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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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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京城郊外
夜色如墨,现今正是月初,天上也没有月亮,除了远处京城中的灯火,附近可以说是没有一丝光源。
一群黑色的身影匆匆从密林中掠过,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你们几个,去那边,”一个类似首领的黑衣人站出来布局,“分开找,要是抓不到人,你们就提着头回去见殿下!”
一群黑衣人顿时四散向各方,像一张黑色的巨网。
俞铮缩在树洞里,尽力的减小自己的动静,肩上的伤口溢出黑血,传来阵阵钻心的疼。
他一张脸白的过分了,似乎下一秒就要晕过去。
手不自觉伸向怀里,玉玺的边角在他胸前压出一个明显的红印,他握紧手里的玉玺,意识不由清醒了许多。
只要能动用暗部的力量,自己就还能杀回俞国,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一双深蓝的眼睛此刻早已经布满了血丝,明显已经是在崩溃边缘了。
仇恨填满了心,眼神也是和濒临绝境的孤狼一般凶狠,仿佛下一秒便要暴起伤人。
但外面黑衣人的搜捕还没结束,少年不敢有任何大动作,只能像一只没有安全感的小兽努力的蜷着自己的身躯,减小被追兵发现的几率。
微风拂过密林,树叶彼此拍打发出沙沙声,掩住了他急促的呼吸声。
一定……一定要活下来。
……
洛绘从云嘉那回家之后去了一趟祠堂。
是专门立着荣王妃牌位的祠堂。
他来这里谁都没告诉,连橙花和槐花也不知道。
都是管着我的,他心里忿忿的想。
别人以为他看不出,其实他比谁都清楚,橙花和槐花都是外祖那边的人,说着是照顾他,不如说是监管他。
当年沧山一战齐薇死在战场上,早在齐薇嫁给荣王那一天就划清关系的齐家突然发难,硬是要带走洛枝洛绘,荣王怎么可能同意,和齐家直接闹翻了。
后来事情闹到了皇帝那里去,也不知道皇帝是怎么说服齐老爷子的,反正那之后齐家就退出了京城,两姐弟安安稳稳的在京城生活了十来年。
槐花和橙花也是荣王离开之后齐家安排过来的,荣王要是知道,肯定早就把他们俩撵走了。
“娘你别骂我没良心。”
洛绘恭恭敬敬的给供在正中间的牌位上了几炷香,然后大大咧咧的盘坐在蒲团上,一手拖着脸一手拿着剪子剪烛花。
暗黄的灯光摇曳,让他的脸有一点不真切,像是画本故事里的小妖精。
小妖精开口就是大逆不道的话:“父亲就是一个废物。”
“哪国收朝贡要收十年啊?就是西洋再大也该绕回来了。”
齐薇并不能回答他,她现在已经是一具白骨一个牌位了,洛绘也不过是过过嘴瘾,要是在外头这样说保不定就被橙花槐花传到外祖耳朵里,说不定老爷子直接从江南杀到京城来抢人。
“边关打仗了您知道吗?”洛绘抬头看着牌位,“也不是说皇帝叔叔不好,可是被连下几个县实在也太离谱了。”
“不过俞国什么时候有这么英勇的大将的?”
他站起身走向供台后,从供桌底下拖出来一杆长枪,一言不发的开始舞起枪来,这杆枪对他来说还是太长了,枪法晦涩生硬,许多地方连贯不起来,显然是从一些杂七杂八的江湖书本上学来的。
不过少年有一股气,在狭小的室内照样舞的虎虎生风,枪尖带起气流险些吹灭那蜡烛。
如果有懂枪的人,肯定可以看出他是个学枪的好苗子,可惜这里只有他一个人,没人知道京城出名的废物世子还会枪法。
一套枪耍下来鼻尖已经冒了细汗,呼吸也有点急促,他突然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傻事,把枪一抛,又坐回了蒲团上。
“我真的很想习武,”他盯着盖供桌的布匹,不知道透过这薄薄一层布看见什么。
“可他们都不许我学,父亲不许,皇帝叔叔也不许,母亲您要是疼我就托个梦来,您在梦里教我。”
说到这他眼神已经有些恍惚了,眼角也开始湿润,他狠狠眨眨眼把泪憋回去。又开始自说自话,仿佛那个温柔坚毅的母亲还在他身边,还是会耐心的听他倾诉。
“今天我去了贺澄家,秦姨姨最近精神不好,您别担心,我叫槐花把库房里那些安神的东西都送过去了。”
“我都忘了和您说了,姐姐肯定也没和您说,我九月就要去麓下书院了,就是齐王叔叔办的那个,我肯定能进的,我把那些书背的都七七八八了,虽然我觉得没什么用,不过姐姐高兴就好。”
“云嘉从西域买回来一只好漂亮的猫儿,也不知道西域那种地方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猫,我也想养点东西但是我养不活……”
他絮絮叨叨了一大堆,感觉自己还是一个小孩子,受了委屈还是要找娘亲。
看见母子温情的场面,他也会想要娘亲抱一下。
可他母亲当了个以身许国的女英雄,现在成了一堆白骨,他只能想想。
“我还是给您丢脸了,”洛绘喃喃道:“我其实也很想有出息的……”
“没有人告诉我应该怎么办……”
烛芯被他剪的只剩短短一截,只剩下黄豆大小的烛火,微弱的光芒摇摇晃晃下一秒好像就要熄灭。
供台上的香已经燃了大半,现在已经是午夜了。
洛绘收拾了一下祠堂,把烛台给端了起来,今天的夜晚分外的黑暗,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要是盲着摸回去,保不准摔个狗吃屎。
“我下次再来看您。”
只有烛花炸开的声音和呼呼的风声回应他。
……
热,无比的热,然后就是极致的疼。身体就就像是被架在火上灼烧,火舌不断的撩拨着肌肤,带来让人无法忍受的疼痛。
一双眼睛怎么也睁不开,就像是明明知道自己陷在梦魇里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他还活着?可是为什么他睁不开眼?
“老头儿!你来看看,那小子活了!”
恍惚中听见一个老妇人的声音,俞铮瞬间起来了高度的警觉。
“蛟毒都上眼睛了竟然还活着,命真大啊。”
俞铮把努力睁了睁眼,才发现自己眼睛被一条布匹包裹着,也怪不得什么都看不见,他下意识的就伸手去扯这布匹。
手还没伸到眼前就被一个硬物给狠狠敲了一下。
俞铮本就虚弱,手被这么一敲登时软绵绵的垂了下去,脑袋也嗡嗡作响,耳朵里像是灌了水,听不清旁边人在说什么。
老人收回手里敲人的木杖,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的褶皱一抖一抖的,灰翳的眼睛来来回回扫了俞铮几眼。
“这就是我们的机会,只要有了钥匙我们就可以离开这个这破山!”
老妇人想说点什么,但是看着自己被黑粗的铁链扣住的手脚,还是没有开口。
他们也只是想要一个自由……
*
“你知不知道我昨天梦见娘亲了?”洛绘像一条小狗绕着洛枝打转,“娘亲在梦里教我使枪!”
洛枝见不得他在自己前面嘚瑟,一把抓住他,对着他的耳朵喊,声音大的可以传到后山:“我昨天也梦见了!”
“娘亲说让你好好念书!”
洛绘一听不乐意了,翻了个白眼,自己都十七了洛枝怎么还用这种手段哄骗自己。
不过今天的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这个。
他嘴巴往下一撇,揪着洛枝的衣袖撒娇:“姐,你就给我请个师傅,我书都背完了,无聊的紧,离入学考还有一个月呢。”
洛枝不想搭理他,专心翻弄着筛子里的花瓣,打算在中秋前再研制几款香料,正好赶着中秋上一批新货。
“你别烦我啊,你要是有把握不被发现就自己去找。”
洛绘耷拉下脑袋,怎么可能不被发现啊,皇帝叔叔盯着,槐花橙花盯着,父亲不知道安在哪里的暗哨也盯着,天知道为什么他们从来不准自己练武。
洛枝看小狗难过了难得放下手里的活计安慰他:“你别想太多,你现在学也迟了,人家枪法精湛的都是从小开始学的。”
……还不如不安慰。
闻言洛绘更伤心了,刚好槐花端着一个盘子进来了,他也不再讨论这些事,闷着头就往外走,有这时间还不如回房睡觉,说不定还能续上昨晚的梦。
槐花见他走了也急急忙忙放下盘子准备跟上去,洛枝斜了一眼然后喊住了他:“槐花你去帮我把宋工那的配方图纸取过来,不用管他,他现在恼着呢。”
槐花看看门口又看看洛枝,挠了挠头听了洛枝的话。
*
洛绘没有回房,续梦什么的不现实,心情郁闷就要到处乱逛,去马市租了一匹马趁着暮色还未落下就往城外走。
腰间的十二块令牌闪闪发光,哐啷哐啷响,要是他回来晚了闭了城门他就一块一块的亮给守城的大人看,总有一块能起用处。
他的马术一般,几里路跑了快一个时辰。
到后面那马儿也不乐意跑了,洛绘怏怏的牵着马走,心里老大不痛快,心想着那老板肯定是坑他,还说什么最好的一匹马,也就看着毛光水亮。
京城附近治安很好,傍晚都是从草市收摊的农人,挑着担子往京郊走,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是一副太平盛世的模样。
”
忽的又想到东南边的战争,那里的人还受着苦呢,洛绘有些低落了,骑着马再跑几百圈都不管用。
要是他继承了父母的一身武艺,今天肯定就没有那什么俞国的事情了。
他不愿再往下想,期望越大,失望越大,自己应该早就接受现实的。
不知不觉牵着马到了京郊西边,前方是一片山,其中一座山峰分外的高,荣王府就靠着这座山,这也就是那传闻中的京城禁地了。