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二合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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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寿节到来之前的京都，表面上风平浪静，大街小巷一片祥和之景，暗地里却发生了不少大事。
明璎拢了拢肩头上搭着的如意云鹤锦披风，身旁的婵娟替她撑伞挡住纷飞的大雪，二人看着街道上车水马龙的繁华之景，心里皆是惆怅难言。
婼羌国的新王进京，皇上派宰相李赦为其接风款待，在迎接外臣上给了他极大的权力。
古语有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在李赦的属意之下，被免官许久的明岱似乎也有了抬头的趋势，解了软禁的令，许他同李赦一起奔波打点。
婵娟刚听见这消息时，就气得不行，“皇上明知他有罪，即使那账本并不完全，也不该在这关头将他放虎归山呀！”
明璎虽然清楚皇帝的用意，也还有些意难平。
以往每年的这段时间都是李赦最得意的时候，今年一连剥夺了他主持秋试和万寿节的两项权力，他心里难免警惕。
此时将迎接外臣的事宜交给他，也是为了暂时安抚，免得打草惊蛇。
她正想着，忽然觉得眼前一暗，响起一个粗犷生硬的男声。
“喂，你别站在这里挡路，当心惊扰了贵人的车驾！”
明璎蹙眉抬头看去，只见那说话之人高坐在车辕上，是个高鼻梁大眼睛的西域车夫。
这些日子，京中多了许多趾高气昂的外族人，他们多半是随着婼羌国新王一起进京的婼羌国人。
婵娟对他们本就不喜，更别提那车夫拿鼻孔看人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我们姑娘站在行人路上，分明是你横冲直撞，险些撞了我家姑娘！”
那车夫自知理亏，又怕车里的贵人听见了责怪于他，便大着嗓门同她理论，“你这小丫头好没有教养，还不快快让开，小心惊扰了贵人，你们当不起罚！”
明璎蹙了蹙眉，挡住想要继续回嘴的婵娟，“你口口声声贵人，却可知这里是京都，不是你们的西域，你们的王尚且要以臣子身份前来朝贡。在大锦朝的京都，抬眼望去，多的是比你口中的贵人还要尊贵万分的人，又有什么可骄傲的？”
“你……”
那车夫气得脸色涨红，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这番争执吸引了不少百姓的视线，大锦朝的百姓们多是给明璎暗暗叫好，可也有不少西域人脸色不佳。
两人正在大街上僵持之际，车夫身后华丽的车盖里忽然伸出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拨开了帘子。
“麦什尔，不要放肆。”男子声音低醇，宛若葡萄美酒般醉人心脾，“还不快向尊贵的郡主殿下请罪。”
“王上……”
那名为麦什尔的车夫还有些不甘，却也不能违逆主子的意思，单膝跪地，右手斜放在左肩上，恭敬地垂首行了一个礼，“麦什尔给郡主殿下请罪。”
明璎垂眸瞥了他一眼，淡声道：“无妨，起来吧。”
她这才看向那车厢里的男子，视线刚一对上，男子冲她微微一笑，明璎心里就是一惊。
这就是那日她和谢霄逛集市看到的那名西域男子！
“郡主殿下，”男子了然勾起唇角，“上次见面未能留下姓名，还请殿下不要怪罪。我名叫楼允，是婼羌国的王。”
不知为何，男人虽然生得足够俊美，周身却始终萦绕着让人不大舒服的侵略气息。他如此大咧咧地说出自己先前和明璎见过的事，也不知是笃定一定没人知道原委，还是就算被人知道了也不足为惧。
明璎没有和他过多攀谈的意思，也朝他礼貌地微微颔首，“那么还请王上约束好自家的奴仆，我还有事在身，恕不奉陪了。”
楼允挑起眉稍，饶有兴味地看着她，“相见即是缘分，郡主可愿与我同游？”
这话若是中原男子来说，难免显得刻意而油滑，令人不适。可被楼允一双金色的幽深眼眸盯着，再加上那一口不太熟练的中原官话，应当少有未出阁的姑娘家抵得住这种诱惑。
明璎后退了半步，淡淡提醒他，“王上，我如今有婚约在身，若是被人瞧见恐怕于名声不好。”
楼允闻言眸光一暗，嘴角却翘起一个笑。
“原来如此，却是我唐突佳人了。”
明璎松了口气，带着婵娟转身欲走，便听见楼允又悠悠道，“那若是没有婚约在身，郡主可愿与我同游京城？”
周围还有许多百姓瞧着，楼允却公然说出这种让人浮想联翩的话。婵娟又急又怒，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生怕一不小心让自家姑娘落人话柄。
明璎安抚地瞧了她一眼，冷静道：“恕我听不懂王上的意思。”
楼允唇边的笑意更盛，轻轻启唇。
“郡主殿下，你很快就会听懂了。”
那声音低而轻，尾音带着气流的沙哑，只有明璎和婵娟两人听得一清二楚。她背后一凉，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匆匆想要转身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另一道意气风发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王上的话，不止郡主没听懂，本殿也听不大懂。”
明璎猛地转过头，只见谢霄身着暗色的锦鲤纹窄袍，正朝她缓步走来。他眉眼冷峻，含着清楚的怒意和敌意。
楼允见了他，脸上的表情也不大好看，“世子？你怎么来了？”
谢霄没理会他的话，径直走到明璎身边，执起她的手握在掌心。
“郡主已经与本殿订婚，王上刚刚所言，未免让人误会。为了王上好，日后还是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发凉的指尖被包在暖融融的掌心里，明璎垂下眼眸，心里却微微一颤。她没有挣开谢霄的手，只是静静立在他身边，看着楼允。
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楼允像猫儿一样金色的眼瞳里闪过一丝冰冷，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郡主殿下，记住我今天所说的话。”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明璎最后一眼，放下车厢的轿帘，“麦什尔，我们走。”
华丽的车驾又渐行渐远，谢霄垂眸看向身旁少女没有血色的嘴唇，心里莫名有些烦闷，“怎么穿得这么少？”
明璎这才回过神来，捏了捏自己肩上的斗篷，眨眨眼，“少吗？”
许是因为刚才见了楼允，谢霄心口憋着一股浊气，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语气生硬了些。他的目光落在明璎领口处露出的一截白皙脖颈上，不由得一顿，赌气般脱下自己身上的披风，叠在她的斗篷上系紧，将那一截脖颈掩盖起来。
肩头莫名一重，明璎也发觉了他的不对劲，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无事，”谢霄瓮声瓮气道，“我们走吧。”
这是二人订婚之后第一次一同进宫去面见太后和皇上，再下次一同进宫，或许就要等到万寿节之后了。
原本是一件好事，可谢霄的心情全被突然冒出来的楼允给毁了。
他脸色不佳地走在明璎身边，一路上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幅模样落在有心人眼里，那就变了个意思。有人说世子是被逼着上门为婿的，自然没有好脸色；有人说世子和郡主的关系本来就不睦，这是一对怨偶。
谢霄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看着明璎平静恬淡的侧脸，没一会儿心情就好了起来。两人进了宫，一一拜见了太后、皇上和皇后，走完一遭下来已经是傍晚。
明璎敏锐地发觉，宫里的气氛有些古怪。
万寿节在即，宫里添了许多护卫，本来是常事。可是这些侍卫中有大半瞧着脸生，都是先前在宫里没见过的。
到了偏僻的地方，明璎才敢小心开口，“那些侍卫有些不对劲。”
谢霄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道：“那些不是宫里的人。”
宫中侍卫竟然不是宫里的人，明璎心中一惊，忍不住抬眼看他，“那太后和皇上的安危……？”
“放心，”谢霄淡淡道，“这些事情皇上心里都清楚，他有分寸，暂时还不会出事。”
两人正低声交谈着，忽然听见树林里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谢霄将明璎拉到自己身边，冷冷开口，“谁在那？”
树林里走出一个黑衣劲装的人影，朝两人抱拳一拜，“属下是江……姑娘身边的暗卫，受她所托，邀郡主和世子殿下去弄玉堂一聚，有要事相商。”
两人对视了一眼，明璎是见过江扶青身边护卫的，朝谢霄轻轻点了点头。
谢霄握着她的手并没有松开，只是冲那护卫道：“知道了，我们随后就到。”
那护卫冲两人又抱了抱拳，身影便隐匿进了黑暗。
谢霄挑了挑眉，“江扶青身边不是没有照顾的人吗？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暗卫？”
明璎原本没想到这一茬，听他这么问，险些咬了舌头，“这……那护卫毕竟是男子，平时贴身照顾不方便，也和没有没什么两样了。”
她不大习惯在谢霄面前扯谎，因而越说声音越低，脑袋也越往下垂。
谢霄侧首瞧了她一眼，没多说什么，只是淡声道：“走吧。”
明璎舒了口气，一路想着如何帮江扶青隐瞒，心事重重全写在脸上。待踏进弄玉堂，看见斜靠在软榻上等候他们的江扶青时，她才意识到谢霄的披风还搭在她肩上。
江扶青顿了顿，目光移开，垂首，“还没恭贺世子和郡主订婚之喜。”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如泉水，可能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又带了一点微微的涩意。明璎勾了勾唇，道了一声“多谢”，谢霄却迟迟没有出声，只是拿探究的目光打量着他。
“扶青，”明璎轻声道，“你的伤如何了？”
“多谢殿下关心，已经快大好了。”江扶青笑笑，那笑容有些苍白，落在谢霄眼里却带了几分示弱的意味，让他心里又是一阵莫名的不爽。
“你叫我们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谢霄不客气地开口，打断两人的寒暄。
江扶青也没在意，接着他的问话答道：“是关于账本的事。”
“我的人在江南查到了杜善的踪迹，眼下他并没离开江南，而是借住在一个青楼女子的房中。或许是知道李赦近来又重得圣上重用，这家伙又肆意妄为起来。”
江南地区已经全是他们的人，就算知道了下落，也奈何不了他。不派出一支几千人的军队，是难以从那地方全身而退的。
或许也正因如此，杜善才能这般有恃无恐。
谢霄眉头微皱，“你这消息来源确认可靠么？可有什么信物或凭据？”
江扶青的脸色凝重起来，他想要起身，却扯动了胸前的伤口，忍不住痛嘶一声。
明璎想要上前去扶，却被谢霄不动声色地挡开了，“你想取什么东西说出来便是，我帮你取。”
江扶青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在我床下有一只匣子。”
谢霄抬脚一勾，便将那床尾的匣子勾了出来，掂在手中。江扶青示意他们打开瞧瞧。
里面的东西映入眼帘，明璎和谢霄不由得都沉默下来。
那是一张染满了斑斑血迹的布条，血迹呈现干涸的暗褐色，布条整体皱巴巴的，带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那上边用潦草的字迹写了一串住址。
江扶青沉重道：“这是江家藏在江南的最后一个暗桩，拼死递出来的消息。”
明璎的长睫颤了颤，说不出话来。
事已至此，谢霄也再说不出什么质疑的话。屋内三人相对无言许久，明璎终于忍不住出了声，“扶青，你既然将我们叫过来，想必心里一定有了解决的方法，对不对？”
江扶青抬头瞧着她，叹了口气，“确实。只是……这办法还要谢世子配合。”
“你想要我做什么？”谢霄蹙眉问道。
江扶青深吸了一口气，“……我想请世子殿下拨出五千谢家军，以剿匪之名，活捉杜善。”
话音落下，他或许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强人所难，顿了顿又道：“我伤好后，会亲自领兵前去。若有伤亡，愿以江家余下的产业相抵……”
“行了，”谢霄不耐烦地打断，“武安候府又不缺钱，你一介女子，岂能上战场？”
“我……”
江扶青抿了抿唇，最后还是低声道：“请世子殿下答允。”
“这事急不得，”谢霄皱了皱眉，也正色道，“纵然要答应你，也得慎重考虑。你且先养着伤，我日后再给你答复。”
谢霄没有立刻拒绝，已经在江扶青意料之外了。
两人走出弄玉堂，明璎有些担忧地抬头道：“这事该如何是好？”
她纵然觉得江扶青可怜，也想要尽快扳倒明家和李家，可谢霄必不可能让江扶青率领谢家军，只能亲自上阵。
江南那种地方，眼下说是危险重重也不为过。他只身率军前去，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
谢霄垂眸瞧着她，漆黑的眼眸如同夜空中的星宿。
“你想让我去吗？”
“我……”明璎怔了怔，不由得咬紧了下唇，“我不想，可是……”
听了这话，谢霄忽地笑了。他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眉目舒展，俊美无俦。
“你担心我。”他慢悠悠地吐出几个字，得意洋洋道，“是不是？”
“你，你胡说什么？”
明璎原本还格外惆怅，见他这幅模样，又有些羞恼，干脆别过头不说话了。
谢霄笑着跟在她旁边，只道：“放心，不会有事。江南这一趟，就算江扶青不说，我也会去，只不过不是现在。”
他话说了一半，明璎心里又好奇，停了一会儿，见他没有下文，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谢霄理所当然道：“因为我还没有娶你。”
明璎彻底气急，快走了几步追上前边的婵娟，不再理他。
谢霄笑了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没有急着追上去。他看着明璎的背影，眸光有些微沉。
回到武安候府，他才吹了个口哨，唤来影一。
“去查查江扶青的身份。”
影一愣了愣，疑惑道：“主子，之前不是已经将她的家世背景都查清楚了吗？”
“不是叫你查这个。”谢霄没好气道，“你去查查她是男是女。”
“啊？”影一惊愕地张大了嘴，没听清似的又重复了一遍，“您让属下去查江姑娘是男是女？”
江姑娘不是他们主子的表姐吗？既然是表姐，主子又为何怀疑她的性别？
“让你做你就去做，问那么多干什么。”谢霄不悦道。
“可是，这……”影一有些为难，“属下从来没查过这类的线索，您能不能指点属下，该如何才能得知江姑娘的真实身份？”
他没有经验，谢霄当然也没有。他心里只是有六成怀疑，江扶青毕竟是他的表姐，若是他亲自去查，搞出什么乌龙，传出去就不好听了。
谢霄想着，朝影一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附耳过来。
“这有什么难的？你趁着她沐浴的时候，隔着屏风偷偷看看不就行了。”
影一脸一红，大惊失色，“这，主子，这不太好吧？万一江姑娘真是个姑娘……”
“这倒也是。”谢霄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就听影一弱弱地举荐。
“不如叫影三来做吧。”
影三是个泼辣的姑娘，平时彪悍得像个汉子。若江扶青是女子，叫她瞧了也没什么，若江扶青是个男子，影三也和别的小姑娘不同，说不定还会觉得自己赚到了。
谢霄深觉这是个好主意，赞赏地看了影一一眼，“去将影三喊来。”
……
李府正堂，灯火通明。
婼羌国的新王楼允，大锦朝宰相李赦，前任工部尚书明岱，还有李赦之子李绥，这些举足轻重的人物头一回光明正大地坐在一起，只是座位泾渭分明。
李赦和明岱坐在一侧，楼允和李绥则坐在他们对面。
四人脸上的表情说不上好看，倒有些对峙的意味。
李赦率先沉声道：“犬子这些日子给王上添麻烦了。”
楼允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为什么要这么说？他帮了本王许多忙，本王感谢他还来不及。”
李赦的脸色越来越沉下去，他看着李绥静默的面孔，心里涌起一阵无力感和陌生感。
这还是他那个一无是处的小儿子吗？勾结藩国，意图谋反……桩桩件件都是诛九族的大罪。
虽然他也从中得了不少好处，可是越临近事发时，便越是惶恐。
为了自己的所求，李赦不得不朝楼允低头。
“王上，先前犬子借给您的那笔银子……可否先归还于我，让我将账目的篓子填平？”他说着有些着急，“若是一时周转不出那么多，先拿一部分也是好的。”
楼允听了这话，细长的眸子微眯，声线冷了下来，“借给本王的银子？”
“借”这一字被他咬了重音，李绥在他身侧，感受到那冰冷如刀锋的视线，连忙开口，“父亲，你记错了，那笔钱并非是借给王上的，而是献给王上的。”
楼允的脸色这才稍霁，又转向李赦。李赦气得手脚发颤，嘴唇都哆嗦起来，“逆子，你……”
他看着李绥和楼允两人，心里后悔极了。
都怪自己太过贪得无厌，听信了李绥的蛊惑，将江南赈灾的那笔银子拿去给楼允养什么刀兵。银子到了人家手里，人家不肯归还，他们也没别的法子。
不仅如此，等楼允决意发兵攻打大锦时，他们还要跟着出力，否则事情一旦败露，那就是必死无疑。
李赦原本只想坐稳权臣的位置，享受在朝中一手遮天、呼风唤雨的感觉，却没想着要颠覆王朝。李绥居然胆大至此，叫他又急又怕。
楼允没有想跟他继续谈下去的意思，目光转向李赦身旁的明岱。
“这位是……？”
“回王上，卑职明岱，曾任工部尚书。”明岱连忙回话，眼里闪过一丝怨恨，“只可惜，一辈子功劳毁在几个妇人手里……”
“你姓明？”楼允敏锐地抓住了重点，“你和丹虞郡主是什么关系？”
明岱虽然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如实回答，“丹虞郡主被认回王室之前，曾经是卑职的养女。”
“原来如此。”楼允笑了笑，看向他的目光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按照中原的称呼……那便是，前岳父大人了。”
作者有话说第55章 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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