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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嬷嬷一连在孟府教了十日有余，三个姑娘自上次得了教训便不敢放肆，皆是认真听见学习规矩礼仪，连不用参选的六姑娘近日都越发稳重起来。
“女儿给母亲请安。”
清晨三个姑娘联袂而来。
孟大娘子端坐其上，看庶女们行事说话越发稳重得体，初具大家小姐风范，她眼神微闪，搭在膝上的手不自觉握紧，复又松开。
早会同往常那般，流水似的管事婆子进来，又流水似的出去，孟大娘子之后再没给庶女们一个眼神。
她心中压着气发落了好几个人，回过头看见三人还在一旁，更是怒从心来。
借着事骂道，“你们一个个的别以为得了几分好颜色就尾巴翘上天，这院里终究是我做主，即便飞到天上也得受我管制！”
受了罚的婆子们低声称是，三个姑娘当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静坐如钟。
孟大娘子骂了人倒更不痛快了，将人全赶了出去，独留自己。这一会儿她突然觉得头痛难当，扶着额头低声喘息，五指扣着扶手像要把它扣烂。
她好恨，恨自己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那个小贱人越发出挑，而她的孩子却胎死腹中，不见天日，她却不能阻止。
“煜儿，阿娘对不住你，不能杀了那个小贱人给你偿命！”
不仅不能杀，还得好生养着送去参选，她快要被这种痛苦折磨疯了，人前她要维持体面，维持她和善的人设，独坐时她像一个疯子，被撕扯得体无完肤。
她低声哀嚎，一遍又一遍念着那个孩子的乳名。
这都因为她是孟家的主母，要保持孟家最大的利益，即使这个利益要牺牲她自己，要让她心如刀绞，她也不得不做。
一个名为主母的枷锁，锁住了她的一生。
而另一个化作妾室的囚笼，也关了小娘们一辈子。
这就是天下所有女子的出路。
认真学习规矩礼仪的姑娘们还不知道，前面等着她们的会是什么。
……
时间飞快流过，选秀的日子越来越近，嬷嬷也停了教习，课程结束了。
孟大娘子带着三个女儿亲自将嬷嬷送上马车，女儿们行礼给嬷嬷送行，嬷嬷当着大娘子的面给三个姑娘都夸了一遍，说的天上有地下无。
大娘子微笑着应了，笑意却不达眼底。
车把式坐上车辕，吆喝一声，长鞭一甩落在马背上，马车便哒哒哒跑起来。嬷嬷撩开车帘子挥别，视线落在孟菀耹身上，良久才收回。
低声叹息，“可惜了……”
车马骨碌碌滚过梨花巷，留下一道长长的车辙。
三日后，初选。
场面极为宏大，来自各个地方的三百位闺阁小姐们坐着各色马车驶入明德门，在内宫嬷嬷的指引下一一进入殿中。
初选便筛掉一大半人，这些人里大多是身量不够，品貌不佳，身有隐疾者，而后剩下的五十人进入复选。
复选考核姑娘们的言行举止，德行才艺。
孟家两个女儿都过了第一关，待到复选时，孟菀耹知道自己没有才艺，便是前世最拿手的书法在当下看来也不过是堪堪入门。
得知考核内容后，她也并不高兴，心里反而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宫人侯立在门外唱名，一行五人进入，一一表现，由三位内侍总管审核，当场出成绩，通过留牌，不通过赐花。
很快孟菀耹就被叫到，她注意到五人中除了孟菀霜还有个身量极高的女子，瞧着大约有一米七以上，不禁多看了几眼。
前世一米七的女子或许并不少见，但现在这个世界人均营养不良，且参选的女子大都十五六七，即便长开了也大多一米六几，偶然看见一个一米七几的女子，倒叫不少人侧目。
一行五人进入殿中，按长幼齿序排排站好，那高个女子果然在第一个。
见人进来，内侍高声唱名，“秘书少监之女，元忆涵，年二十。”
那高个女子上前，底下人议论纷纷，“怎的这般大了还来选秀？”
“难怪长这么高，都二十还没嫁人，别是嫁不出去吧。”
“是她啊，倒也不奇怪了，攀不上那位，倒来攀成王殿下，真是脸都不要了。”
“听说还是个庶女。”
……
元忆涵立在当中一动不动，听见某句话时，眼眸闪动，倒也不是真如表现出来的那般无动于衷。
“你有何才艺？”上首之一的内侍总管问。
元忆涵摇头，她也不知道为何会被留倒现在。她不想参选，但官家下了旨，为着家族名誉也不得不答应。
面对满怀恶意的嘲讽，她慢慢知道了自己被留下的原因，有人看不惯她，想借机羞辱，她脊背挺得更直了。
上面的三位总管互看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同一个决定，唱名的内侍意会到了上峰的意思，正要开口，一个小内侍从侧后方匆匆进来，低声同总管们耳语几句，总管们思忖半晌后改了主意。
唱名内侍清了清嗓子，高唱，“秘书少监之女，元忆涵，年二十，留牌子——”
内侍独有的嗓音传出去好远，大厅静了一瞬，随后更加热闹起来，都不理解为何她能被留下。
元忆涵顿了顿，眼里的亮光转瞬即逝，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她接受了自己被嘲讽的命运。
后面连着叫了两人，都被赐了花，接下来孟菀耹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鸿胪寺卿之女，孟菀耹，年十五。”
孟菀耹上前，内侍总管抬头她一眼，又低头看一眼手里的名单，问道，“孟家四女？”
她低头默然，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果然就听内侍唱名，“鸿胪寺卿之女，孟菀耹，留牌子——”
这下又引起人群议论不已。
“姓孟？不会是那位孟四姑娘吧？”说话者挤眉弄眼出口调笑。
“想来就是她了，一个官家小姐竟然学那末流之术，还不要脸的到处宣传，真是上不得台面。”
孟菀耹充耳不闻，知道自己被留了牌子也并不惊讶，似乎早已预料到结果，对比起那些被留了牌子欣喜若狂的人来说，她就尤为突出了。
不少人嘲讽她装模作样，她视若罔闻。
下一个被唱名的是孟菀霜，内侍一开口，底下又闹起来，有诸多不服之辈。
“怎么又是姓孟？”
“听说两个都是庶女，这个瞧着比刚才的好看。”
“有什么好看的，冷冰冰不怕冻着成王殿下吗！”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孟菀霜回头一一看过去，眼神冰冷，方才语出嘲讽的人不由得心虚几分，往后退几步，试图隐入人群，也有不服气者狠狠瞪回去。
孟菀霜收回视线，向内侍报备了自己的才艺，后面就有乐师奏起乐来，她足尖轻点飞舞起来，舞姿美轮美奂，恍若一只落入凡间的冰蝶，冰冷，易碎，摄人心魄。
一舞完毕，全场雅雀无声，都被这精美绝伦的舞姿震撼住了，三位内侍总管也有些沉沦，连连点头，唱名内侍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鸿胪寺卿之女，孟菀霜，留牌子——”
结果一出来，底下再没有异议，孟菀霜实至名归。
如此，孟家的俩个女儿都过了复选，成为最后的十五人之二。
消息传到孟家，孟大人惊得站起来，喜笑颜开，连连询问报信人关于复选的细节，而另一旁的孟大娘子听了，手上一个不稳，砸碎了一个汝窑花瓶，巨大的声响惊起她心里的惊涛骇浪。
她一时停在那，呆呆地看着碎成一地的花瓶，无意识往前一步却发现腿上无力差点摔倒，幸好边上的明珠扶了一手。
过了，竟然真的过了，孟大娘子这一刻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她似哭似笑，似怒似喜，整个人被割裂的情绪拉扯成两片，良久缓不过来。
半晌才道，“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那个贱人。”
孟大娘子声音凉得渗人。
“大娘子为何告诉她，她若知晓了四姑娘过了复选岂不是又要抖起来了！”一旁的明珠不解。
孟大娘子没有回答，只是面色森寒地看她一眼，明珠一抖，整个人像被冻住了，忙不迭应声出去了。
孟大娘子扶着椅背，如同一棵干枯的老树，她定定地望着窗外，快下雪了。
那头周小娘得知孟菀耹过了成王复选后，彻底疯魔了，她哭闹着要见大娘子，趴在地上尖叫痛哭。
明珠不懂为何周小娘知道了这个好消息还这般伤心欲绝，如果她能有四姑娘那样的运气，她的老子娘能高兴得飞起来。
要说最懂周小娘的莫过于孟大娘子，两人互相怨恨了一辈子，周小娘知道孟大娘子最想要什么，孟大娘子自然也知道周小娘最在意什么。
她自己在深宅后院痛苦悔恨了一辈子，早已经看透这个世界对女子的剥削，本想让女儿远离高门，从此平凡一生，却不想将她推向了更深的所在。
成王后妃，那是更深的魔渊。
复选结束后，落选的人早已经被安排出宫，最后只留下十五人，嬷嬷要给她们做最后的教导，关于见贵人们的礼仪。
好容易结束了，一行人三三两两出来，高门贵女结伴，低们小姐抱团，只有三个被排挤的人格格不入。
明德门外等车的时候，不时有刺耳的议论传来，或针对元忆涵，或针对孟菀耹，连带着孟菀霜也受了牵连被议论。
三人态度倒是一致，瞧着是无关痛痒，淡然自若，孤高自立，但三人中只有孟菀耹是真正不在意这些言论的。
贵女们的车架一辆辆来，又一辆辆走，不约而同地将三人留在最后。
人走光了孟菀霜才卸下她的假面，此时她又委屈又生气，明明她是今天全场最出众的，却因为孟菀耹的关系被连累，导致处处被人嘲讽议论。
孟菀耹自知连累了她，也有些过意不去，经过这许多日的相处，发现这个小姑娘并非全然恶人，她只是习惯了自视甚高，不愿别人压她一头，其实并无太大的恶意。
这会孟菀霜梗着脖子强忍泪水，孟菀耹看了，上前一步，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孟菀霜听到后暴怒，眼泪控制不住地低落下来，朝她大喊，“不要你管！”
孟菀耹目的达成，见她哭了出来不再强忍情绪，便不再开口刺激她。
另一边的元忆涵瞧着这对姐妹，一个把另一个惹哭了，外人瞧着是以大欺小，她却看得明白姐姐在看到妹妹哭出来的时候松了口气。
正在瞧着，却见那个大些的姐姐朝自己走了过来。
她记得她的名字。
“孟家妹妹有何贵干？”元忆涵出声，打断了孟菀耹前进的脚步。
孟菀耹看她一眼，不作回答，仍旧上前，元忆涵不知对方意欲何为，犹豫着要不要退后几步，就见人已经到了她跟前。
孟菀耹的视线落在元忆涵两侧，宽大的振袖遮住了她的手，孟菀耹突然动手抓起对方手腕，元忆涵惊叫，“你！你干什么？这就是你孟家的规……”
袖子被撩起到手腕，露出一双紧握的拳头，元忆涵的声音戛然而止。
作者有话说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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