿路走道没有空调加持,她冻得打哆嗦。

      能出现什么场面,群殴?还是械斗?季秋心里直犯嘀咕,像一只没头苍蝇慌里慌张地拐过墙角,旋即被等在门口的人事助理嘘声按住。

      听说里面刚摔了一台笔记本,保守估计八千大洋已不在账上。

      季秋向里眺望,在研发部西南角的收置区域,隐约得见有人站着说话。人事姐姐离得最远,像个木头手足无措杵在那儿,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有没有眼力见?”

      二人身后陡然冒出一句女声,惊得人心肝儿发颤。来人正是行政部老熟人孙霖,她拨弄了下长长的栗色卷发,插着手冲门口两人上下一顿瞟,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嫌弃。

      季秋满心眼担心里面的状况,便让出一条道来,孙霖进门前照旧甩个白眼,永远七个不服八个不忿,见谁都要用眼神剜几眼。

      眼瞧孙霖就要走到事发中央,她居然直接选个特等席位坐下观战。

      季秋也跟着要进去,小助理赶紧把兜里的手机塞给她道:“想办法给大姐,面试招聘的事情我搞不定,得她亲自来处理。”

      季秋应下事情,随后轻手轻脚走进吕工身边,这才意识到场面多么激烈:

      满地零碎的电脑主体,电源线和网线像被扯出肚里的肠子流了一地,鼠标缠在汪林育小腿上,桌肚膛里一堆做验证用的工业CCD镜头散了一地,肉眼难辨破损程度。

      汪林育与副总楚风各站一边,从和气谈判发展为咆哮输出,完全不顾体面和威严。

      眼下火爆怒斥的场面已过,双方看似冷静不少,意欲心平气和当堂辩出理来。

      “……少拿狗屁竞业协议压我,蹲局子也不签!”老汪梗着脖子趾高气扬,样子里挑外撅,声浪席卷整片办公区。

      楚风嘴巴紧紧抿着,穴道青筋暴起,鼓得那双颊微微地颤抖,他忍到极致,手掌狠厉拍响台面,又震掉一地零碎器件。

      “林育,这几年你都在接触核心项目,你要走我拦不住。咱俩朋友不假,是我邀请你进来也不假。”楚风稳住口风,极力抑制住愤怒的感情,“但是,公司合法权益我必定维护,商业道德你理应履行。”

      “嗬,”汪林育冷笑一声,抬手指向战战兢兢旁听的工程师,“协议我看了,照你这几天的意思,我这底下坐着的哪个不沾点儿核心机密。来来来小刘老方,你们都站起来听听,别等想走的时候带出一身泥。”

      “老汪!”楚风从牙齿缝里吼出一句,“你进来我给足你要求,你要出去我不针对。但要记着,规章制度不是玩笑!”

      研发部里鸦雀无声,每个人眼观鼻鼻观心。大家手里的打火机、键盘和鼠标忽然都变得有意思了,各自低头琢磨研究。

      “还没入门的实习生也喊着签,它是用来保护商业机密的吗!”汪林育拍拍桌子,指着几个新来的鼻子骂道。

      “有人逼你了吗!”楚风情绪管理彻底失控,当着办公室所有人面挥起手臂质问道。

      人事姐姐独木难支,实在应付不了,低头捡起撕毁的竞业协议退了场,季秋抓住机会截住她,两人心有戚戚同病相怜,都被这档子事缠得心力交瘁。

      季秋传递好小助理请求,继续独自留下等待转机。

      第一次见如此阵仗,半场切入的季秋看得云里雾里。

      “汪经理到底为什么不给签呀?”她揪揪吕工的衣角,忍不住发问。

      不等吕工回答,缩在角落的实习生撂下一句:“钱没谈拢呗,要么太坑了。”

      “怎么讲?”季秋从没听过,被勾起三分兴趣。

      实习生挠挠八字囧眉,拿起本子遮在嘴边悄声道:“入职无差别签保密和竞业,全面覆盖才好管理我们。汪经理是中层,临走还要签一次。我猜可能是条款变了,铁定比刚进来的版本不讲理,他不同意签,搞不好打官司赔钱。”

      这话被对面组的工程师听到,他绝望地拉下脸:“啊?这么严重吗?我不是核心岗位,也接触不到商业机密,当时侥幸觉得,只是走个过场而已,我鬼迷日眼的都签了。”

      “你以为呢!签字是有法律效益的!”八字眉实习生啧啧摇头。

      这是十分现实的场景,可惜大多数人尽管心有顾虑,但为得到一份工作还是硬着头皮签下去。

      吕工看了两眼身侧的实习生,拍拍八字眉小伙子,警告他们安分点。“学学卞恒,少说话多做事。”

      八字眉一脸扫兴,把椅子往里头挪了挪。那位唤作卞恒的实习生丝毫不受影响,在大部分人悄悄仰望吵架现场的情境下,仍沉浸着画图设计。

      吕工嘴上教训了别人,没一会儿自己倒没忍住,主动谈起了几句。他念叨着国庆刚走的老战友,心里很不是滋味。

      “老李走时不想签,反正干来干去就是普通岗。不也闹得不签字不开离职证明,弄得一地鸡毛。”他轻声低语,像在展望自己不可逃脱的相似结局。

      怪不得李东延组长一走部门松动了好长时间,原来里头还有这缘故。
      汪林育把竞业范围无底线扩散,逼迫李组长签下苛刻的条例,剥夺了他在同行业向上发展的机会。

      如今老汪自食滥用武器的恶果,多少有点唏嘘。

      “季秋,图纸还有机会下发吗?”吕工把话题扯回设备上,他心里急得冒火,实在无从下手了。

      左边是两人吵架,右边是一堆落灰的工程图纸,季秋交替看着,纠结着寻求结果。她开口弱弱问道:“吕工,模块设计都是有研讨的,那前几次提交汪经理审核顺畅吗?”

      一时无从下手,季秋妄图依靠经验主义做决断。

      “虽说沿用了汪经理自己拍板的结构设计思路,但走到这一步基本没什么问题。不过他这个人……你知道,我拿不太准。”吕工习惯了老汪的反复无常,他经常画着图就被喊进门开会,出门就得大改或是直接推翻冲来正在执行的方案。

      吕工坐等她下指令,季秋狠狠咬着指甲盖,这个时候再不顶上来,年末怕是休想交货结项。

      “吕工,你发邮件下图纸吧!”季秋把心一横,做主下了这道通牒。

      吕工默默调出早已完工的邮箱草稿,在点击发送前停止了操作,“我真的发了。”

      “嗯……在开头加上‘接业务通知’这几个字吧,我回头补上邮件给汪经理。”季秋知道工程师的担忧,尤其是在老汪手底下工作。所以工作留痕不可少,她要主动承担风险,团队成员才敢放心做事。

      从这一步决定开始,季秋半边身子悄悄地卷入泥潭。

      想甩掉?不死也得脱层皮。

      *

      闹剧一般的领导层冲突在下班洪流中结束,据说是孙霖大力请来久未露面的CFO孙一巍“主持公道”,多亏了他居中调停,场面才在进一步恶化前中止。

      此情此景,孙一巍断然不愿看到的,不知他施了什么魔法,撕破脸皮的两人和和气气坐下来,再次把问题摆在台面上商量。

      两个红脸的人一个选择让步,一个同意折中。由人事部门重拟协议,汪林育终于同意签字落听。

      老汪走得急,不留丝毫空余,转头便打卡下班,也就是说季秋再次错失沟通机会。

      把时间拨回半小时,老余正全身心死磕PPT。不出所料,当事人表示写幻灯片异常艰难。

      “哥呀,我建议下班前先把会议邀请发出去,参会的人好提前安排时间。”季秋实在看不下去,从审核PPT改为督促老余下发通知,剩下的主旨内容可以陪他加班加点搞。

      老余叹了口气,哀怨不已。面对半小时出一张的效率,熬到晚班上岗也莫可奈何。果断服从季秋的建议,先把开会人员集齐,剩下的再头脑风暴。

      *

      自吕建中的邮件下发后,生产计划与采购都跑来核对消息,季秋指着自己发出的指令邮件,一再保证信息真实性。

      “那我找财务付款了,东西都是进口贵重牌子,定制了不好退的。”方慧茹十分谨慎,新设备上的需求都是非标定制的,万一用不上只能成为呆滞料积压仓库。

      “嗯,帮我尽快处理吧,已经是延后状态,时间不能再拖延下去。”季秋语气肯定,方慧茹含糊应下,随即撂下电话。

      PMC部门派来组长高长远,他一进门就伸手掏兜,亮出走哪带哪的生产排程手册,眯起眼睛翻翻开,使劲搓着页数,最后撅起腚趴在桌上,仔细和季秋解释为什么预期生产计划完成不了。

      “首先A客户你懂的,月底一批30台设备加急出货,这个一点不能打岔。”高长远嘿嘿一笑,掰着手指头数数,“机加工的产能八成安排给上海静安的需求,你设备零件多还复杂,要一周后交产品,这肯定是不行的。我给你算算啊,买材料、机加工、品检、返修,最起码两周才能交全乎喽!”

      季秋噙着笑听他娓娓道来,这些说辞她再熟悉不过。

      高长远见季秋不反驳,继续胡扯一通:“刚才慧茹大姐的意思我也听了八成,她手里的东西要进口,工期少说按月起步,你光追我做东西,没那些电机、马达、模组也组装不起来。所以嘛生产计划延后一周可能性我必须承认,但是光盯着催我意义真的不大。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明白!”季秋戴上眼镜,浏览下录入的加工信息,心领神会笑着回复他道:“高组长,一套图纸70%您给到外发加工,是出于您说的几点原因吗?”

      “是啊,家里忙不过来。”他搔搔后脑勺,脸色有些不自在。

      “您刚来不知道我这个项目的特殊性,有些要求得跟你说明一下。”季秋注意到他的工牌,看样子还在实习期。

      “哎哎,你讲,我刚来半个月,不太……清楚这个项目。”高长远不知季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原只打算过来打打预防针,糊弄过去拉到。

      季秋调出项目计划书,指明生产计划部的职责范围:“高组长,二代机是公司一级研发项目,所有产品都是最严苛的精度要求。我知道单台设备基本都是单独加工,数量少、工时长是有目共睹的,你们不愿意磕着一两件小东西,喜欢紧着量产大批量的产品先做。所以咱们一代机能成功移交客户,生产部确实付出很大努力和成本。”

      “但也恰恰是总经理最关注的能力锻炼问题。”季秋欲抑先扬,讲的却也都是肺腑真言。

      高长远身体晃悠认可,眼神却保持着疑惑。

      “如果说一看图纸就觉得复杂,工序多、工时长就图省事找外发加工,那家里几十台机器仅仅做些批量的简单件,那为什么不如直接全部外包出去?总经理一再强调产品附加价值,钻研好的加工思路,简化机床程序编织,不都是值得挑战的方向吗?”

      “公司基本的部门岗位我多少算了解,我拿加工件来举个例子吧!原材料多少要占去一定采购周期,但库里几十架子满满的钢料铝件也不是放着展览用的。再者采购期本来也短,影响不了多少。这台设备有7组模块,从通电通气到设备联调就需要月余。即使个别贵重品交货期长,也不耽误按模块调试的进度。”

      季秋此时顿了顿,将桌面上的一瓶水递给他,“但是呢——框架不提前搭好,不留点松紧的余地,一开始就奔着你推我我看你的节奏走,上下都没有约束,最后只能干瞪眼等着延期了呀!”

      季秋好一顿输出,高长远越听水瓶就被捏得越紧,脸上表情全然凝滞住。他原以为季秋是个挂名不懂实际操作的PM,看样子真不好糊弄过去。

      “行,季经理,你的意思我明白,会尽力安排的,派发的东西我找人再过一下,能留在家里做的尽量去做。”说毕,高长远不再留恋,带着不成样子的水瓶离场。

      “好的,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我,都是互相合作为公司嘛!”季秋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止不住打个冷颤,刚刚一句“季经理”她差点没绷住,比娱乐圈见谁都喊老师的规矩更加别扭。

      时间飞逝,季秋将工位上的待办便签条一张张撕下:

      结束两场跨部门会议旁听,再顺水推舟帮熊炜组长美化下销售月报,最后主持二代机设备的结构评审会。

      解决完这些,太阳已经西斜。

      “knock!Knock!Is anybody home?”敲门的用一句蹩脚的女声吸引人的注意。

      “有何贵干?”季秋合上电脑,没好气地喊道。

      “秋姐,这个部门没有你不行!”老余狗腿子般黏上来,高举奶茶点心,视季秋宛若神明,“您请用。”

      季秋并不理会,自顾自移开电脑,示意他赶紧把笔记本摆过来。

      果不其然,开屏就是大惊喜。

      “您该不会是把Word截图粘贴上去的吧,真是简洁到家了!”

      “其实我……这样也能讲清楚的。动画我搞不来,咱也不懂装饰优化,要不你受累更新一下。”老余托腮娇羞起来。

      “能写成这样也算自成风格,很难得了。”季秋竖起大拇指,“加油吧,下次记得用文言文,能剩省几个字是几个字,打印机也省墨。”

      一听季秋应下这门请求,老余麻溜抖擞精神,拍拍胸脯表示请客吃饭。季秋没有胃口,便开口要了一点水果把胃搪塞过去。

      晚上加班,老余拨弄着一堆考试资料,偶尔抽出一张做做题对对答案。季秋按下他转笔的胳膊警告道:“小子,闲得慌就下班。”

      “小季同学,12月7号考试,你这么多空白卷子是留着二战吗?”老余翻开光溜溜的工具书,她果然才看了一小撮。

      季秋挑起半边眉毛,勾起嘴角诘问道:“我怎么记得你也报了?说!到底有没有!”

      老余把书立起来,再将下巴搁上去,幽幽惋惜道:“实不相瞒我确实报了,但是捏……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所以呢……”季秋探着脑袋追问道。
      “所以人家10月份就和班主任说要缓考啦啦啦!”老余捂嘴窃喜,“大不了咱俩明年3月份考场见嘛!”

      “你才重考!”一句话恼得季秋锤爆他的大脑壳。

      不过,老余这话说的也没错,再不看几页知识点刷几套题,真不排除二战的可能性。

      *

      翌日,流程年审项目的启动会如约开始,老余和季秋提早进会场准备,等待期间季秋忍不住问他,若是大家不配合该怎么办?

      想想去年今日,会场不仅有副总、匡仪,还有各个参会者的部门主管或分管领导镇场,如今就他俩年轻后生主持,出现这终担心不无道理。

      老余赶紧敲敲找到一块木头敲两下,意思是把刚刚的乌鸦嘴遮盖掉。季秋也敲敲桌子,试图去去晦气。

      不多时,参会人员鱼贯而入,签到表传了一圈,人员悉数到齐,大多还是去年的老面孔。

      寒暄过后,老余洋洋洒洒细致讲解工作计划。步骤安排依旧老一套:一周时间拿着各部门的流程文件做全盘稽查,随后对违例现象进行描述,总结原委并据此提出优化措施,最后在跨部门协作流程上彼此评价执行效率和合理性。

      老余侃侃而谈,会场众人静默聆听,季秋手上做着记录,两眼目睹大家僵麻的表情,越看越没底气。

      老余手心出汗量激增,默默在裤子上揩了两次。问大家有没有问题,基本不见回应,偶尔有一两个提问也是些脱离主题的抱怨。当堂问不出大毛病,季秋和老余也不便强留大家,完成全部议程后问心无愧地宣布散会。

      待大伙儿疏散后,仓库卿咏莉追着季秋走出去,她握着满满当当的笔记提出了所感所想。

      “小秋,我之前和你提过一个事儿,你可能没太注意。”

      “莉姐,你说。”季秋拉回走远的老余,三个人找了间僻静的小会客室坐下。

      卿咏莉十分不乐观这次活动,一来是去年大家的工作激情被原内控部陈茂无意义的整改汇报戏耍到耗费殆尽,二来是向上反馈的问题不得解决,提的越多自己的工作反而成倍增加,索性大家暗地里约好不瞎提。

      “可是去年是我和老余做的稽核,大家为什么不光明正大说出来?”季秋非常不解,陈茂半途离职后PMO继续接手,为何她对莉姐的反馈没一点印象。

      卿咏莉含蓄地指指楼上主位:“陈茂是他的人,谁愿意撞枪口‘惹是生非’呢?”

      莉姐花了不到十分钟讲述了一些流程执行上的普遍问题,里头的问题之大、刻板印象之深是众人没有预料到的。

      谈罢,老余嗓子眼里干燥到冒烟,季秋也好不到哪去,老余干脆抱着一堆办公用品搬回项目管理办公室。

      屋子里多了一丝人气,四只眼睛偶尔互相瞪几眼,总觉得有什么炸弹在倒计时。

      *

      周四,二代机第三模块下发图纸后第三天,第四模块结构评审第二天,流程稽核第一天。

      季秋在走廊迎面遇上久未沟通的汪林育,不等上去搭话,他就闪身进了人事部。“果然,是完全不留情面地出走。”季秋收回悬空的手,懊恼没有先下手截住他。

      吕工在评审会后私下约季秋去吸烟区谈了好久,提及人员离职的意向时,他透露组里借调过来的资深电气工程师已在物色下家,而刚进来的两个电气与结构设计师还在熟悉阶段,如果没人愿意留下,这个空缺又是麻烦。

      怎么办?整个研发部都蒙受汪林育激进做派的影响,现如今设计部郑权在逐步接手研发工作,研发部门是去是留、是并入还是扩张就等领导层决策。

      季秋站在风头里冻到指尖发麻,没穿外套吹着阴风,脑瓜子嗖嗖的。

      “还能做下去吗?”吕工嘬一口烟,幽幽吐出一股白雾。
      “能的。”季秋在他面前保持一贯乐观,如果连PM都开始抱怨怀疑,那技术人员更不能心安了。

      “前次的评审留了个尾巴,你今天能约到汪经理过来听听吗?”吕工拍着栏杆,低头弓腰用脚划拉地面的烟头。
      “我试试,他今天到公司了。”季秋抱紧胳膊保留些暖气,“我想把郑经理一起请过来。”

      “行,他早晚要来,我随时欢迎。”
      “好。”

      吕工两根香烟一结束,季秋就出现在汪林育面前,他刚签完调整好的竞业协议,脸色稍许不佳,应该对内容有些忍让。

      “汪经理,今天有一场设计评审,我们都希望您能来参加。”季秋向前走近一步,靠在人事姐姐工位旁。

      汪林育头也没抬,忙着将协议叠放进牛皮文件袋:“哦,吕工能力很强的,他自己带没问题。”

      “二代机您费心最多,有些细节还得由您来把控。”季秋捏着衣角,开始说些冠冕堂皇的好话,语气略带奉承。

      汪林育顿了顿,直起腰来似笑非笑地问道:“画图搞设计的才是主角,我指指方向而已。”

      季秋忽地脸红,她真想直接说所有设计明明都是他的意思。如今东西做到一半,想改也不能大改,成本都摆在那儿了。可惜她不能这么讲明,还得想办法把他争取过来,提点提点大家。

      “话不能这么讲。”季秋决定换个路子劝他,“二代机是您大力倡导的,我们不希望您留下遗憾。”

      “好了,我知道了。”汪林育多老诚精明的人,打季秋看他第一眼就知道要说什么。

      “什么时候开始?”
      “您方便什么时候开始?”
      “半小时后。”
      “好的,我马上去通知大家。”

      季秋内心小阵雀跃,她敲开郑权的办公室,谨慎克制地邀请他一道参与评审。郑权有些意外,随即笑着应下邀请,说有时间一定去。

      在回去通知吕工的路上,季秋一步三算,会议怎么开场、如何介绍郑权、如何尽可能多的让汪林育提提想法。饶是如此,她依旧在慎重决定上出了差错。

      会议时间到点,汪林育带着满身烟味进了门。他边关门边抬手示意季秋:“开始吧”

      “还有人没来,汪经理您再等等。”季秋请他入座,眼睛再次确认下时间。

      不多时,郑权悠然推门,后头跟着徐礼,汪林育只瞧了一眼,脸上立马带些愠怒,原本留存的官方笑意荡然无存。

      郑权拉着徐礼在进门处坐下:“来晚了,没耽误吧?”

      “没有,正准备开始呢!”季秋关上一盏白炽灯,简单表明会议目标,随后将话语权交给吕建中。

      评审期间,季秋一心二用,一边速记设计变更,一边盯着歪头放空的汪林育。他总是盯着手机,似乎在等什么重要信息。

      郑权全程没有发言,徐礼则秉持着组长挑刺的心态,时不时质疑下设计方案。

      11点一到,汪林育突然起身说句再见,随后笑盈盈地夹着包要下班!

      季秋惊住了,局促地攥着手。郑权到底是大领导,见得多了也就平和了。反观徐礼,等老汪出门后当场站起来骂了一声“狗屁”。

      “好了,我先走一步,徐工替我留在这儿看着。”说罢,郑权拍拍屁股走人。

      屋子里气氛凝结成一团,吕工也停下演示,站起来邀请徐礼发表些意见。

      “别了,我一外人不方便说太多,你们先按这个做。”

      此话一出,吕工受气般推了下鼠标,偏头不予理会。

      剩下的几位工程师摸笔的摸笔,发呆的发呆,实习生举起手说是有个图等着发版,问能不能先走。

      季秋心里实在低落,她不能表露出来。

      小小的一纸竞业协议,演化到部门大佬吵闹离职,团队人心涣散可见一斑。

      评审会议在不愉快的氛围下草草了结,季秋出门直奔人力资源部,人事也不做掩盖,直接告知她缘由——

      汪林育用海量调休时间抵过剩余工作日,原本一个月的离职提前期只剩下不足一周。

      一切尘埃落定,汪林育走向非暴力不合作的道路,只答应做一些支持性的工作,再不协同决策类,坚决不给意见,不参与重大决策、设计研讨等会议。

      他有错嘛?他没有错。正常按流程走,舍弃丰厚的奖金,欣然接受0绩效下的月基础工资,甚至返还下月社保缴纳的资金。一切都是那么的合情、合理、合法。

      季秋把额头搁在桌子上,闭眼思如何才能把考溃败的队伍揉吧揉吧捏成团。

      人员安排上,她不能干涉,可事关项目和自己手底下的工程师,她又必须争取稳定。

      救命啊!这是她该考虑的吗?季秋拿脑袋磕桌子,磕到发晕的时候抬头望向空荡的前方。

      “如果他在就好了。”季秋盯着落灰的老板椅,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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