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后宅弄风云》和猫

7、第 7 章

　　明芽庄走水一事很快在这小小的陶理县传扬开来，有的说是下人不小心失了火，也有的说是进了盗贼，总之众说纷纭。

　　楼大娘子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听到了这个消息，她的消息来源自然比市井小民可靠些，知道走水的是孟四姑娘的院子，本来都打点好了行囊，准备隔天启程去盛京，但一听这消息，就决定再留个几天。

　　上次没能见到孟家四姑娘颇有些遗憾。

　　她打点好了一切，准备起身去明芽庄，待出门时，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跟了出来。

　　“母亲，要不还是带上我吧。”

　　说话的是楼大娘子的儿子楼韶思，今年刚满二十，只见他身量颀长，眉目如画，温润如玉。

　　“尽胡闹，我去见孟四姑娘怎能带上你，没得叫人笑话。”楼大娘子嗔怪，“我若是奉承好了，说不得你父亲也能在她父亲跟前得脸，别看都是五品官，可正副差别大着呢。”

　　“她只是个庶女，又被发配到这犄角旮旯，想来在她父亲跟前也说不上话。”楼韶思倒是一语中的，且他长得好，气质又温雅，说起这些家长里短来竟也没有鄙夷之感。

　　“你小孩子家家懂什么，孟四姑娘是孟家大娘子特意体恤才到这庄户上来将养的，我都打听好了，她可是京里有名的慈母，四姑娘下面的五姑娘和六姑娘个个出挑，就连那最小的七哥儿都文采斐然，这些可都是庶子女。”楼大娘子说的头头是道。

　　“是是是，母亲说的都对。”楼韶思一揖到底，不欲与母亲争辩。

　　楼大娘子出门前还不忘叮嘱，“也别老闷在屋子里看书，明年开春才考呢，仔细眼睛熬坏了。”

　　楼韶思连连作揖，转身却不禁摇头，她这个母亲什么都好，就是太实诚，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门扇吱呀开合，院里出来一人，长身玉立，手执剑身白衣。

　　“你怎么出来了，可是……”楼韶思上前几步，面露担忧。

　　“不妨事。”

　　楼韶思颇有些歉意，“这男子身份也有去不了的地方，否则定为你讨来解药。”

　　“你无需自责，此番是我大意。”

　　楼韶思叹息，两人一同出门去了。

　　且说楼大娘子这边，这次她独自拜访明芽庄，倒也受到了不输上次的接待，还是上次接待她的妈妈。

　　“听说你们庄户上起了火，四姑娘可伤着没？”楼大娘子进门就问。

　　夏妈妈还没来得及行礼呢，楼大娘子就抓住她的手，“我本就是小地方来的，没规矩惯了，老姐姐见笑了。”

　　夏妈妈嘴上说着不敢，心里却十分鄙夷，这楼大娘子竟与她这个下人称姐姐道妹妹，实在是没规矩得很，心里不由得更加鄙夷起来。

　　“四姑娘伤了腿，今儿个怕是不能见大娘子了。”夏妈妈嘴上惋惜，心里巴不得她不见孟菀耹。

　　“呀，竟伤了腿，那我可得去看看。”楼大娘子性子风风火火，说完站起来就要进内院，被夏妈妈拦了又拦才停下。

　　“大娘子勿怪，不是我不让你见四姑娘，实在是这会子四姑娘正歇着呢。”

　　“嗐，不妨事，我就偷偷瞅一眼，你不知道我有个祖传的方子，专治跌打损伤，灵得很，我给四姑娘看看，看能不能用得上，也好让我安安心。”

　　夏妈妈还要再拦，楼大娘子突然停住，回过味来，看向她的目光就多了几分探究，“老姐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去看你们姑娘，你一句没通禀就替主子拦了客，可没这个理儿。”

　　夏妈妈忙说，“大娘子误会了，实则是我们姑娘喜静才不叫打扰的，只是大娘子到底是不同的，便随我去见姑娘吧。”

　　夏妈妈这话说的不妥，楼大娘子来本是好意，经她这么三言两语，楼大娘子就成了个不体贴晚辈，硬闯人家你内宅的人了。

　　楼大娘子跟着后面，眼睛微眯，这会子瞧着倒不像个憨厚老实人了。

　　一行人便往孟菀耹的院子里去。

　　早前小丫头夏桑过来通报，说是鸿胪寺少卿家的主母，楼大娘子来了，京墨南星一听就忙活开了。

　　她们先前受了惊吓昏迷，而今才醒来没多久，又赶上楼大娘子来访，两人不敢怠慢，仔仔细细给孟菀耹装扮起来。

　　孟菀耹难得没有拒绝，她知道在这个世界嫡庶尊卑很重要，心里不认可但目前也没有办法改变，想要活下去保护重要的人，就只能顺应着这个世界的规则。

　　没过多久院门就传来了动静，一个声音爽朗的妇人进得里间，那夫人中等身材，瞧着三四十的模样，身上穿戴中规中矩，不见华贵。

　　孟菀耹见了，就说：“楼大娘子好，招待不周，请勿见怪。”

　　楼大娘一进里间就被这各色摆设震了一下，不禁咋舌，这还只是个庶女的院子，若是嫡女不知道该如何显贵，心里想着这孟家大娘子果然慈爱。

　　实则是她想差了，孟菀耹自己的院子被烧了，那屋里虽然摆设也多，却远远不及这件屋子，这屋子其实是给孟家主母准备的，她虽然一次都没有住过，但这里头的摆设都是上好的东西。

　　夏管事给孟菀耹安排这里无非是想再给她加一个罪名，到时候大娘子派的人来了就推说是孟菀耹非要住这里，大娘子必定不高兴，再把之前的事情添油加醋那么一说，就不会再追究他们办事不力了。

　　也就是在这个小地方，无人看管，若是在京里，这样的摆设被人瞧了去，那指定会被御史参成筛子。
　　楼大娘子越往前走越惊讶，直到看见倚靠在床头的孟菀耹。

　　平心而论孟菀耹如今这病弱的样子实在拿不出手，她太瘦了，即便涂脂抹粉也盖不住眉间的病气。可架不住她那双眼睛十分清亮，对上一眼就好似能看透人心。

　　楼大娘子看中的也正是这双眼睛。

　　“四姑娘好灵的眼睛！”楼大娘子上前握住孟菀耹的手，不住夸赞。

　　“大娘子说笑了。”孟菀耹默默抽出手往后面打了个招呼，京墨南星适时端来茶果点心。

　　京墨笑道：“大娘子尝尝这糕点，都是往日里姑娘爱用的，看合不合口味。”

　　楼大娘子转头，视线落在京墨身上，又被惊艳了一下，“好伶俐的丫头。”

　　京墨行礼，低头浅笑。

　　“让大娘子见笑了。”孟菀耹拉回楼大娘子的注意力。

　　“四姑娘身边的人真是个个都好。”她看看京墨，又看看南星，很是喜欢，“不怕姑娘笑话，我才从府县过来，这一路上啊见着什么都觉得新鲜，也是个没规矩惯了的，想着要去京里，心里总有些怕怕的，正好四姑娘在这儿，就寻思着来看看姑娘，也给我讲讲京里的规矩。”楼大娘子话说的实在，倒让孟菀耹多看她两眼。

　　“大娘子说笑了，我也许多年未曾回京，因身子一直不曾大好，也不好回去平白让父亲母亲担忧，这京里的规矩，也同大娘子一般，不甚明白了。”孟菀耹语调淡然，不热络也不疏离。

　　“是我的不是，倒勾起姑娘的伤心事了。”楼大娘子又握住孟菀耹的手，还不忘拍了拍她的手背，孟菀耹无奈，当着面又不能抽出来，只能忍着。

　　“伤心倒不至于，如今我缠绵病榻，不能侍奉在父母跟前，是我不孝。”孟菀耹话说的违心，脸上表情就更淡了。

　　楼大娘子瞧出端倪，却也没问，她转开话题，“听说昨日姑娘院里走水了，还伤着了，不知伤到哪儿了，严重不严重？”

　　“多谢大娘子关怀，只是小伤，不严重。”孟菀耹再次抽出手，装作理头发。

　　孟菀耹话音刚落，南星在一旁便低下了头，京墨知道她难过，便偷偷捏了捏她的手心，以作安慰。

　　孟菀耹的伤并不像她说的那般简单，她的整个右腿小腿骨裂，身上还有多处擦伤，这都是当时为了救南星造成的。

　　南星醒来后，抱着孟菀耹哭了半个时辰才止住眼泪，这会儿眼睛还有些肿。

　　楼大娘子没把孟菀耹推脱的话放在心上，“哎唷，无论大伤小伤，在女儿家身上就没有不严重的，若是留了疤，那真是一辈子的遗憾了。”

　　孟菀耹倒不觉得留个疤就成一辈子的遗憾，但也不想多嘴反驳，只是坐在那里不再言语。

　　楼大娘子还在心疼孟菀耹呢，又说，“我这儿有个祖传的药膏，专治跌打损伤，四姑娘若是不嫌弃，可以试试看。”

　　“大娘子客气了，既是祖传的东西，想来是珍贵非常，我倒是不好收了。”孟菀耹不觉得这落后的封建世界能有什么好药。

　　“四姑娘哪里的话，这药就是用来治伤的，若是不用，那岂不是跟路边的泥巴一样了？”楼大娘子说着笑起来，孟菀耹嘴角微勾，就算是笑过了，倒是一众丫鬟婆子忍俊不禁。

　　笑过一场后，楼大娘子便从她自己带来的妈妈那里拿过一个小瓷瓶。

　　“既如此，那便多谢大娘子好意。”话说到这个份上，孟菀耹不好再推辞，一旁的京墨听了，主动上前接过瓷瓶。

　　楼大娘子满意了，看着孟菀耹不骄不躁的模样，心里越发满意，只恨自己不能生个这样的女儿。

　　两人又说了许多话，楼大娘子便要告辞，她告辞的话刚说一半就被外面来的人打断了。

　　来人是夏妈妈身边的大丫头，像是刚从外头回来，步履匆匆，也不知道楼大娘子在这儿，进了门就说，“夏妈妈，京里的王妈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