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工厂拧螺丝》达喜

10、原来贵人是型男

　　月末诸事繁杂，季秋挨个敲完考勤异常的同事补卡，销售三组的人就丢来一沓乱七八糟的票据，紧催她上报系统。

　　厚厚的发|票压住键盘，页面一刷新，季秋刚填完的数据全部丢失。她摘下眼镜揉揉酸痛的鼻梁，指向工位隔断上的通知。

　　“大哥，现在财务不接收小票，请换成增值税普通发|票。”

　　“什么时候的事！”那人大嗓门一嚎，“你不早说，马上就超期不能报销了。”

　　他一把薅走小票，七零八落掉了一地，颓废地瘫在老板椅上冲左右抱怨，惹得一伙人跟着翻箱倒柜，搜罗的小票足足摊开半桌。

　　季秋捡起票据想还给他，人还没走到就挨不少白眼，气得她把东西拍在桌上。

　　“这位大哥，财务不接收小票的通知已经下发半个多月，我邮件发过，群内消息也写过，大家都有回复收到。”

　　“话可不能这么说！”一位老资历的男人拿笔敲着日历呛声，“我们月末忙死了，哪有精力处理这些。再说了规定变更，那初步执行就得多关注，你要是提前再强调一下，我们至于手忙脚乱吗？”

　　什么歪理？季秋窝火到不行。

　　突然一只手伸到她面前，挡住咄咄逼人的质问。

　　跑单回来的郑铎背着双肩包，抓着满满当当的增值税发|票抖落不停。他把整齐的发|票递给季秋，转头居高临下冲老几位辩驳。

　　“自通知下来我们二组执行效果有目共睹，况且月底忙碌是共识，助理也不是闲着的，你们非要攒一块儿堵着，过期还要骂人。她是帮你做事又不是来害你的，好赖话听不出来？”

　　郑铎用脚尖抵着椅子转轮，逼着三组的人直视他。

　　一帮人吵吵嚷嚷，人事经理袁溪行恰好泡茶回来，看这架势直接一屁股坐在角落观摩。三组的人碍于他的情面不敢耍横争执，愤懑甩手坐下了。

　　季秋被郑铎推回工位，他不忘回头撂下一句狠话：“你家助理请长假，多亏季秋帮忙暂代，一句感谢没捞着还得挨骂。现在她优先处理本组事务，有事请排队！”

　　话音刚落那人气得脸抽抽，袁溪行笑着饮下茶水，心里畅快不少。

　　季秋码好发|票准备抄录系统，一双大长腿蹬着转椅滑到桌边，在她手边摆上一罐可乐。

　　“冰的。”

　　季秋心领神会：“给郑老板快马加鞭。”
　　她喝下一口充电，瞬间开启人形扫码枪|模式。

　　“不用在意那几根老油条。”郑铎在一旁转着笔，“仗着资历老，天天浑水摸鱼磨洋工。”

　　季秋叹气，代班一周起码少一月寿命，大事小情全都推给她，三组老几位不愧是火上浇油的能手。

　　“打得一拳开，省得百拳来。不能惯着他们，反正是我开的口，你别有心理负担。”

　　季秋心头一暖，打了个汽水嗝。

　　申报流程繁琐冗杂，郑铎随手抽出一本笔记打发时间。

　　这次出差累计大几万的花销，看来跑业务出血不少。季秋敲完键盘想抢回笔记本，笑死根本抽不回来。

　　“报好了，但已经过了16点，财务不打款，等明天吧！”

　　郑铎听完没有反应，只望着本子不出声。

　　季秋试着双手发力抢回来，他依旧不脱手。

　　手机电脑端齐蹦出消息，打断二人的僵持。郑铎睫毛微颤，松手前来了一句“手指头挺好看的”，就套上外套去产线看进度了。

　　季秋满腹狐疑接完电话，颠颠儿跑去传达室收取熊炜的发|票。

　　一出前厅，外面好不热闹。

　　李叔在停车场和某通快递员掰扯，余湛麟则端坐在传达室里拆快递，一辆黑色轿车堵在栏杆闸机内不得外出，简直一派乱象。

　　汽车几次鸣笛无人应答，季秋干脆拿走传达室的遥控，她抱着登记簿敲开驾驶位车窗询问道：“请问有登记吗？”

　　“公司车不需要登记，我是行政部的，你开门就行。”大哥拉起胸前的工作证示意。

　　副驾上的男子正全程用英语打电话，季秋看不清也不好确认身份。反正司机是自己人，应该没啥大问题，她便按下遥控放行。

　　李叔的拉锯战势头正浓，眼看到了下班点，季秋干脆留在传达室等铃。

　　“划水？”老余比划着请她入座。

　　“摸鱼？”季秋拉开椅子反问他。

　　两人相视一笑，屋里顿时充满欢快的气氛。

　　季秋拆开熊炜的快递，又是发|票，因他此刻被困在客户现场，只好寄回来处理。

　　屋里俩人盯着窗外发呆，偶尔给停车场的决战双方配音，也许看热闹是人类的天性吧！

　　“哎，晚上车借我，部门要去小河鲜聚餐。”老余捣捣胳膊。

　　【小河鲜】绝对是季秋手里的热门词条。

　　“这……小河鲜好吃吗？我老在发|票上看见它。”

　　老余摸着胡渣略微思索：“这么说吧，消费内容不一样，我只能说还挺好吃的。”

　　季秋不解，饭店还能有其他服务？

　　老余画个小框子比划道：“小门店，紫灯光，门店招牌影绰绰，能想到吗？”

　　“哦！颜色服务，这都能开票了，好正规啊！”

　　老余满脸不屑：“他们尽搞些巧立名目、声色犬马的勾当。我们去只赶上半场，他们是奔着下半场。”

　　想想之前郑铎搅黄的单子，似乎跟这些沾点边。

　　下班铃声一响，四面人流从窗前走过，有直接回家的，有忙着去上半场的，当然也不乏奔赴下半场的选手。

　　趁近期组长不在，季秋下早班乘公交晃悠到健身房，这还是办卡后第一次来光顾。

　　换衣服热身慢走两分钟，跑了将近40分钟，她停下喝水擦汗，杨沥忽然从力量区走来。

　　“来啦！”

　　季秋点头，“老板今天不喝酒吗？”

　　“嗐！叫啥老板，喊我沥哥。”他百无聊赖靠着跑步机，“喝酒的人还没骗来，人生几多空虚。”

　　聊了没几分钟，熊炜急电召回，明天给客户演示的PPT需要润色，现场一干技术人员搞不来活。

　　没法拒绝上司指令，季秋赶紧收拾一下洗澡离场。

　　虽春分已过，白昼优势还未显露。季秋湿着头发在黑夜里等车，趁着间隙敲打酸痛的小腿肌。

　　路口过来一辆黑色轿车，季秋抻着脖子瞧眼车牌，又失望地坐回石墩子上。

　　“来啦！匡子！”杨沥出门冲黑车打招呼。

　　“筐……子？”季秋纳闷，“什么古怪名字。”来不及看庐山真面目，她就被网约车接走。

　　杨沥一嘴一个匡子喊得欢：“我的爱驹好开吗？”

　　“不错。”匡仪双手离开方向盘，挑眉看着他，“杨根生。”

　　杨沥急了，一屁股坐进车里要捂他嘴：“喊什么‘根生’，叫我杨沥！”

　　“我觉得你爸很难同意！要不我现在和令尊联络联络感情？”匡仪反诘他，假意翻起通讯录。

　　“哎哎哎，好哥们，别打别打，匡总匡总行了吧！”杨沥左右扭动，车里车外翻腾不止，引得行人纷纷侧目。

　　匡仪扔下手机，卸下手表，松开紧箍的领带，眉头紧皱。

　　杨沥半开玩笑道：“你穿这么商务怎么跟我喝酒撸串，没几天又得飞国外去。”

　　“放心，陪你两年够不够？”匡仪揉着太阳穴，眼睛酸涩无比。

　　杨沥惊得蹦到车顶，“两年？博士不读了？”

　　“休学。”

　　“哪家公司这么大面子？”杨沥搓着手满怀期待。

　　“人情公司。”

　　杨沥一脸不屑，“不至于……诶等等，该不会你爸下场干预的？”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杨沥扼腕叹息，人情世故摆脱不掉。
　　“这么的吧，既然到我地盘了，那不得不照应你。眼巴前没法给你练成墙上的吕小军，但混成我这样还是很有机会的。”他撸起袖子秀胳膊。

　　一通电话打断肌肉秀，匡仪在通话中确定接受了职务邀约。

　　杨沥无奈耸肩，但他知道解忧良方，到底拉着匡仪去了烧烤摊，强行追忆大学生活。

　　季秋紧赶慢赶回到公司，一路勉强在手机上编辑逻辑，只消加些动画过场和贴图，丰富一下就能搞定。

　　一楼前厅黑漆麻乌，她打着手机灯小步跑着，却被拐角处突如其来的人撞到，跟着东西撒了一地。

　　两个手机灯相互探照，原来是人力资源的林欣彤讲师，自开年后【培训课程】全线结束，季秋便很少见她。

　　打开走廊大灯，林欣彤捂眼蹲在地上捡拾资料。

　　“林姐，刚下班吗？”季秋边检边问，“实在对不起，急着上楼没开灯。”

　　“没事，是我偷懒关的灯。”她将资料重新放进纸箱，找来胶带封箱。

　　季秋扶着她抱稳箱子，转身欲走，林欣彤反手抓住她道：“我今天离职了。”

　　消息来得突然，季秋一时很难接受。

　　“今年管培生里你表现不错，细心专注，创新创意都很多，就是要多点自信。”她掏出手机加上季秋的好友，“有需要找我聊天！”

　　说完就走进漆黑的厅外，和门卫道别，最后一次通过闸机。

　　萤黄的灯光舔舐她踽踽独行的背影，短短六分钟，再次亲历同事离职，一股伤感涌入心头，似曾相识。

　　伤春悲秋不解决问题，季秋收回情绪灌下一口可乐，开足马力，愣把15页PPT扩充到30页。

　　从满页文字、配色辣眼的大学教授出品，转土秽生到内容充实、过场绚烂的手机发布会级别，不怕你没得讲就怕你讲不完！

　　等熊炜敲定最终版本，已是午夜时分。季秋背着健身包浑身酸痛，在楼梯口就听到褚穗日日炸膛的大嗓门。

　　“小秋！你才来！”褚穗等不及让季秋换鞋，一把拉她去看桌上的电脑，屏幕里正是季秋给客户拍的写真。

　　周晔指着角落异常兴奋：“他今天来公司了，和副总聊了好久，最后还是坐老板车走的！”她亮出一张偷拍照，正是撞到林欣彤的楼梯转角。

　　照片里的男子身着裁剪得体的西装，打着同色系格点领带。微仰着面庞，眉目舒朗，颌线清晰。一手支着褐色竹节柄黑伞，正欲从胸前掏出手机。

　　褚穗下手不知轻重，拍得季秋肩颈火辣辣疼。“是他是他就是他，对了好几遍准没错！”

　　“万一是来卖保险的呢？他们不也穿西装嘛！”季秋打趣她。

　　褚穗双手一叉，毫不在乎：“哪家卖保险的这么帅，拉饥荒我也要跟他处！”

　　“真希望是来公司面试的，他一来公司的颜值水平都能涨几个点。”周晔双手合十跟着祈祷。

　　季秋合上电脑劝她们淡定，这种看了全照就知道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何苦来哉？

　　褚穗的热情不灭，甚至发了微博寻人，不少网友跟着点赞存图，估摸他即将出现在不少素人颜值评论区里。

　　周晔跟着换了两天屏保，没挨过第三天就被撤了，还是自家的奶牛猫香。

　　看来再美的男色也抵挡不了毛孩子的攻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